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叶霜就过来了,也不管墨疏桐还在一旁睡觉,就直接推醒了苏喻墨,然后和苏喻墨耳语了几句,只见苏喻墨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等叶霜走了,墨疏桐睁开眼睛,拉了拉苏喻墨的衣角,起身靠着苏喻墨,问道:“怎么了?”
苏喻墨拍了拍墨疏桐的头,轻轻的抱住了墨疏桐,道:“医师跑了,本来就在泠东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跑了,我们要赶路了。”
墨疏桐双手捧住苏喻墨的脸,亲了一下苏喻墨的嘴唇,道:“没事,我们加紧一些就好了。”
苏喻墨叹了一口气,回亲了一下墨疏桐,道:“但是你本来就不习惯坐马车。”
墨疏桐信誓旦旦的道:“没事,我能行的!”
打脸的比谁都快。
为了方便,墨疏桐叫上了唐靳一起,本来打算下午就走,结果没想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来找他了。
正午的太阳刚刚偏移了一点点,孙公公就急忙的跑了过来,明明在冬天,可孙公公愣是跑出了一身汗。
“国主大人,念归惊涔求见!”
“见吧。”
没几分钟,所有人都被屏退了,大殿里面只有墨疏桐一个人,等着林惊涔的到来。
这次来见他干什么?刚刚登上王位不久就和隐逸了一样找都找不到人。
“国主。”林惊涔站在那下面,看起来还算恭恭敬敬的行礼。
墨疏桐在屏风后面,道:“舅父不必多礼,坐吧。”
“多谢国主。”
林惊涔一落座,墨疏桐就想起来了那一天晚上。
那一天,也如今日一样,外面像是要下雪了。
不等墨疏桐打算拿一点点心上来,毕竟是自己的舅父,不像姚青他们,一般直接上酒就好了,来了基本就是喝酒和谈正事,所以宫里面也没有备下很多待客用的点心。
这个时候,林惊涔开口道:“国主大人,秘阁的请帖,您是不是有?”
墨疏桐连忙装傻道:“什么东西?没有唉!”
林惊涔抬头,发现隔着屏风,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作罢,道:“那国主打算什么时候把秘阁解散了?”
墨疏桐心道:自己就是秘阁的人,解散了秘阁又能怎么样?照样会有类似的组织继续兴起,那一个新的就不一定好混进去了。
于是墨疏桐问道:“舅父到底为什么对秘阁的敌意那么大?”
林惊涔冷声道:“没有秘阁,你母亲就不会死了!”
墨梓林死了,还是不足以平复他心里面的仇恨,他现在想要把秘阁也处理掉。
因为在他心里面,妹妹已经被升华到了一个神一样的地步,他疯狂的爱着他妹妹,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对妹妹的爱已经畸形了。
林惊涔眼睛里面的暴虐是完全遮掩不住的,墨疏桐坐在上面,看的有一些心惊肉跳,他真的不应该继续像之前那样子相信林惊涔了。
墨疏桐轻声细语道:“但是舅父你也知道,秘阁在东疆根深蒂固,不好处理啊!”
林惊涔闭了一下眼睛,平复了一下眼睛里面的血红,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墨疏桐迂回的道:“不如先让秘阁留在东疆?”
林惊涔斩金截铁的道:“不行!”在他心里面,那是和墨梓林一样害死他妹妹的罪魁祸首。
最开始的,他的家族也已经被他搞垮了,他至今还记得,几位长老看着自己被他一个一个的处理掉的时候,眼睛里面的惊恐。
那种蛊毒,就算是母蛊。也会影响到宿主。
让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变成恶魔,他的家族功不可没,哦,不止一个,是两个。
在处理了家族之后,妹妹生下了墨疏桐,林惊涔一个没忍住,告诉了念归景。
第二天,他就发现妹妹不愿意见自己了,等他好不容易混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快半个月之后了,他发现念归景特别特别的虚弱。
他怪墨梓林没有照顾好念归景,紧接着秘阁就发布,念归景,去世了。
他恨上了秘阁,因为秘阁派人直接杀死了垂危的念归景,给他的理由是私自见了外疆的人,还意图毒死国主,甚至乎安排人刺杀国主。
在念归景的枕头下面发现了毒药,磨成粉的附子,以及一封回信,上面说刺客安排好了。
空口无凭,空穴来风,可是所有人都默认了,除了林惊涔,
之后林惊涔才发现念归景少了一根肋骨,因为下葬的那一天,林惊涔去了。他惊了,可是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他只能全部怪到墨梓林身上。
林惊涔知道,墨疏桐现在就是半依靠着秘阁,于是他压下了心里面的不满,道:“算了,我打算去找一找念归一氏的遗孤,接到自家这边来住,也好过一点。”
墨疏桐只能应允,还能怎么样?秘阁他肯定不能解散啊!对自己没有好处。也不能贸然就得罪了林惊涔,毕竟念归一氏只是在明面上倒了,背地里面,可不知道还有多家大业大。
之后,就再也见过了。
今天林惊涔过来,墨疏桐其实不想见他,但是不行,不可以不见。
“舅父今日来有何事?”墨疏桐尽量装的正常一些。
林惊涔颇为平静的道:“我找到了一些念归一氏的遗孤,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可以吗?”
墨疏桐刚想拒绝,林惊涔就紧接着道:“你若是一起去了,之后,秘阁就算了,而且,念归一氏私下里面的拥我也全部上交,如何?”
墨疏桐先是在心里面道:这可是一个好机会,除掉念归一氏最后的依仗,顺便还能再加强一些东疆的军事实力,而且秘阁也算了,岂不美哉。
于是墨疏桐一合计,道:“可以,但是最起码要等我到了北疆。因为我要交代一下,完成一些事情。”差不多到北疆的时候,阿宁的生辰也快要到了,不枉他提前问过苏喻墨。
林惊涔微微勾起嘴角,道:“好。”
国主这位置,墨疏桐当的不行,那就他来。
前面是陷阱重重,但是墨疏桐义无反顾。
第二天,他们就出发去了北疆。
在马车上面,墨疏桐上吐下泻的,连之前想和苏喻墨说的,关于林惊涔的事情都给他吐忘了。
但是他没有忘记苏宁和苏喻墨的生辰将近了,生辰是大事,一定要好好准备准备。
北疆的旅途其实很近。
但是途中墨疏桐提议绕道雅安城过一下。
雅安城外,雪花四处飘飞。
墨疏钰早早的就带着胤与一起在城门外等着了。
又是一年的新年快要到了,墨疏桐自知很有可能回不来了,于是就先来看墨疏钰了。
到了目的地,墨疏钰一路上都拉着墨疏桐说东说西的,一旁的苏喻墨觉得马车里面的气氛不太适合自己,于是先出去了。
叶霜也过来了,低声和墨疏桐传达了玉茗楼刚刚探查到的消息:“医师还在北疆,另外,西疆和北疆快要谈好了,从头至尾,包括后续的分赃,都谈好了。”
苏喻墨咬紧了后槽牙,道:“先告诉皇上,之后再做定夺,我还要陪苏宁过个生辰,有事尽量拖一拖。”
“是。”
叶霜也知道,苏宁已经好几年生辰身边没有自己的哥哥陪着了,这一次还有新来的嫂嫂,他们一定不愿意错过。
可是苏宁的生辰在初春,而现在离初春还尚有些远。
战事不等人。
墨疏钰家里面倒是热闹,苏扶和墨疏钰就差拜把子了,莫名其妙的合得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苏宁喝完药之后就去睡了,苏喻墨拉着墨疏桐看下雪。
厅内,苏扶和墨疏钰还在聊着,余鸢拉着胤与在一旁念叨着,毕竟这一次胤与要跟着墨疏桐走,高低得叮嘱一两声。
墨疏桐笑着道:“怎么样?我哥哥。”
苏喻墨故作不满的道:“除了和我哥太投缘了,没有任何缺点。”
墨疏桐笑得推了一下苏喻墨,这个时候,苏扶端着酒杯喊道:“清淮,一起来喝点!”
苏喻墨看了一眼墨疏桐,墨疏桐把苏喻墨推了过去,道:“去吧,我去看看怜城。”
苏喻墨沉声应了一句“好”,然后过去了。
“阿宁,睡了吗?”墨疏桐轻声的在门外问道。
外面还飘着雪,墨疏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就是手里面的手炉都不顶用。
苏宁突兀的打开门,拉着墨疏桐进门道:“隽永哥哥,我想问你一点问题。”
墨疏桐微笑着顺从苏宁一起进门了,一坐下就问:“想要问什么啊?”
本来墨疏桐以为会是什么有深度,或者关心他哥的问题,要不就是问接下来能不能出门玩。
结果苏宁问看一个墨疏桐都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到底怎么才算喜欢一个人呢?隽永哥哥。”
墨疏桐其实第一个想要回答的是:你不要叫我哥哥了,你也不要问我了,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你哥,自然而然的就喜欢了呗,还能是什么?
妥妥的青春期少男的问题,虽然才十六,不过四舍五入一下,也十七了。
墨疏桐腾出一只捂热了的手,摸了摸苏宁的头,苏宁一直低着头,耳朵尖都是红的。
墨疏桐问道:“怎么?有喜欢的人了啊?”
苏宁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墨疏桐了然,估计是叶霜,“喜欢嘛?你扪心自问一下就知道了。”
苏宁又问道:“那假如身份差的很多可以相爱吗?”
墨疏桐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但是你确定你们能接受的了各种各样的打击吗?其实很多戏本里面写的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
墨疏桐继续道:“门当户对,才会更有底气,门不当户不对,真的不好说,真的不好说。”
苏宁本来还想问那你和清淮哥哥呢?可是又想起来了母后的回信。
先前,他寄了一封信回去,提前和隽永哥哥说了,然后才发出去的。
大燕的皇宫里面。
谢沫凝眉看着才到的信。那个字,一看就是苏宁写的。
本来儿子来信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可是信中的内容却不如人意。
谢沫直接对一旁把信传过来的太监道:“叫皇帝过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谢皇后在皇帝心里面的地位,就算是他们之间闹僵了,苏陌阳最宠的还是谢沫,但是谢沫自己过不去心里面的坎。
一个很大的坎,一两句都说不清楚的。
苏陌阳匆匆忙忙的就过来了,“怎么了?”
谢沫半躺在贵妃椅上面,手里面捏着信纸,一字一顿的念道:“今日一去,惊觉墨奈竟是东疆的国主。”
苏陌阳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了,道:“这怕不是骗你的吧?”
谢沫抬眉,看向门外的光照进来,道:“这是宁儿写的,你觉得呢?”
紧接着,谢沫道:“不仅仅是宁儿写的,还有清墨和清淮,都写了信回来,告诉我,我未来的二儿媳有多厉害。”
苏陌阳皱起了眉头,道:“可他是一个男的!”
谢沫猛地坐起身来,道:“男的又怎么样!他最起码喜欢!爱,尊敬,会顾虑对方的感受,最开始连我都没有告诉,仅仅只是因为隽永他不想,而已!”
谢沫继续道:“他甚至都没有和清淮明说!男的又怎么样!”
苏陌阳坚持道:“男的就是不行,不可以,皇家……”要传宗接代。
谢沫不顾形象的道:“皇家皇家,苏陌阳你不要忘记了,你们苏家现在能够稳坐这个王位,是我们谢家的功劳!你自己好好想想曾经娶我的时候答应了什么?之后又干了什么!”
苏陌阳怎么会不记得呢?为了稳固统治,他又在大臣们的要求下,娶了谢沫的妹妹,苏宁的生母,谢翎。
也是因为这个事情,谢沫和他决裂了,他的大哥谢城自请去了西疆那边,二哥苏乐锡消失不见了,两年之后,闻家在谢翎快要生苏宁的时候,因为帮助了毒害谢翎的人逃跑,去世了。
就在他娶了谢翎之后,谢沫生了孩子之后的第二年。
当初和谢沫大婚的时候,他答应了谢沫,不会娶她妹妹,现在,他孤家寡人。
大哥也不是亲大哥,当年的那一场刺杀,导致了他真正的大哥的去世,那个时候,他的大哥才三个月大,和谢城同一天出生的。
他们的奶奶是谢家曾经的大女儿。
之后他从谢太傅那里认识了年仅九岁的谢沫,被谢太傅带过来见见哥哥的,他当时十五岁。
他的姑姑也是谢家的人,本来就是世世代代和谢家联姻,以稳固关系,但是他背弃了祖上定下来的,只能娶一位。
朝廷在逼他,谢家在逼他,祖训在逼他。
最后,谢家造反,谢太傅和他自己的姑姑都被他亲手处死了,他欠谢家太多了。
谢沫沉默了一下,语气逐渐回归平静的道:“你背弃了答应我的,那我现在求你好吗?我就只有清淮一个亲生儿子。”
谢沫走下了贵妃榻,走到苏陌阳面前,然后跪了下来,抬头不卑不亢的说:“我乞求你,不要干涉我儿子好吗?”
他的大儿子苏扶,不是谢沫生的,但是被谢沫养的胜似亲生的,苏宁也不是她亲生的,是她妹妹生的,她照样养的很好,苏喻墨不占头不占尾,从小到大也没有怎么忤逆过他。
他何尝不知道谢沫有多爱她妹妹,有多想要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真正喜欢的人,而不是想她一样,被迫嫁给了皇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这样子妹妹就不用嫁了。
谢家一家都宠那个有一点疯,但是又很乖的小姑娘。死在了十六岁的小姑娘。
苏陌阳最后松口道:“你应允了就好,不必和朕说了。”
谢沫叹了一口气,这是她最后能替清淮和隽永做得了,之后,她将会变成罪人,可是谁又知道,到底是谁错了呢?史书不记载那么多,不是么?
苏陌阳想要扶起谢沫,可是却被谢沫一把推开。
她不需要,她只想要妹妹回来,她何尝不知道妹妹死去的真相,但是促使这一切的不就是苏陌阳么?
日夜兼程,北疆比预计的到的早。
战事来得也比预计的早,苏陌阳当天晚上就发出急召,让苏喻墨回来,准备领兵。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