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落 第39章 39.变本加厉-6

因为下午要提走殷实，董希音吃过药就留在看守所休息，心中还惦记昨晚柳鑫引起的风波，立刻打开时新微博查看最新的舆论风向。

首先，热搜不见了。

不是关于昨夜的派出所的热搜或是今早的初中生被分尸的热搜，而是所有的热搜都不见了。

以为自己的手机被尹立做了什么手脚，董希音清了清缓存，重新登录几遍，仍旧看不到热搜，干脆直接搜“简凡”两个字。

这几个月，“简凡”两个字附带的其他文字，几乎都是恶言恶语、戾气冲天，几乎代表了时新微博的定位。

从带着“简凡”名字的微博内容就能推断出当天发生了什么，无非是“简凡”又被“挖”出了什么“黑历史”，或者是“简凡”又指使粉丝“作了恶”——虽然，简凡庞大的粉丝群的日常博文确实夹杂在这些戾气沸反的文字之中；虽然，简凡粉丝的博文只是在简单地安利简凡，从不与网暴者和网络水军争论黑白，但那些故意带着恶意的人，故意地选择性失明，只是“坚持不懈”地摸黑和攻击她们。

而此时的微博，果不其然，“简凡”又作恶了。

时新微博的负责人被紧急请去“喝茶”；

热搜因搜索次数过多，瘫痪了；

“非暴力不合作”和“风车转到你家”的个人页面消失，看其他人的博文为她们愤愤不平，字里行间透露出原因——被只手遮天的简凡买通微博屏蔽了账号。

微博上一片咒骂简凡和他粉丝的声音，咒骂简凡背后的靠山竟然用出如此手段“报复”微博，打击“实话实说、不畏强权”的意见领袖！

看着时新微博上的热闹，董希音撇了撇嘴——简凡既然可以动用手段让微博负责人去“喝茶”，又何必再花冤枉钱买通微博屏蔽KOL的账号？

然而，激愤怒骂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逻辑矛盾。当然，也许他们并不在意是否存在矛盾，他们要的，无非是乱！越乱越好！

虽然这些话术早已换汤不换药，时刻充斥在微博之中，但因为今天没有热搜辅助，营销号都没有说话，导致攻击简凡的人都像是无头苍蝇，无法形成巨大的舆论覆盖，董希音终于看到了与此有别的其他文章——

“那个被分尸的初中生就是去年残忍杀害同年级女学生的凶手，因为不满14周岁而被释放，这回终于有报应了，老天开眼！”

“那个杀人的初中生是被女朋友指使才去杀人的，他们两人的亲密照已经被人贴出来了。”

“看到了！看到了！都是13、4岁的孩子，竟然就睡到一起，还拍了亲密照，现在的孩子也太早熟了！”

“那个女孩儿就是昨晚直播派出所非法拘禁的那个主播呀！”

“真的吗？”

“去看‘昆仑山巅向天笑’的微博，详细说了这几个学生之间发生了什么。”

……

“昆仑山巅向天笑”，薛晓静的微博昵称。

董希音找到她的主页，看到了她发的一张长长的图片。

文章大意是：柳鑫带头在班级里看“明矾”色情同人图文，内容极其露骨，而其中的角色在图片中以简凡的模样出现，即便是在看不到画面的文章中，角色描述与现实生活中简凡模样也是别无二致，摆明就是在侵犯演员的权益。

殷雪因此与柳鑫发生矛盾，被柳鑫报复，最终，柳鑫通过与吴力强的身体交易，借吴力强的手残忍杀害了殷雪。其后，吴力强又被人杀死并分尸。

造成这两起悲剧的罪魁祸首毫不收敛，甚至更加得寸进尺，公然在超市绊倒班主任老师，导致老师早产。

这个人，正是昨夜在微博直播，宣称被老师陷害，被派出所故意针对的——柳鑫！

之所以发长图片，是因为文字的配图里有“枪口上的雏菊”的色情描写截图和配图——虽然关键处已经被马赛克，然而第一次看到谢敏早就提过的这套“惹祸”的多格漫画，董希音仍旧眼神一震——画手为“偶像”画这种□□的写实图，满满的意淫和亵渎，实在看不出对“偶像”的热爱。

此外，长图里还有柳鑫和吴力强的亲密照，更有吴力强与柳鑫私密聊天的截图。

正因为担心这些内容尺度过大，会被微博官方屏蔽，所以才选择以长图片的形式发出，躲避审核。

董希音看着柳鑫的图片，心头一跳！

那是吴力强手机里的图片，是他保存用来证明对柳鑫死心塌地的爱意，这些图片，怎么会到薛晓静的手里？

正纳闷，手机一响，尹立两个字跃上屏幕。

显示的是手机号码，看来新手机已经配好了。

“接到大城电话了，你怎么不回来！下午我去现场。”尹立直奔主题。

“看微博了吗？”

面对董希音的突然转折，尹立并不惊讶，甚至还有些得瑟：“当然。你们一走我就看了，因为看得早，所以看到了更多东西。”

“还有什么？”

“你回来，我详细和你说。”尹立这次没有理会董希音的问题，坚持要她回去养伤。

“算了，我自己查——”

“哎——”就在董希音即将挂断通话时，尹立大叫着阻止了她的手指。

无奈地轻轻一叹：“你们刚走几分钟，我打开微博就看到热搜第22位超市伤人，点进去一看，好家伙，竟然是昨晚柳鑫伸腿绊倒鲍京红的视频，拍摄的位置正好是摄像头对面的死角。”

“因为柳鑫那个热搜还没降下去，两个热搜同时在前列，立即就把柳鑫那个造谣的直播给澄清了。随后，薛晓静发了一条长图片，讲述了殷雪、柳鑫和吴力强三人的纠葛，引起热议，也跟着上了热搜。柳鑫一个小丫头片子，独占三个热搜，也算是今天的顶级流量了。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简凡实名投诉就上了热搜，刚上热搜，就是一个‘曝’字，挂在第4位，我再一刷新，就窜到了第一位。随即就是‘非暴力不合作’和‘风车转到你家’上热搜，总之，新晋流量柳鑫只保持了半个小时的三个热搜，就被老牌流量简凡碾压得失去了踪影。等简凡今天的‘恶劣行径’被传播开后，简凡撤热搜又跳出来了，再然后，整个热搜都不见了，随即传出来的热搜崩溃原因就是瞬间搜索量太大，服务器崩溃了。”

尹立抑扬顿挫地说着这一上午的精彩故事，董希音却表情严肃，边听边沉思。

思考了好一会儿，董希音才问道：“所以网友都知道柳鑫昨晚的直播是栽赃陷害？”

“热搜虽然时间短，但实打实是真实搜索量搜上去的。即便有人慌了、手忙脚乱地撤了热搜、还拉出万年箭靶简凡转移注意力，架不住潘所办事给力，那段视频早就被他们保存，然后请‘平安海西’在多个平台发出来辟谣，同时去联系了视频的拍摄者，加上薛晓静蹭热度补上的深深一刀……”

想到薛晓静为了撕开柳鑫的画皮，不惜撕裂自己的伤口，尹立心中唏嘘不已，一时感触而缓缓停顿一下，然后才叹道：“潘所那边的事儿已经彻底解决了——如果指望时新微博帮忙，怕是黄花菜都凉透了。”

其实也帮忙了，帮倒忙！

“时新微博负责人被‘请去喝茶’是怎么回事？”

“无中生有的事儿，这背后的猫腻，您身经百战的还看出来吗？和热搜停摆是连环套！”

“柳鑫虽然年纪小，但用‘多行不义必自毙’来形容她倒也不过分。要不是今早她绊倒鲍老师的视频被爆出，而薛晓静又及时揭了她的画皮，使得她背后的人不能让她再继续猖狂，也不至于会使出这一石二鸟的计划。”

尹立如此说，自然就印证了董希音的猜测。这一大盆脏水只是明面上看起来泼在简凡身上罢了，实则泼的另有目标！

而且，更杀人诛心的事还在后面！

只需要一点一点将他们要传达的东西透露出来，那些早就因各种原因参与网暴简凡而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就会信以为真，日积月累，就完成了洗脑之事。再之后，这些乌合之众就是最好用的卒子……

“老刘有什么指示吗？”董希音问。

“这可不是老刘能做主的事儿！”尹立压低了一些声音，“昨天半夜柳鑫用‘阅后即焚’联系了一些人，还说了派出所直播的事儿，虽然很小心地上线几分钟就下线，折腾好多次，但怎么可能逃得了田竞的追踪，自作聪明！

尹立嗤之以鼻，又道：“大网已经开始收了，以前调查的、一直暗中监控的、今天还不知死活瞎蹦哒的，一个都跑不了——老何说的，简凡的‘天降大任’算是结束了，这场大戏，该收场了。”

“柳鑫呢？”

“听潘所说，还有6天满14周岁，所以只能罚他父母的款，估计很快就会去请他们一家‘喝茶’了。”

最后，尹立磨着牙缓解心里的不甘：“虽然仍旧拿她无可奈何，但总算让他一家都长长记性！给别人当了枪，还带自动上膛击发，拘他们几天也不为过。”

董希音没有说话，昨晚还在感叹没什么能约束柳鑫疯狂的行为，不过几个小时过去，忽然就现世报，总有一种十分不真切的感觉。

转头看向窗外，艳阳高照，似乎，一切真的开始明朗了。

忽然，有轻微的门锁转动的声音闯进耳朵，董希音双眼一眯，猫一样一个箭步无声地窜到门前，用力拧着门把手，阻止锁芯转动的同时，拉开了房门。

门外，一脸挫败的尹立手里还拿着门锁钥匙，不甘心地瞪着董希音，气到失语！

关不住董希音，又管不住她，尹立没有办法，只得也跟着董希音和葛大城一起提走殷实，去指认现场。

殷实上了车，表现得很配合，直接说了杀害吴力强的第一现场地点，之后，便一路闭着眼睛像老僧入定一样，不看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看他，缄口沉默。

董希音说薛晓静去自首，殷实将信将疑。他敢赌警察找不到他杀人的证据，却不敢赌薛晓静是否真的去自首。

董希音说他的家散了，何止是散了，是真正的家破人亡。

他对不起女儿，不能再对不起妻子，这个家，原本无辜的人，总该要保下一个！

回想自己染上赌瘾后，本以为与薛晓静离婚，自己净身出户就可以让她们母女过上平静的生活，却没有想到那些追债的人找不到自己，竟然阴魂不散地骚扰她们母女。

薛晓静打给他的电话，发给他的短信和邮件，他全部都知道，但却没有办法回应。

直到他弄了□□到了南澳的赌场，出千赢了一大笔钱，瞒着所有人，辗转将钱还了临海的赌债，薛晓静和殷雪母女的日子才算真正安宁下来。

但那个家，他已经回不去了！

为了逃避南澳赌场的追杀，殷实跟着外海渔船出了海，又在海上设计了一场“坠海”的戏码，成功结束了假身份的生活，得以重新恢复自己的身份。

假死时间不长，仍有暴露的危险，想念女儿的殷实不敢在国内多逗留，所以就在临海码头找了一个外海捕鱼的工作，常年漂泊在海上，既可以躲避还可能存在的危险，也彻底断了自己滥赌的瘾。偶尔回到国内，还可以偷偷看看女儿，聊解思念之苦。

偷偷地攒着钱，殷实规划着等到殷雪考了大学，他就不再出海，在临海找个安稳的工作，偷偷地“资助”女儿完成学业，弥补他这些年对女儿的亏欠，然而，等待他的不是女儿成长的喜悦，而是被人杀害的噩耗！

赶上了转运船，刚刚出海不久的殷实很快便悄悄返回临海并藏匿下来，通过与薛晓静的邮件了解了女儿被害的始末，殷实在反反复复的自责、懊悔和愤怒中，设计了复仇的计划！

第一步，就是杀掉害死女儿却逃避了法网的吴力强。

老天有眼，没有包庇吴力强那个畜生，计划十分顺利。

第二步，杀掉一手造成悲剧的始作俑者，柳鑫……

不，不是。

第二步，铲除助纣为虐、煽风点火的无良媒体。

天佑自己，报复计划都抢在了警方的前头，殷实最后用步行、走小路、搭顺风车的方式，慢悠悠地潜回到了临海市，执行他的第三步计划，杀柳鑫。

在进入KFC后，他本可以立即动手，杀了柳鑫。但看到柳鑫和两个女同学一脸开心地点着汉堡、果汁，殷实眼前突然闪现了女儿的身影。

殷雪如果还在，她也会和同学一起，开心地点着自己喜欢的吃的、喝的，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谈天说地吧。

就这么犹豫的功夫，警察无声地靠近了他。

他本想冲出去，搏一把，看看是否能侥幸杀了柳鑫。然而身体蠢蠢欲动，思想却焊住了似的立定不动。

不能动！

殷实迅速冷静下来，提醒自己不要冲动。

他不过是在上城日报社放了一把火，没有人死亡，即便被抓到也不会被判死刑，他还有机会……

车子微微一晃，路面颠簸起来，已经进入了拆迁区。

殷实眼珠动了一下，还是没有睁眼。

吴力强的尸体被找到，薛晓静肯定慌了。她为了保护有能力复仇的自己，选择自首是极有可能的事。即便她眼下没有这么做，只怕，很快就会这么做了。

他要保护她，这是他殷实能为这个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车停了，停在还没有拆除的小区门口。

殷实不慌不忙地钻出车子，阳光有些刺眼，殷实下意识地闭上一只眼，侧脸避开眼光的直射。

“走吧。”尹立说了一声。

殷实缓缓睁开眼，率先迈开步伐，向小区里走去。

指认的过程十分顺利，殷实老老实实地说了他把吴力强打昏，背上4楼，然后一刀一刀复仇，又将头颅置于水泥桶内，尸块挖坑掩埋的经过，平静而冷漠，就像杀死并清理一条上百斤的大鱼一样稀松平常。

尹立听着，不时看向董希音。

董希音一脸的严肃不像是伤势而起，更像是她无法释放出的唏嘘。

如果吴力强能得到应有的惩罚，殷实一家何至于悲惨至此。

吴力强失踪并被杀害一案，水落石出。

结束。

回到车上，殷实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突然悠悠地问道：“你们还在不在乎凶器的下落？”

董希音和尹立齐齐皱眉——当然在乎，但殷实突然这样说，总觉得目的不单纯。

“瑞福小区，我带你们去找锯条。”

瑞福小区，薛晓静和殷雪的家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