雨盼记 第2章 十三年后

十三年后。

十八岁的梁雨盼站在太学的门外，撑着伞，数着雨点。

“梁姑娘，进来等吧，还有半个时辰才下学呢，雨这么大，可别淋坏络！”太学门禁森严，八处大门都有大内派来的侍卫守着，大内侍卫个个武艺高超，执事严格，唯有刘伯除外。刘伯从很年轻时就已经驻守太学，为太学里面学子的安全奉献了大半辈子，得到太学上下的尊重，太学早已是他的家，连大内派来的侍卫都会给他面子。

“不用了刘伯伯，太学的规矩，家属只能在外面接人的，放心，我有伞呢！”梁雨盼扬了扬手中的伞，拒绝了梁伯伯的好意，她可不想破坏规矩。

可是刘伯却硬拉着她走，“小小年纪可不能如此固执，你瞧这天色，还会越下越大的。”

雨盼一瞧，果然不远之处还有两片大乌云，刘伯说的对，她这小小的油纸伞，可耐不住强雨。

“那好吧，刘伯伯你小心一点，我搀着你。”

俩人一起到了刘伯住的小房子处，刘伯的小房子就在离门口的不远处，一般来说，太学的守卫都有住的地方，但是刘伯的住处条件是最好的。

雨盼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现在是夏天，虽然身上已经半湿了，但是也不觉得冷。

“梁姑娘，坐！”

“刘伯伯，谢谢！”

“梁姑娘，不知今年多大了？”

“刘伯伯，我今年十八了。我弟弟比我小两岁，你别看他才十五岁哦，他今年就要参加殿试了！”

“哟！这可了不得呀！”刘伯一听，眼里的欣赏抑制不住。“本朝参加殿试者，平均年龄为十九岁，令弟如今才十五，这可不得了！”

“那是。”雨盼说到弟弟总是赞不绝口：“舅舅说，我弟弟念书是很有天分的。说不定，他能考上三甲。”

刘伯连忙问：“如此大好，敢问姑娘家中人有多少呢？”

“嗯，就我娘跟我还有我弟弟。”

“没了？”

“嗯，没了。”雨盼坦诚地说：“我和弟弟只有娘亲，没有父亲。”

“这......”刘伯尴尬地笑了笑。太学一个月休假三次，数年来，每到太学放学的时候，总见到梁雨盼在这里等弟弟，梁雨盼相貌姣好，而弟弟学业有成，刘伯便产生了结亲之意，可一听说梁雨盼没有父亲，便犹豫了。

梁雨盼也不想说什么，她默默地转开话题。打开食盒，对刘伯说：“伯伯，真的谢谢您让我进来避雨，这是我娘做的焖酱鸡爪，我们一起吃吧！”

每当梁雨盼去接弟弟的日子，张慧总给她装一些吃食，让姐弟俩可以边走边吃。

食盒一开，酱鸡爪的味道便溢满了整个房间，刘伯看着那一盒鸡爪移不开眼睛，可嘴上还在客气：“这不可为，这不可为......”

梁雨盼莞尔一笑，“没关系的，等弟弟出来，都凉了，而且我娘亲说，别人给与帮助，我们一定要报答的，来，请用！”掐着指尖挑了一只最大，最肥，酱汁最多的递给他。

美食当前，刘伯便顾不上矜持，接住鸡爪，一口咬了下去，那酱香，那肉汁，可把刘伯美坏了。

“好吃！好吃！”

雨盼看着小孩一般的刘伯，笑了，“来，别着急，这都给您。”

雨盼觉得刘伯一辈子孤家寡人，一定很希望经常有这些家常小菜吃。果然刘伯一旦开吃，嘴巴便没有再停下来过。

“我从来都没有吃过如此软糯的鸡爪，几乎像没有筋骨似的！真是太痛快了！”刘伯终于能把嘴巴空出来说话了。

“好吃吧，您说对了，这爪子真没骨头。”

“哦？”刘伯来兴趣了。

“您瞧，这里面白色的可不是鸡爪本身的筋，这是我娘酿进去的糯米浆，糯米浆更能吸收酱汁，所以特别软糯，特别入味！”雨盼跟刘伯介绍这做法，可没想到刘伯却变了脸色。

“怎么了？”雨盼见刘伯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我......我不能吃糯米，会拉肚子的......”

“啊？怎么会？”雨盼大惊。

“是真的，我从小就这样，大夫也不懂为什么......”

“啊，那您赶紧吐出来！”雨盼可要吓坏了，连忙过去想扣他的嘴。可是刘伯却把嘴巴闭得紧紧地，他用手支开雨盼，再张嘴说道：“孩子啊，别害怕，我拉一下就好了，哎哟，这不吃都吃了，我再吃一点，才不枉费待会肚子遭受的痛苦......”说罢，又从盒子里拿了一只。

“哎，伯伯，您别吃了！”雨盼简直无语，可刘伯伯却还在不听地吃：“别怕别怕，拉一次不好，拉两次就行，你放心，我大概半个时辰才会发作的，先让我吃......”

“不行啦，您......”没等雨盼说完，刘伯便突然间捂住肚子，没啃完的鸡爪掉在地上，他的样子显得很痛苦。

“哎哟，不行了不行了......”刘伯伯便急着往后方的茅厕跑去，只留下雨盼一人。

眼看着满地狼藉，雨盼简直无语，真是个老小孩。她把剩下的吃食收拾一下，然后乖乖地坐着等着。

可眼看都快要下学了，雨盼连忙回到门口旁的小房子处，此时已经停雨了，地上有小青蛙，还有蚯蚓，雨盼蹲在地上看着这些小动物蠕动。

“姐姐。”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盼身后传来弟弟梁礼盼的叫唤。雨盼回头一看，礼盼一身太学学子服，手里拿着包裹，正一脸儒雅地笑着看着姐姐。

雨盼站了起来，虽然雨盼比礼盼大三年，可是礼盼的个头早已超过姐姐了。

看着眼前这张脸，雨盼不由得跟记忆中那张年龄更大的脸重叠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十三年了，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想起我们。不知道他看到弟弟这张脸，还会不会相信当年的滴血验亲。

“姐姐，你在想什么？”梁礼盼轻唤看着自己出神的姐姐。雨盼回过神，对他说：“哦，没什么，就是在担心刘伯伯。”

“他怎么了？”

“都是我，把娘亲给我们做的吃食给他吃了，可是他吃不了糯米，会拉肚子，现如今在茅房呢。”

“那，需要叫大夫吗？”梁礼盼担心地问。

还未等雨盼回答，刘伯就出现了，他即使扶着腰，步伐沉重，但是起码脸色还算是很好的，雨盼礼盼连忙过去扶他。

“梁公子，您下学啦？真对不住，耽误你们回家了......”

“没关系的刘伯，您好些了吗？要么，我看我们还是带您去看大夫吧.....”梁礼盼说。

“不，不，梁公子，你不明白，我只能拉，大夫也没办法呢......”

“这......”雨盼礼盼可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了，别担心，哎哟......”刘伯肚子又开始阵痛，他连忙把钥匙放在雨盼手上，说：“劳烦你们先帮我看着门，待会看到国子学的学生，就给他们开门，然后关上就好了，哎哟......”

“礼儿，赶紧扶伯伯去!”雨盼吩咐道。

礼盼连忙搀着刘伯走了，不一会儿，他出来对雨盼说：“不知道娘亲知道了，会不会怪我们。”

“不会吧，不过我们应该要晚点才能回到家了，饿了没？”

梁礼盼摇了摇头，突然他看到木栅门外有一人正往前来，“看，姐姐，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