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香 第7章 缥缈幻境

寂寞冷清的昭华殿，掌事姑姑焦急的等着人回来。在见到少年的那一刻，她连忙跑过来，为少年披上外袍。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快进殿吧，外面冷。”

昭华殿的掌事姑姑牵着小皇子就要往殿里走去，小皇子却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人早已不见，只有长长的宫廊看不到尽头，仿佛那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小皇子眼中黯淡了几分。

掌事姑姑又将他身上的外袍拢了拢，问道：“殿下是在看什么？”

小皇子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走吧。”

掌事姑姑服侍小皇子睡下后也去休息了，一时间昭华殿异常安静。原本应该睡下的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安安静静的走到了后院里，下意识抬头望去，一眼顿住。

只见男人倚靠在高高的宫墙上，黑发如瀑，红衣张扬，有月光洒在他身上，衬得他些许冷清，遥遥不可及。

方才梅砚尘在掌事姑姑靠近之前就已经避开了，他本来就不是这宫中之人，不想让别人瞧见，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梅砚尘循声侧头望去。

不望还好，这一望，使得梅砚尘微微蹙了眉，夜晚风凉，少年燕祈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就那么站在那儿，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了似的。

梅砚尘坐起身稳稳落了地，他朝着燕祈的方向走过去，燕祈就这么望着他，眼底看不出一丝情绪，黑眸纯粹如晶。

看着燕祈这幅乖巧模样，梅砚尘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顶，轻声道：“夜凉，去加一件外衣。”

燕祈却不动，就那么望着他。

梅砚尘有些诧异，失笑道：“小时候这么不听话？”

见他依旧不动，无奈，梅砚尘只好解下红色外袍给少年披上，他的衣袍对于如今的燕祈来说很大，他披着倒像是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童。

梅砚尘看着他，一双桃花眼满是笑意。

红色外袍上还残留着主人的温度，燕祈觉得浑身上下都暖了不少，鼻间充斥着一阵好闻的玉梅香，他垂了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后他听见那人开口，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很晚了，去休息吧。”

燕祈没有说话。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梅砚尘叹了口气，牵着燕祈的手把他带回了寝殿。直到燕祈躺下，梅砚尘才穿上外袍往外走去。可还未迈出一步，衣角又被人抓住了。

少年那双水亮的黑瞳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还会来吗？”

梅砚尘想了想，莞尔一笑，“会。”

毕竟心魔未解，他也出不去。

听到了一个保证，燕祈这才松开了手，梅砚尘望着他笑了笑，而后走了出去。直到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了，燕祈才收回视线。玉梅香味仿佛还未散去，少年眼睫轻颤。

他突然想到方才出宫，然后遇见了一个男人。他不明白为什么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无比熟悉，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然后他就那么走了过去，鬼使神差的拉住了红衣男人的衣袖。

男人垂眸看他，一双桃花眼天生含情，温柔潋滟，他就站在那儿，身形清瘦，容颜如画，清风霁月，像是误入了凡尘的仙。

在他的身后，是灯火长明。

起初他以为那只是他的幻想，可是想到方才那真实的触感，还有那玉梅香，他就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终究是耐不住倦意，燕祈闭上眼安然入睡。

——

次日清晨，燕祈早早就醒来了。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后院去看看。可是他左顾右盼，哪里还看得见男人的身影？

他走了吗？

燕祈有些失意。

可是突然间他好像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玉梅香味，紧接着身后传来男人似笑非笑的温柔嗓音：“是在找我吗？”

燕祈惊喜般瞪大了眼睛，他转过身，就对上了男人温柔潋滟的桃花眼。

梅砚尘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少年的黑发有淡淡光泽，显然是平常被人打理得很好，摸起来很柔软。

还未等燕祈开口，掌事姑姑就走过来了，她关切的问道：“殿下今日怎么起这么早？是做噩梦了吗？”

掌事姑姑满眼关切的看着燕祈，她像是察觉不到梅砚尘的存在一般。

燕祈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又抬头看了看梅砚尘，男人没有丝毫意外，依旧笑得如沐春风。

掌事姑姑问道：“殿下，您在看什么？”

燕祈低下头，眸色暗了几分，敛目道：“没有，随便看看。”

掌事姑姑道：“那奴婢先去吩咐膳房准备早膳。” 她行了礼就告退了。

燕祈重新望向梅砚尘，后者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只是笑着看他。燕祈那双黑眸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有着几分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

终究还是少年先开了口，他抿抿唇道：“她看不见你。”

梅砚尘微微一挑眉，解释道：“障眼法，只有你能看见。”

燕祈不做声了，对此他倒是没有丝毫的惊讶和意外。

接下来的几日，梅砚尘就跟在他身边，要想找出心魔，这是最快的放法了。出梦境需要先解心魔，那燕祈的心魔会是什么呢？

梅砚尘知道，燕祈是燕帝和宠妃魏氏所生，他作为燕朝二皇子，本该是锦衣玉食旁人羡煞的存在，可实际上却是父皇厌恶，兄弟冷眼，母妃早逝。

如今他的母妃已逝，他在这宫中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可是观察下来，年少时的经历并没有让他苦痛介怀。反而他就这么日复一日的生活在这昭华殿里，不问世事。

他像是已经习惯了，或者说，他其实根本没有去在意。

连着许久的观察，梅砚尘还是不知道燕祈的心魔到底是什么。他算是发现了，少年时的燕祈和成年后的燕祈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少时燕祈对什么似乎都没有兴趣，他没有属于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天真和活力，那双黑色水瞳看似懵懂，实际上里面有的只是沉静。

他就像是一块冰，就在你以为可以把他捂热的瞬间，却突然发现，这一切都只是错觉。看似亲密，实际隔着一道鸿沟。

梅砚尘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真的有真真正正的认识过燕祈吗？

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夜微凉，燕祈翻身上榻盖上被子。

梅砚尘就坐在床榻边看着他的动作，见燕祈已经躺下，他正欲起身离去，衣角就被人抓住了，闷闷的声音就那么传进他耳中：“……别走。”

梅砚尘回头看去，就只见燕祈睁着眼直勾勾的看着他，“我睡不着。”

梅砚尘有些无奈，他倒是不知道，他这未来的小徒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

他一只手撑在柔软的床榻上，微微俯身，桃花眼艳艳一扫，调笑道：“睡不着啊……要我陪你睡吗？”

少年的脸颊染上一层浅淡的红，他垂下眼不去与梅砚尘对视，手上的动作却固执的丝毫不变。

身侧的床突然凹陷下去些许，那阵好闻的玉梅香又传了过来，燕祈转头望去，就看见男人侧躺在他身边，左手撑着额头笑得缱绻，就这么看着他。

男人抬起另外一只手，朝着某个方向虚虚点了一下，戏谑道：“这件外袍是什么宝物吗，怎么每次都抓着不放？”

燕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见了被自己紧抓着不放的红色外袍，他慌乱的撒了手，只见那一处被抓得有些微皱。

身边的男人又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么喜欢啊。”

燕祈哪里被人这么逗过，当即耳垂都染上了红。

梅砚尘自然是注意到了，他收敛了笑，不再去逗燕祈了。这样再逗下去恐怕就要把徒儿给逗坏了。

“行了，睡吧。”

梅砚尘起身将红色外袍解掉，然后背对着燕祈躺下了。男人墨发如玉，就这么散在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燕祈就那么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毫无一丝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