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钊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觉袖中一轻,伸手去探时,发现东西已经不在。
“姚千忆,你这是当众偷窃!快将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尚能不与你计较。”池钊终于装不下去,气急败坏地喊道,伸手就要来抓姚千忆。
姚千忆如同泥鳅一般在屋内躲闪,池钊追着她,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着。
终于累得气喘吁吁,男人捂着胸口半晌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
“池博士不是说自己清清白白吗?那我拿到的东西算什么?”姚千忆面不红心不跳地站定,讥讽道,“你既敢占着师长的名头向学生索要财物,就该清楚自己有朝一日必会受到报应。”
“报应?”池钊挺直腰杆,不屑地甩了甩袖,“依我看,女子读书才是真正的有违天理,该受报应的是你们!”
“凭你们这群光长头发不长胆识的女子,被我随意说两句就晕头转向,怎么能够痴心妄想着与天下男子争据光辉!”
姚千忆忿忿不平道:“好笑!你不会以为自己多读了几年书就担得上君子之称,就能看轻女子吧。女子怎么了?你若那么有本事,缘何用言语恐吓女子,缘何又向女子索要财物?”
“你做出这样寡廉鲜耻的事,我瞧你那些圣贤书也是白读,远不如守礼知节的女子们。”
池钊听了她的话,冷脸反驳道:“我是靠我自己考取的功名立于此处,而你靠的是祖上的荫蔽,你这样靠家族养着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足?”
“你!”姚千忆委实被他说中了痛处,刹那失了声。
“我怎么了,姚小姐怎么不说出来?”池钊昂起首,为刺着她洋洋得意。
林蕴霏替她开口:“池博士还是省着些口舌吧,你不必拿这诸多借口为自己开脱,创立女学一事是陛下亲自点头准许的,你若有任何意见,当时为何不去上书陈情?”
“说到底,即便你不愿意承认,但你就是个只会在背后发牢/骚的懦夫。”
“懦夫!”姚千忆附和道。
池钊像是被迫暴露在日光下的耗虫,再不顾体面哇哇大叫起来:“我怎么可能会是懦夫!我不是懦夫!”
癫狂到发红的眼睛扫过她们的脸,最终定于一言未发的艾雯,他用手指着女孩:“艾雯,分明是你主动献上财物来贿赂我,并用权势要挟我帮你留在上舍。假使我被人抓走,我便将实情和盘托出,绝对不会叫你好过。”
艾雯被他这颠倒黑白的话吓得脸色煞白,她看向林蕴霏与姚千忆,连连否认:“殿下,姚小姐,你们知晓的,他说的是假话!我没有主动向他行贿!”
见时机成熟,林蕴霏安抚地拍了拍艾雯的手,道:“艾小姐,如今你也瞧见了他是怎样的人,你万不该对他的德行再抱有期待。”
“那我该如何做呢?”艾雯回握住她的手,溢泪的眸子望着林蕴霏,仿佛将她当作救星。
“你若不想被他拉下水,便来做我们的干系人。我俩会为你作证,但刑部问询你时,你也得据实以答,将池钊的恶行一字不漏地说清楚。”林蕴霏丝毫不介意池钊投来的眈眈目光,她就是要当着他的面策反艾雯。
艾雯回首看了眼面容狰狞的池钊,将银牙一咬,下定主意称“好”。
听见她笃定的回话,林蕴霏与姚千忆相视一笑。
池钊却是向后退了一步,面色灰败地跌坐在桌子上。
“池博士,那我们便于这几日见分晓吧。”离开前,林蕴霏对着失去反应的池钊道。
走出斋屋后,林蕴霏对艾雯道:“艾小姐,稍后我便会进宫,你回府后先与令尊令慈禀明此事,好让他们心中有个数。”
见艾雯稍有迟疑,林蕴霏想起适才她与池钊之间的谈话,对方家中双亲似是比较严厉,启唇宽慰:“艾小姐,他们若听闻了你在外受人欺凌的遭遇,心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会责怪你。”
“再者说,假使你今日瞒着他们,明日事情临头时,他们茫然不知所措,只怕会更加生气。”
“多谢殿下提点,我回去便同他们交代缘故,”林蕴霏的话让艾雯不再六神无主,她十分感念地向林蕴霏欠身。
稍许沉默了会儿后,艾雯窘迫地提问:“不知殿下能否归还我那枚玉佩?”
林蕴霏摇了摇头:“抱歉,艾小姐,我暂时不能将它归还于你。待到事情有定论后,我自会完璧归赵。”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虽没点破,但艾雯明白她的意思,回了句:“好的。”
“对了,”提到玉佩,林蕴霏继续嘱咐道,“想来你送给了池钊不少东西,回去后还请将那些给出去的物什列个单子,方便到时候刑部校对。”
艾雯诺诺应是。
目送艾雯上了马车后,林蕴霏这才顾上与姚千忆说话:“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斋屋外,你不是说家中有事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对方为何会对池钊态度大变。
姚千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话该我问你吧,公主殿下,你不是说着急进宫嘛,怎么会勾留在女学内?”
她们竟是骗到了一处去。两人于是心照不宣地笑开来。
“适才我塞给你的玉佩,你可收好了?”姚千忆问道。
“姚小姐不愧是习武之人,池钊方才紧追着你时,估计如何也想不到这玉佩早被你交到了我手上,”林蕴霏毫无保留地将眼前人夸得扬起了下巴,“你放心,这东西尤其重要,我定会仔细收好。”
“我已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得好好回答我。”
姚千忆别开脸,吊着她:“凭什么?天底下哪里有规矩说我必须得回答你的问话。”
呦,还与她拿乔!
林蕴霏知晓姚千忆吃软不吃硬,低下声音央她:“好千忆,你若不肯告诉我,今夜我恐是睡不成了。”
“为何睡不成?”姚千忆忍不住将眼珠往林蕴霏那儿看。
“你不肯回答我的问题,便是在生我的气,我如何能够睡着。”林蕴霏煞有介事地叹气,“也不知我哪里做得不对,让我们素来大量的姚小姐对我置之不理,真是罪过罪过。”
听出了她的调侃,姚千忆转回身,气鼓鼓地破功:“嘉和公主,你实在是,实在是……”
林蕴霏迎着女孩绽开一抹明丽的笑:“你莫要与我计较,好不好?”
“你别同我嬉皮笑脸,”姚千忆唇边不自觉地向上勾,还要故作矜持,“算了,我就原谅你一次。”
她凑近林蕴霏,压出恶狠狠的语气:“我先与你说好,下次你再不将我当作密友、对我隐瞒真相,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你是嫡公主又如何?我的家世亦不差,不是非要与你相交、非要顺着你。”
听了这样一番话,林蕴霏丝毫不愠,相反,她的眼眶没来由地发热,心也似被温水泡着,熨帖极了。
她全然未有想到重生后能如此幸运,竟碰见了姚千忆这样能够交心的好友。
见她盯着自己不语,姚千忆疑惑地摸了把脸,问:“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林蕴霏眨了眨眼,好将那股即将要喷薄而出的热意收回去,答说:“放心吧,你的脸上干干净净。”
“千忆,”她嗓音稍哑,“若我再犯诸如今日的过错,但事后我与你解释了缘由,并且对你说些漂亮话,另外再请你去岳彩楼海吃一顿,你也忍心不理我吗?”
“这……”姚千忆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慢悠悠道,“你起码都哄我两日才行。”
眸中惯常覆着的冰霜消融,林蕴霏拖长尾音:“足足要两日才肯休止啊。”
姚千忆对她这句质疑颇为不满:“才两日你便不肯了?你未免也太没耐心!”
“姚小姐一刻不搭理我,我都觉得心慌呢,”林蕴霏捧着心假作痛苦,“要是真让你整整两日都对我摆着张冷脸,我宁可去面壁。”
她话中意思隐约浮出来,姚千忆眼眸亮起似含点点星子。
“所以啊,为了避免如此恼人情形,我定不会犯第二次错。”林蕴霏道。
“我并非有意对你隐瞒此事,一来那时我观你对池钊很是信服,我怕冒失地说出来会叫你不悦,二来当时我也没有寻到池钊的错处,只是凭直觉感到他有些奇怪。”
姚千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确实,当时哪怕你与我说了此事,我也不会信。”
“那你今日为何会……”林蕴霏适时又问了一遍。
“不瞒你说,这几日我发现你不喜池钊,便留了个心眼。我虽看不出他哪里不好,但我亦相信你识人的本事。”林蕴霏颔首默许她往下讲。
“今日午时散学,我一扭头便瞧见你已没了人影,你的书箱却还留在桌上。我以为你或许是去出恭,说不准一会儿就回来,于是我在斋屋内等着。”
林蕴霏与姚千忆约好了,若逢到午时方散学的课,她们就结伴去用午膳。
前几日林蕴霏也有无法同她共进午膳的时候,但都会事先打招呼。今日午时情况紧急,林蕴霏只顾去追赶艾雯,后来也懒得返回,直接拐去用膳。
林蕴霏其实并不尽然忘记了姚千忆,但她以为姚千忆找不到自己,肯定会自行去用午膳。
姚千忆竟然还在斋屋中等了自己许久。
林蕴霏听见这事后,惊觉她似是辜负了对方的真心相待。
看向姚千忆的眼眸中升起愧疚,她听得女孩道:“池钊见我留在屋中不动,便随口问了我几句。他才踏出去没几步,我忽而想跟上去看看他私下的行止。”
姚千忆讲到此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成想我就此发现了他叫人作呕的真面目。”
这一章又名《林蕴霏和她那超级好哄的姚小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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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心照神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