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的实习期其实早就已经结束了,实习报告,公司也早就给过他较高的评价盖过章交给了学校,留下任职原本是公司有心,他也有意的事情,如今却不得不跟公司解释清楚,公司领导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是没有办法。洛青知道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两头都占着,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什么都想抓在手里,可能会什么都抓不住。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老爸的恢复,还有就是,他好缺钱啊,洛守成一辈子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守着一个古玩铺子,没什么雄心壮志,虽然生活还凑合着过得去,但基本没多少剩的。洛青却是不太一样,立志做不了有钱人的后代,就一定要做有钱人的祖宗,从顽皮混小子成功逆袭考进庆大金融系,正准备大展宏图,家里却出了事,现在不得不感慨人生处处是意外。
从公司出来,洛青回了宿舍一趟,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装进行李箱,继续住在宿舍已经不太方便了。大白天的,寝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想想这样也好,同一寝室里住了四年,虽然知道早晚要各奔东西,临到眼前也不免有很多不舍,不当面告别也好,最初的问好与最终的告别不都是最难开口的吗?世界很大,但有缘自然总还会再见的。
回到家,他也没急着收拾行李,先去了前厅,看着展示柜里各式各样的物件,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这半吊子水平,要怎么把聚和堂的生意做下去,虽然他也算是家学渊源,但毕竟没系统学过,文玩行当里水深得很,就他现在这样,还不得赔个底朝天?洛青眼角狂抽了两下,现在学还来得及吗?突然想到老爸进货单账本什么的总应该有的吧,好歹让他知道目前店里的东西都是多少钱收来的,都是什么东西吧?这么一来总不至于亏本了,账本这东西肯定不会放在铺子里,要是不小心给人看到了,生意就没法做了。
他转身去了书房,说是书房,其实是他爸妈房间里面的一个套间,十几平的小房间里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剩余三面墙上全是书架,中间还堪堪又横着挤了一个,真是转个身都费劲。洛守成放东西的习惯他还是知道的,重要东西他一般都会放在一个小木箱子里,再将木箱子放到东北角最上面的柜子里,洛青没花多大功夫就拿到了。木箱子有些年头了,上面的红漆已经剥落的斑斑驳驳,不过挺干净,一看就知道是常打开的。
洛青轻轻掀开盖子,不出他所料,他家宅子的产权证,铺子的营业许可证等等,厚厚的一摞,还有一沓用长铁夹夹起来的票据,和几本笔记,翻开来里面果然是买卖记录。洛青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有东西就好,现下最大的问题就是补足功课,这却也是急不来的。
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笔记,目光却不经意瞥见压在账册下的一个红色的布袋子上,这个布袋子只有手掌心大小,封口是很常见两根绳子可以抽紧的那种。洛青疑惑的将它拿在手上,里面东西不大,倒出来一看,竟是个圆形中空的玉珏,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圈型上面有一段缺口,比一块钱硬币要大上两圈,上面刻着古朴的卷云纹饰。卖古玩的,无论真假,哪样东西看着不老?老爸为什么会把这个玉珏放在这?看样子这应该是战国时期,楚国流行的玉珏,以他目前的水平还看不出真假,但能被洛守成放在这里,无论真假都一定比较重要。刚想把它放回去,这玉珏却突然闪过一道柔和的亮光,转瞬即逝,洛青差点以为是他眼花了,再拿起来无论怎么摆弄,它都没再有半点反应。
他把玉珏放回去,先去核对账册和铺子里的东西,幸运的是大部分的物件都对上了号。还有一小部分估计进货时间比较早的,账册上没能找到相似的记录,还有一堆儿小玩意儿,都是论斤批发来的工艺品,他也不需要进价单,随意卖就可以。洛青在手机上按照位置给所有东西重新做了个编号标记了名称,来历和价格,心里才算是稍稍踏实了些。
临近天黑他才将学校带回来的行李都归置好,打算洗个澡再去医院,热水击打在身上,让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然而热水淋到手臂处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感,洛青“嘶”的一声,抬起手臂来看,瞳孔一下子缩紧了,一个缺了一段的圈型红色印记,清晰可见的卷云纹理,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尤为醒目。
“这,这是....”洛青差点咬掉自己舌头,只套了个裤衩,就慌慌忙忙冲进书房,又搬出那个红箱子,将玉珏拿出来,小心的放在印记上比对,竟完全重合!手臂再次传来灼痛感,比刚才更甚,仿佛是烧红的烙铁落在皮肉上,疼得洛青痛呼一声,想将玉珏拿开,可它就像是长在他的手臂上一样,怎么都扣不下来,直至两道血痕蜿蜒而下,玉珏再次发出柔光,这次的光晕持续了很久才渐渐消散,待完全暗淡下来才从洛青手臂滑下,滑落入洛青掌中。豆大的汗珠自额上滴落,耳蜗嗡鸣,脑中一个穿着青色深衣的男子发髻高束,面容模糊,洛青用力甩了下头,那人依然还在那里,晃都不带晃一下的。
“小东西,别甩了,再甩更傻了。”洛青心里万马奔腾,脑中几秒内闪过十几个魂穿,灵异,恐怖情节,他是不是被这玩意儿给附体了?他爸收着这玩意儿,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附什么体?没事多读些经史典籍,竟看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声音很年轻,语气中有那么点嫌弃。
“什么东西?快滚出来”莫名其妙脑子里多了个人影,看情形还是自己想什么他还都能听的到,洛青一阵烦躁,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说不出的膈应。
“激动个什么劲儿啊你?好歹我救了你老子一命,用了我多少修为你知道吗?多少人想得到爷爷我,我还不乐意呢,没见识!”
洛青过滤了一下他絮絮叨叨的废话,找出重点:“你救了我爸?说清楚些,要是敢骗我,我就砸了这玉珏。”他也不知道玉珏对青衣男子还有没有用处,没想到这人还真急了。
“哎,哎,你别乱来啊,我真救了你爸,要不是我用法力放火引人来,估计等人看见他,他血早就流干-死翘翘了好吗?”
“那我家着火是你放的?”洛青磨了磨后槽牙,放火救人的,那要是没人来,那他爸不是没有失血过多也会被烧死,真行啊!他将玉珏举起来在指间摩挲着,又颠了两下。
“你听我说嘛,年轻人就是急性子,我那么有情有义的人,还在你家都待了几百年了,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可我就是一个魂体啥也碰不到啊,这不也是一时情急,你看一有人来,我不又施法把火灭了吗?我现在可是一点法力都没有了,全都无私贡献了,再说,你家不也没什么损失嘛。”这么说老爸是起火前就出事了,那这人是不是也知道是谁伤了他?这玩意儿在他家待了几百年?那八成是真货了,他虽然对古董不精通,但还是看的出这玉珏是战国时期的,距今怎么说也有两千多年了,正待他开口问,脑子里的声音又想起来:
“这玩意儿说谁呢?没大没小,爷爷我叫殇池,你的老老老老老不知道多少代的祖宗,几百年前你家有个小子落了难,我是看我们的血脉同出一族,才出手相救,也是耗了我全部法力,修养了几百年这次又都交代了。”洛青无语,这得是看了多少狗血剧,才编出来的故事。
“就同出一脉你就倾力相救,这么大公无私,我怎么那么不信呢?还有,真像你所说的,你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老鬼,一口大白话说的比我都溜?救一次人就法力耗尽,说明你也不行嘛!”中华几千年传承下来,改姓很正常,但这货真不像个靠谱的老祖宗,老祖宗不该都是很高深的吗,还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就这话痨属性,更像某些东西成了精。
“跟随时代的步伐与时俱进嘛,我如今只有魂体。魂体受了伤,需要相同血脉的供养才能保魂体不灭,隔了千年找到后人多不容易啊,所以就一直留在你家了,哎!你不信我的话可以去问你妈呀。不过我是真没看到是谁伤了你爸,只是感应到他的生命力在消散,才放火引人来救他的。”虽然法力受损,记忆有点乱,但殇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表示需要同宗血脉每半年给他一滴血就可以保他魂体不灭。
“所以你费那么大劲儿留在世间两千多年有什么目的?别告诉我是舍不得死,你一直安安静静躺着等血,现在到我这为什么待遇就不一样了?”洛青肯定是要找甄玉求证的,但恐怕老妈知道的也不会太多。
“那当然有啊,不过现在告诉你也没用,有空还是想想你老子留下的烂摊子吧,看这生意让他给做的,咱家几千年就数他最穷。”他不愿意说,洛青也不急,至于他老爸穷,呵呵,要他说。
洛青现在只想把这二货从脑子里抠出来,暴打一顿,自己YY点什么他都知道,太瘆得慌了:“你能别总是窥探我的想法吗?”
“再给点血,我快坚持不住了,不想让我我听,抹朱砂,哎对,抹点朱砂就行,当谁乐意听了,但你出门得带着玉珏,躺在柜子太无聊了,什么都看不见。”殇池的身影肉眼可见的更模糊了,洛青佩服他都这德性了,还能叽歪,洛青不知道的是,殇池就这德行还能算计他。在抽屉里找了根针,却怎么都扎不下去,自己扎自己,下不了手啊,把殇池急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我叫你祖宗了,你倒是快点呀?”如果不是现在太虚弱,他怕是就要跳出来,自己动手了。
“感情扎的不是你,话说的一点不疼,你不是每半年就要一滴吗?刚刚我都流了多少血了,怎么还要。”饶是这么说,他还是闭眼咬牙,手上一个用力扎了下去,挤出一滴落在玉珏上,瞬间浸入,血光一闪而逝。殇池得到血液,便像是入定了一般,不再言语,脑子里一下子清净了。他抬起手臂,上面已不再只是一个红痕,而是真正的一块烙印,卷云纹微微凸起,指腹轻轻触碰却不觉得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