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疏桐看着手腕上的竹桃手链,他想,或许吧,这个红尘世俗的美好,都藏在了这里面。
不多时候,湖青就驾车走到了丝云城的城门口。
城门口的人们很安静的看着他们的到来。
墨疏桐坐在马车里面,静静地看着坐在城门口的他们。
那些人。
那些人,他或许认识,又或许不认识,他不清楚,但是他希望自己可以认识。
湖绿一脸嫌弃,反观马车里面的墨疏桐则是又咳了起来。
他真的非常不喜欢出门。
“来者何人?”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任旧坐在城门口,没有站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应该在这里有一些威望,因为据墨疏桐对丝云城的了解,能被安排去守城门,并且会主动问话的人,一般都是犯了事,但是对于丝云城来说,不算大事的人才会安排到那里干事。
也就是干了些类似于偷鸡摸枣这一类的小事而已。
不过这一个男子不太一样。
因为墨疏桐清楚的在他的脖颈上面看到了一条刀痕,没入衣领。
也不知道湖绿看见了没有。
这样子的刀痕,露出来的部分细且深,不像是北疆人特有的武器能造成的伤口,反而有一点点像。
东疆贵族的骨刀造成的。
而且,像是女人用的那种,可是伴随着男人起身,刀痕露出来了更多,墨疏桐清晰的看到,细且深的刀痕下面居然突兀的连着一道明显更深,更宽的刀痕。
这明显是只有男人才会使用的骨刀,刀斩下去的时候,伤口很细,可伴随着使用者的力度加重,刀自身又带着小倒钩,钩到肉里面,造成的伤口才会突兀的变宽。
看到这里,墨疏桐察觉到,那个男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于是,墨疏桐悄无声息的把头缩了回去,他在想,到底是拥有什么样的本事的人,可以惹到东疆贵族的人。
东疆一共四大贵族。
念归一氏,王家一氏,墨家一氏,以及文家一氏。
文,有时,在东疆语和大燕语里面,又写作,闻。
可惜现在,四大贵族之一的念归一氏几乎在和墨梓林联姻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没落了,至今无人知道遗孤在何处。
之后,就无人知晓,墨疏桐究竟是不是真真正正的拥有念归一氏血脉的皇室子弟了?
话虽如此,墨疏桐看着马车驶进了丝云城,湖绿看都没有看那个问话的男人一眼,墨疏桐心里面暗道:糟了。
这样不尊重别人,可是会遭报应的!
墨疏桐自己可不想因为湖绿而遭罪,于是,墨疏桐仗着自己戴着面纱,把探出头道:“不好意思啊!我们或许要在这里留宿一夜!刚刚多有得罪!”
那个男人意味不明的瞟了一眼墨疏桐,挥了挥手,示意别人开城门。
在马车快要进去的时候,那个男人用极其嘲讽的语气说道:“念归故里兮,魂归家乡矣。”
念归。
墨疏桐从他的那句话里面提取出来的两个字。
虽然具体原因不详,但墨疏桐莫名其妙的感觉那个男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不如,他的身世,又比如,关于皇室的事情。
话说,他总是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关于林惊涔,关于念归一氏的,可是墨疏桐目前尚不清楚,不过他不想随随便便,毫无根据的去怀疑自己的亲人。
更何况,目前看来,他倒是还没有遇见什么特殊的,特殊到让他去怀疑林惊涔的事情。
只要没有遇到什么原则上的事情,不怀疑自己的亲人,这是墨疏桐的基本准则。而且,在墨疏桐心里面,亲人不仅仅囊括了血缘关系上面的,更有婚恋关系上面的。
到了丝云城里面,墨疏桐卷起车窗帘,才发现这里变了好多。
不过才短短八年没有没有来过了,街道上面就少了很多小孩子了,大多数都和墨疏桐差不多大的样子。
不论多长的时间,对于墨疏桐来说不过就是眨眼之间,尤其是在闻思域去世之后,八年对他来说就像弹指一瞬一样,转瞬即逝。
但是丝云城的人们可不一样,在他们眼里面,时间是一个温柔且漫长的东西,他们在漫长的岁月,在没有战争干扰的时光里面,细细的数着星星看月亮,悠悠闲闲的度过一生,还可以慢慢的记住每一天发生的有意思的小事情。
这是墨疏桐期待的生活,是他打算,在把一切仇恨,一切事情都解决了之后,想要和所爱之人过上这样子的生活。
丝云城里面那些十五六七岁样子的少年郎们,都可以帮家里人干很多事情了。
反观现在的自己,除了是一个小有名气,但是地位任旧是低贱的优伶之外,还有使什么身份呢?一个被抛弃的皇子吗?
那个连他自己都不屑一顾的身份?好吧,现在的他确实一事无成的样子,但是很快,他将要在东疆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让整个东疆的统治阶层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丝云城的主街道两侧排列着一些新的店铺,一些墨疏桐之前没有见过的店铺,其中赫然藏着一家店铺。
叫——醉了(liao)
下面挂着一条横幅,上面用东疆的古文字写着:醉倒浮世间,且望故里景。
墨疏桐浅浅的笑了一下,随着微风的吹拂,他的面容在面纱之下显得若隐若现,格外吸引人,尤其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们。
“就到这家店里面休息吧。”墨疏桐开口道。
湖绿停下了马车,在前面,转身看到那家店铺,一脸怀疑的问道:“这家店铺看起来更像卖小茶点的,不像是可以住人的样子。”
店门口坐着的人闻言起身,看面容,凶巴巴的。
果不其然,那个人凶巴巴的说:“怎么不可以住人了!我这里可是全丝云城最好的客栈了!卖茶点只是兼职好不好!”
墨疏桐轻笑道:“那店家,您这里可否有房间呢?我要两间。”
店家看到一个黑纱裹面,男女莫测,露出来的眉眼温和的年轻人,带着笑意的问自己,也不由的把态度放好了一些:“有的!二楼,左手起第一间和第三间。”
说完,还要一脸鄙夷的对着湖绿的方向说道:“学学自家的主子吧!态度放好一点!在丝云城,管你是王子家的仆人还是什么人家的仆人,到了丝云城,脾气不放好一点,自己掂量掂量后果吧!”
墨疏桐无奈的冲湖绿的方向耸了耸肩,然后微微冲店家的方向颔首道:“多谢提醒。”
店家也是好脾气了,无所谓的对墨疏桐说道:“没事,把马车驶到后面去吧,麻烦这位客官下车,从正门进来吧。”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过湖绿一眼。
湖绿吃瘪了,等墨疏桐下车之后,一脸不爽的驾着马车,绕后,驶进了店铺后院。
墨疏桐看着马车后面扬起的灰尘,又冲店家颔首道:“真是不好意思了。”
店家摆了摆手,示意墨疏桐进去。
墨疏桐也就不作过多的停留,走上了二楼。
他选择了左手起的第三间。
而且他发现这家店铺的二楼其实没有什么人。整家店铺由四层构成,似乎是由店家一个人在打理这么大的一家店铺。三楼倒是有些人声的样子。
把微不足道的喧闹声忽略之后,墨疏桐才推开了房门。
房间意外的不错,整体看上去高档大气上档次,墨疏桐突然就后悔给湖绿也订了一间房间。因为这样子的房间一看就知道要花很多钱钱。
他其实没有什么钱钱了,自从上次和王凌一起合计去卖林惊涔的字之后,他就几乎身无分文了。
姚青能借给王凌的钱有限,所以王凌为了大批量的印刷林惊涔的字,不得不找墨疏桐借点钱钱,结果一借,墨疏桐自己也就没钱了。
而且等赚到钱,也要好久,岂不是说,墨疏桐要缩衣节食一段时间了?而且这一次住客栈的钱钱可能也不够。
墨疏桐看着自己的两袖清风,欲哭无泪,看来只能卖艺挣钱了。
印刷费和人工费怎么多的吗???
不过好在,墨疏桐还有一点点钱,虽然也就一点点了,应该,也许,可能,大概可以够他撑过今天了吧。
墨疏桐不想想这么丧气的事情,于是,他连面纱都没有摘下来,就直接倒在了床上。床意外的舒服,墨疏桐带着疲惫,睡着了。
等墨疏桐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漫天的星光和窗外的喧闹声宣告着六月一度的满月庆典快要开始了。
话说,满月庆典,可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不是,满月庆典是一个观赏美景的好机会。
更何况,听说这个月的满月庆典上面,会出现一个醉生梦死楼的新优伶。
听姚青说,好像就是余鸢的弟弟,余胤,艺名胤与,和余鸢两个人一同表演。
那就更得去看一看了,上次看余鸢表演的时候,他的大部分重心都放在了看墨疏钰的反应,没来得及好好观赏一下冬凌城中美人优伶的身姿,实在遗憾。
主要是他想看美女跳舞了。
殊不知,他自己也是美的惊人。
街道上面俨然已经热闹非凡了,家家户户,各个大小店铺上面都挂上各种各样的关于月亮的对联和谜语。
而且,木头搭建的台子上面,可以清楚的看到,有两个人站在上面,一个高一些,一个矮一些。
墨疏桐随意的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了,静候开场。
很快,台子前面的纱布被拉开了,余鸢画着浓妆,眉似利剑一般,直入发髻之中,请点绛唇,眼尾挑起。
不过墨疏桐很快想到,余鸢不是应该和墨疏钰在一起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墨疏钰平时有这么给醉生梦死面子吗?
不等墨疏桐想明白,余胤就登场了。七岁的少年,戴着一个厚重的面具,明显是余鸢不想让余胤过早的露脸。
毕竟,就算是在醉生梦死里面,也不能完全保证不被歧视。俗世的人们对优伶的偏见真的太深了,这是一个让墨疏桐深感无力的事情,就算他最后当上了国主,也不能保证可以消除这种偏见,更何况,他都不一定可以使那个计划成功。
不得不说,美人跳舞,悦人耳目。大小身影的重叠,更显奇幻。两个人的舞姿相似,使其整体的画面赏心悦目。
等所有人把钱扔到台上,余胤和余鸢下台了,台上走上来一个人,说:“好可惜,今天鸢鸢和胤与他们只表演一场,所以接下来就没有表演了,大家可以散场了。”
台下一片唏嘘之声,明显是不愿意就这么结束了。
不过墨疏桐倒是更开心了,这样子,他现在就可以去找余鸢问清楚了。
为什么墨疏钰同意余鸢继续出来表演,就算余鸢是醉生梦死的人,墨疏钰也没有必要这么给面子吧?
或者是说,余鸢失败了?被墨疏钰赶了出来?不应该吧,看起来墨疏钰也挺喜欢余鸢的样子啊!
也不至于这么三分钟热度吧,他好像一直都不是三分钟热度的人啊,不然小时候还几乎每天来陪自己,教自己那么多东西。
不管怎么样,一旦想到小时候,墨疏桐心里面就不由的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