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墨共丹青 第85章 瘟疫

苏喻墨揉着眉心，看着靖季呈上来的纸。

全城，超过七家百姓全家死亡，均是全身上下出现黑斑，死前几天身体就寒冷刺骨，不仅如此，还总是在咳嗽。

“看来是瘟疫没错了。”苏喻墨放下手里面的纸张，转头看向云枫道：“先生呢？什么事情？”

云枫顿了一下，行礼道：“城中有七八家药铺不肯卖药给御王府，现在仅剩的药还不知道够不够配制药方……”

苏喻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药的话，我再想想办法，先配制一贴让隽永喝下去看看效果。”

云枫点了点头，嘟囔道：“最好快点，不然这个药是真的配不出来一点……”

苏喻墨这边讲完了，转头看向靖季：“那，燕王那边的情况呢？”

靖季低声道：“不清楚，燕王府上把所有消息都掩藏了。”

苏喻墨单手撑着额头，无奈道：“随便他们了，暗道那边这个时间去探查。”

靖季跪在地上道：“是。”

紧接着，苏喻墨道：“让靖予去探查吧，药的话，你们让苏先生去，找管家支一点现银出来，要是隽永好了，就可以大批量买药了。”

“是。”

周围的人都退下了，苏喻墨才放任自己趴在桌子上面，他现在又被禁足了。

药肯定是苏扶不让他们卖给自己的。

毕竟连续快一个月的大批量购入药材，过不了几天，全城的人都要知道，爆发瘟疫了。

苏扶的消息渠道并不比他的差多少，估计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现在又该怎么办？把柄还没有抓住。

只要，只要在暗道里面找到了阿宁的踪迹，他就有机会扳回一局了……

但是还是不清楚，那里面，是不是阿宁……

苏喻墨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面到底想不想要里面是阿宁。

燕王府里面，苏扶坐在床前，身后的床帘拉了起来，让人看不见里面的人。

“什么事情？”苏扶声音低沉，对着眼前跟着陈兰岚一起陪嫁过来的丫鬟。

眼前的丫鬟身躯抖了一下，声音却是镇定：“过几日，陈家会送一个孩子过来，希望王爷不要介意。”

苏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问道：“什么孩子？”

丫鬟把头压低道：“王爷自己问王妃吧，我们做下人的，只能替主人家传个话。”

苏扶挥手，示意丫鬟退下，然后撩起来了床帘。

这算得上是第一次，苏扶看清楚陈兰岚的面貌。

他酒量并不算好，昨天晚上那十几杯酒就已经把他灌醉了。

替陈兰岚掀起盖头的时候，他已经醉眼朦胧。

喝了合卺酒。

苏扶只知道，自己想要看清楚那个愿意选择自己的女孩长什么样子，可他很快就看不清了。

一整个夜晚里面，苏扶只听见对方声音温柔的，让他早点睡。

让他感觉不像是在人间一样。

苏扶从小就知道，生母把他当成争权夺利的工具，李氏不过也只是想要在朝政上面获得更多的权益。

所以他讨厌，讨厌一出生就是嫡子的苏喻墨，明明之前都摆出一副不想要皇位样子，现在又开始和他争起来的苏喻墨。

他也讨厌，讨厌一出生就体弱，明明不是嫡子，却养在皇后膝下，从小到大没有体验过被生母当成工具的感觉。

大家都有各自的痛苦，没有人必须要让着别人。

苏扶掀开床帘，却看到了一张带着熟悉感觉的脸。

是……她吗？

苏扶在心里面问着自己，却又不敢去探查。

对方已经有了孩子，而且是东疆人，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全城疑似瘟疫？”苏陌阳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姿态，看着眼前跪在面前的玉茗楼的暗卫。

暗卫点头，不敢直视龙颜道：“全身上下寒冷，伴随着黑斑，传染性极强，而且致死率极高，已经有十一户人家身上长了黑斑了。”

苏陌阳皱眉道：“让御医想想办法，顺便去看看燕王和御王那边的情况。”

“是，陛下。”声音听起来是忠诚的。毕竟苏陌阳用了许多年了。

身边的公公轻声道：“陛下，莫要操劳过度了。”

苏陌阳揉了揉眉心，吩咐道：“让御医快快想办法预防，重点看护东宫，闲杂人等以后不许出入东宫，知道吗？”

公公心领神会道：“是陛下。”

苏陌阳向来偏向东宫，不论和皇后娘娘吵的多厉害，有什么好东西都还是先让皇后娘娘挑挑拣拣完了之后，再随便赐给其他妃子。

没一会儿，公公回来了，还带着一碗药：“陛下，喝药了。”

苏陌阳批改着奏折，头也不抬道：“放在一旁吧。”

也是怕苏陌阳又误了喝药的时辰，公公轻声细语道：“陛下，这次是皇后娘娘亲手熬的，皇后娘娘还嘱咐奴婢，之后这药，她都要亲自熬，还要陛下去那边喝……”

闻言，苏陌阳脸色微变，情绪明显变好了。

“知道了，让皇后少劳累……”

隔日，街市茶馆里面。

靖季点了一壶茶，坐在靠着街边的位子上面，听着说书人讲故事，顺便等靖予一起过来，去探查暗道。

周遭还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但是过不了多久，甚至可以说，在说书人说出那一段故事之前，都还算得上热热闹闹的。

“话说这前几日，燕王大婚，御王便是让那位墨公子去了。

“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是这墨公子，真真如传言一般，似给天仙，真可惜掩着面，看不清全部面貌。

“就单单那一双含情的眼睛，换谁都怜惜。可却被许多人看见了，手臂上面竟然长了黑斑……”

全场一片哗然，纷纷表示不相信。

说书人也不气恼，继续道：“这可是燕王府下人亲眼所见，众宾客皆可佐证的事实。怕不是得了什么病。”

很快，就有人联想到了这几日死得人，以及死人身上的黑斑。

恰巧这时，一位药铺老板也过来佐证道：“不仅如此，御王府早在月前就大批量购进药物，恐怕……”

靖季没有继续听下去了，因为那个老板他认识，是李家人。

流言蜚语不到半个时辰，就接二连三的传到了苏喻墨，苏扶和苏陌阳耳朵里面。

燕王府那边，苏扶慢条斯理的给陈兰岚倒着茶，正打算问一下丫鬟说的事情。

这个时候，平日里跟着自己的仆从就过来了。

“王爷，按照您之前说的，已经办好了。”

陈兰岚疑惑的抬眼看去，就看见仆从从身后递来一束花给苏扶。

苏扶含笑的接过，放进仍在蒙圈中的陈兰岚手中。

“听你的侍女说，你喜欢养花，今天先随便送一束，寒冬腊月的，这种好保存。明日我便去寻一些花种来，种满府上所有地方，可好？”苏扶温声细语的问着陈兰岚的意见。

陈兰岚红着脸点头称好。

这一束花，看似随意，可却全是她喜欢的，还是用线织成的，保存得当的话，可以留一辈子。

同样的，这其实是暗号，表示事已经办成了。

顺便，苏扶问道：“听你的侍女说，过几日要有一个孩子过来，这样吧，让孩子尽早过来，最近外面到处是风寒，怕传染了。”

陈兰岚把花束放到一旁侍女的手里面，嘱咐侍女好生收着，然后也温温柔柔的道：“也好，明日，如何？”

苏扶点了点头，他不想过多过问。

这个时候，陈兰岚补充了一句道：“是我远嫁东疆的姐姐生的孩子，怕生人，就一起接过来，可以吗？”

苏扶皱眉，语气温和道：“这自然是可以的。”

难不成自己当初……是一个已婚的。

苏扶不敢往下想，只能是看着陈兰岚的笑容，心中有了些许愧疚。

只怪当时花宴上面，女孩子们都或多或少有一些遮脸的东西，而他则是需要陈家的助力。

现在，也只能是满怀愧疚了。

苏扶不喜欢过多去追问别人的家庭，所以纵使心里面有关于为什么陈兰岚姐姐自己不能带孩子的疑惑，也不好去问。

而且，他竟然从来没有怎么听说过，陈家居然有两个女儿。

与此同时，苏扶想，自己应该让一些宾客出来作证，坐实墨疏桐身负瘟疫却仍旧来赴宴的事实。

最好是，让瘟疫的源头也变成是从墨疏桐开始的。

源头是谁，他目前虽然没有查到，但是很快，就可以变成是从墨疏桐开始的了。

这边，等消息传到苏陌阳耳朵里面的时候，已经变了味了。

“陛下，真的是全城瘟疫了！”声音惊异又沙哑。

苏陌阳揉着额头，糟心的问道：“先封城，然后查清楚，源头是哪里？是因为什么原因引发的。”

“是。”眼前的暗卫退下了之后，苏陌阳看着眼前照例端上来的药，吩咐一旁的公公道：“调几个太医院的御医分别去御王府和燕王府，以及东宫。”

一旁的公公看着苏陌阳的神色，不动声色的道：“陛下，奴婢倒是听说，这次的瘟疫，最开始，可是从御王府里面那位身上开始的……”

果不其然，苏陌阳直接砸了笔道：“道听途说，那也敢乱说吗！”

话虽如此，可是心里面已经开始盘算怎么逼苏喻墨把墨疏桐遣送回东疆了。

毕竟墨疏桐在这里，就是一个威胁，不仅不会听他的话，而且极有可能，让他原本打算好了的事情全部落空。

这是苏陌阳不能忍受的。

而现在的苏喻墨还在维护着墨疏桐。

苏陌阳心里面的天平慢慢倒向了苏扶。

大燕，还是有和东疆一战之力。更何况，现在百姓可不认识墨疏桐。

现在不把墨疏桐赶走，迫使苏喻墨听自己的话，好好娶一个世家姑娘，然后继承王位，更待何时呢？

说到底，苏陌阳知道自己亏欠了谢沫一家子，不论如何，他也只有这个皇位可以用作补偿了。

想到这里，苏陌阳对着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公公。

“传令，让御王来宫里面一趟。”

御王府中，墨疏桐全身上下开始发热，浮肿起来了。

云枫在一旁，不住的为墨疏桐擦着汗水，另一边，苏喻墨的眉头皱的几乎都要夹死蚊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喻墨不懂医药，只能尽力稳住心神问。

云枫也皱着眉头，翻阅着放在膝头的医术。

一手还不忘给墨疏桐擦汗。

看着医术上面对各种瘟疫的描述，云枫直截了当的道：“我大概清楚了，快让苏乐锡带着我之前准备的药单把药带回来，我大概知道要怎么治了！”

紧接着，云枫指着医术上面的一张图画道：“王爷你看，这副画上面的症状是不是和墨公子现在几乎一致？”

苏喻墨垂眸，把目光分给了医书。

果不其然，几乎一致。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苏喻墨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患此病者，视力会逐渐消退，黑斑极有可能最后还是会留在身上。

云枫很快也看到了那一行小字，脸色一沉，看向了墨疏桐那张脸。

没有人会愿意毁容的，更何况是这么好看的一个人。

他以后还有一辈子，而黑斑就快要爬到他脸上来了。

云枫放下医书，沉声道：“我不会让他真的毁容的。”

苏喻墨深深地看了墨疏桐一眼，声音同样沉重道：“他会不会以后想不开……”

苏喻墨想要墨疏桐永远漂漂亮亮的，生活在阳光下面。

那么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可以难过呢？

靖季过来了。

声音压的极低：“王爷，现在外面都在传，是墨公子导致的瘟疫……”

苏喻墨看了一眼守在墨疏桐床边的云枫，走出去，生怕声音吵到墨疏桐。

苏喻墨背对着门，声音冷漠，带着肃杀之意道：“最开始传播出去的是哪一个？”

靖季眼神里面含着丝丝杀意，也低声道：“一个说书先生。”

主人的喜好，就是他们身为仆人的喜好。

但究其根本，靖季不得不承认，墨疏桐这个人，真的很好。

好几次碰见了他，不会去过多过问，但是会细心的遣人给自己准备一些吃食和药物。

苏喻墨眯起眸子，伸手托住了一片雪花道：“那就让他再也说不了话……”

声音停顿，苏喻墨知道自己让人家养活不了自己了。

苏喻墨还是做不到向他父皇一样残忍，杀伐果断。他明明试图想像父皇那样去处理了，可还是会心软。

“之后在王府里面给他安排一份工作，供他养家糊口。”

“是。”靖季应道。

这边手里面的雪花还没有融化，宫里面就来人，请他过去了。

苏喻墨纵使不耐烦，也只能握紧手里面的雪水，踏上了去宫里面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