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严珂。
赵雪寒一个激灵,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的身体保持了稳定,牢牢黏在了椅子上。他狠狠压住喉咙里传出来的大叫,清了清嗓子。
“你怎么来了?”赵雪寒缓缓挺背坐直,尽量稳重而冷淡地问道。
严珂注视了赵雪寒一会,随即移开了目光。
“因为你没有回去。”他说。
他脑袋旁一行字:“为什么不回去。”
赵雪寒闭嘴默不作声。严珂倒也没有问出口。
赵雪寒轻轻拍了拍衣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站了起来。他眼角瞟了一下严珂的腰间,发现他已经将剑鞘挂了回去。
他过来时看到我把他的剑扔到墙角,不知道是什么感受。生气了吗?赵雪寒忐忑地想着,但仍然不在外表流露出一分。他移开目光,一副正经样子,缓缓地走出了厢房。
严珂并没有其他的动作,跟着赵雪寒一起走了出去。
天色还早,木匠和姑娘似乎都没醒来。赵雪寒走到墙边,一下翻了过去。严珂也跟着翻了墙。
赵雪寒在木匠家门口等了一会,直到太阳升起,街上有人影出现,也没见到木匠或姑娘来将门锁打开开始营业。
他心中疑惑,怕出了什么岔子,于是走到门前,用手掌拍了拍门。
不一会,院里便有人将门打开了,赵雪寒一看,是那木匠。他找院里看了两眼,问木匠:“您女儿呢?”
“昨天下去去邻村探望她外婆了,今天下午就会回来”木匠答道,有些探究地看着赵雪寒,“您找她有事?”
“并不是什么要紧事。”赵雪寒答道,后退两步,微微欠身,“她既然不在,就不打扰了。”
注视着木匠将门关上后,严珂转身,看着赵雪寒,缓缓道:“你让他走了。”
赵雪寒楞了一下,意识到严珂猜到自己昨晚到这里来做了什么,便没有辩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严珂抿起嘴,微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身就走。赵雪寒看到他的心里活动,是两个字。
“没用。”
赵雪寒盯着这两个字看了一会,放弃猜测严珂的想法。
望着严珂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犹豫着:自己是跟着他走,想方设法从他身上学会眼首术;还是离他远远的,自己去找办法学习。
严珂走了几步,突然转头。“跟上。”他命令道。
赵雪寒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没得选了。
他又跟着严珂一前一后走出了镇子。镇外树林旁是一大片农田,分散地住着几户人家。
今天是学习眼首术期限的最后一天,赵雪寒心中焦急,对着严珂的背影搜肠刮肚,想如何才能从他嘴里套出一星半点关于运气的方式。
他清了清嗓子。“最近总觉得自己气脉不通,运功有些受阻。”赵雪寒说,“你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没有。”严珂头也不回。
赵雪寒被噎了一下子,转了转眼珠,迅速换了一种说法:“你一直气脉通畅,似乎从未阻塞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修炼方式?”
“没有。”严珂答,“天生的。”
赵雪寒急得想跺脚,还必须要表面上保持淡定。“没有?我看你运气方式与众不同,不如与我分享一下你是如何运气的?”
“没什么好分享。”严珂说。
赵雪寒咬紧了牙齿。反正终究都是个死,不行了,别绕圈子了,直接问吧。
“严珂,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发出风刃削人的脑袋……”他话还没说完,严珂停下了脚步,抬起手,转身问赵雪寒:“这头怎么样?”
赵雪寒抬头一看,自己和严珂来到了一家非常普通的农家小院前,院子里几间茅房,旁边一座牛棚,里面拴着两头黄牛,一大一小。大的在给小的喂奶。严珂手指的正是那头大黄牛。
赵雪寒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他看着那毛皮上沾了些许泥水的牛,含糊答:“还行。”
严珂点点头,便抛下他直接进了院子。赵雪寒见他走进茅屋,跟屋里的人说了些什么,不一会便走出,进了牛棚直接将两头牛牵了出来。
那牛似乎不乐意被陌生人牵走,摇头晃脑很是烦躁。严珂轻皱眉头,弯起手指在牛的脑门上弹了一下,那牛便跟被打蒙了似的,老老实实地走出了院子。
“走吧。”严珂面无表情,牵着两头牛,站在赵雪寒面前说。
赵雪寒看看严珂,又看看牛,完全不知道他这一出是在搞什么。“你……”他张嘴刚想说两句,严珂却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轻声说了一句:“这样的确不方便。”便从袖中掏出布袋,从里面捡出一枚扳指出来。
那扳指是绿的玉石做成的,上下分了两段,中间镀了一层金线。严珂将那扳指从中间拧了一下,那扳指便逐渐放大,竖着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形小门。
赵雪寒探头看去,这门里是另外一番光景:蓝天碧草,绿树成荫。一座小亭子隐藏在树荫之下,显得有那么几分意境。
这是……随身空间吧。赵雪寒看着扳指门,想。这魔尊宝物真是不少,为什么自己在他房间里时什么都没发现,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严珂打开空间后,直接把牛牵了进去,简单粗暴地拴在精致优雅的亭子柱子上后,便将扳指收了起来。
“走吧。”他把布袋放回袖口,再次对赵雪寒说。
赵雪寒一套向严珂套话问功法的计划完全失败,心灰意冷。他一边跟着严珂走,一边再次绞尽脑汁想新的方式,却发现自己离村子越来远远,朝那荒郊野岭去了。
赵雪寒看着杂草枯树,心中惴惴然,他犹豫再三,低声问道:“我们去哪?”
严珂并未回头:“照你答应那哑巴的话,去邻村找木匠女儿。”
赵雪寒心中一惊。他与哑巴的约定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其间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严珂是怎么知道的?
他想起那剑上幽幽的蓝光,冷汗顿时又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走过几片田地,便可以看到一座小山。翻过这座山,就是另外一个村镇。赵雪寒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尾随着严珂走到山脚下,却看到两三个人,抬着一副架子,正从山上的小路对面走来。
赵雪寒定睛看去,那架子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鼓鼓囊囊,似乎是一个人的形状。
山路狭窄,几个人走到严珂和赵雪寒面前时,二人便侧身让其通过。走在前头的人微微点头致谢,便抬着架子走了过去。
一抹青色闪过赵雪寒的眼底,他皱起了眉头。“等等。”他叫住领头人,指着架子上的白布问:“这是怎么回事?”
“人死在山上了。”那人回答,他脸色并不是很好,平静的表情也仿佛是硬撑出来的。“我们把尸体抬下去。”
赵雪寒轻轻抿起了嘴唇,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怎么死的?”他问。
“不知道。”那人擦了擦脸颊,然而那里一滴汗都没有。“发现时满脸血,眼珠都没了。估计死了有小半天,刚刚才发现,尸体让野兽啃得不成样子。”
赵雪寒默默地点了点头,侧身,轻轻挥手让那几人继续前进。那人便颔首示意告别赵雪寒,抬起架子走了。
几人脚步不稳,架子略有颠簸,几番震颤后,一只手从白布下露了出来,垂在架子旁,随着抬架子人的脚步节奏晃动着。
赵雪寒目光扫过,那手颜色惨白,沾着泥土和血迹。青色麻布的衣袖包裹着手臂,在空气中飘动。
一朵淡粉色的杜鹃绣在了袖子上,姿态美好,孤独地被围绕在血污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