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落 第20章 20.画皮-4

出了审讯室，迎头便看到尹立站在茶水间。

董希音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12点半，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尹立咽下一大口水，摇摇头，“手机关机，追踪不到信号。失踪者马小童，19岁，海西高中高三4班学生。失踪者乌琪美，17岁，海西高中高二1班学生，俩人都是住校生，10号晚上就没有回宿舍住，11号也没有回学校上课。失踪前没特别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留下什么话，老师、同学，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家长也是因为她们已经一周多没有和家里联系过，打了无数遍电话没有人接听，这才去问的学校。”

“还有什么社会关系？”

“据她们的老师和同学说，没有什么复杂的社会关系，马小童有时候会去福利院做做义工。也已经问过福利院，马小童最近没有去过。正在通过她们的手机通话信息查找，也已经开始调取她们学校和宿舍的街区摄像，查她们的行踪。”尹立跟着董希音边说边走进他们队的大办公室。

知道一时半会不可能收集好信息，董希音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是尹立说道：“从她们的同学那里得知了她们的网络ID……”

“不会又和简凡有关吧？”董希音冷冰冰地问，实则心里只当这是个笑话。

然而，尹立却立马接口道：“英明！被你猜着了。”

董希音眼皮一跳，却面无表情地转脸看着尹立，沉声问道：“什么ID，什么立场？”

“嗯……”尹立故作愁眉苦脸难以裁定的模样“嗯”了半天，说道：“起初看起来是简凡的粉丝，但敏敏看了她们的个人主页说，这两个都是明矾CP粉，不是简凡的粉丝。”

“做什么了？要划清界限？”

“马小童ID‘骑摩托不堵车’，乌琪美ID‘乌漆嘛黑的炮筒’。前者经常在个人主页卖福利院孩子的手工作品，说收益全部捐给贫困山区的孩子，支持他们继续学习；后者曾带着一些小朋友录制视频发布到个人主页。”

董希音了然地点了两下头，说道：“视频是关于简凡的，所以你以为是简凡的粉丝。”

“又被你猜着了。是一则应援简凡的视频，小朋友有大有小，怀疑是马小童去的那家福利院，正在核实。敏敏说，孩子们手里拿着的手幅上的LOGO是明矾CP的，所以乌琪美虽然在应援简凡，实则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CP粉，只因为简凡被网暴，所以拉孩子出来应援、帮腔。”

“简凡工作室和粉丝后援会不是都号召闭嘴了吗，她怎么还应援？”董希音好奇，“而且，风口浪尖的时候应援虽然勇气可嘉，但是把一群与此事无关的孩子也扯进去，过分了吧。”

“所以，那条视频下面的评论都是指责和辱骂她的。视频转了权限可见，技术组帮忙下载了视频才知道是拉着一群小朋友应援。”

“被网暴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6号，上了热门热搜，高居热搜第4位，人人可见。这些粉圈的数据，还多亏敏敏了解，很快就查到了。”

“什么人网暴她们？网暴简凡的那些？”

尹立瘪瘪嘴摇头：“看ID都像是简凡的粉丝，但敏敏说这些人都是披皮黑，实际上和网暴简凡的是同一伙儿，有待验证。”

“网暴程度很严重？”

“马小童被扒出假借公益之名高价售卖孩子们的作品，私吞公益款十几万元，乌琪美就是CP粉假装唯粉，且引导不懂事的孩子盲目追星，给唯粉和简凡抹黑，所以被网暴。”

“假公益的那个，是真的么？”

“正在核实。”

“有自导自演的可能吗……”董希音在一连冷静平淡地问了一串问题后，再次抛出一个平常人不会联想到的问题。

“就一上午的时间，暂时只查到这些，剩下的不能下判断。”尹立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压低声音可怜巴巴地暗示董希音操之过急。

董希音板着脸说道：“尹队调查进展显著，再接再厉。”

“啧！”尹立一梗脖子，傲娇地端着自己的水杯走回工位去了。

董希音看着故意做作的尹立心里暗笑，谢敏突然窜进办公室，拉着董希音的胳膊往外走，“希音姐，快跟我来。”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尹立抬头看着她们二人问道。

“吴力强在社交平台上的账号发了一篇图文，提前祝柳鑫生日快乐，还有……哎呀，跟我来看嘛。”谢敏边答边说，最后觉得事情诡异，一两句说不清楚，干脆招呼尹立一起。

吴力强已死，使用他账号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他。

董希音瞬间觉得和薛晓静有关，快步到了谢敏办公室。

谢敏的电脑屏幕上是某个社交平台的页面，吴力强的ID“海西之主”新发了一篇图文，果然如谢敏所说，文字全文为：提前祝亲爱的鑫鑫生日快乐，我在等你来与我团聚。

图片有9张，前3张柳鑫的睡颜，接下来4张是柳鑫的裸/照，只把关键部位打了马赛克，最后2张，是吴力强正在亲吻柳鑫的近景照片，从柳鑫闭眼和照片的角度来看，应该是吴力强趁柳鑫睡着后偷拍的。

发表时间为凌晨4:07，4月7日正是柳鑫的生日。

昨天看过吴力强的手机，海西之主是他所有社交账号的通用ID。在这个平台账号的历史相册里，有许多吴力强的自拍，这些照片正出自他的手机，可以确定是他的账号。

吴力强已经死亡，曾经藏起吴力强手机的殷实也已经被羁押，没有办法操作，且吴力强的手机SIM在抓捕殷实时便已确认缺失，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还有人知道吴力强的账号和密码！

从文字来推断，这个“祝福”更像是一种“诅咒”，表达的是对柳鑫的恨意，希望她能尽快与死去的吴力强作伴。

明确知道吴力强死亡的人，在昨天以前，只有具有强烈杀人动机的殷实。

很快，技术部反馈，这篇图文是由一部手机发出的，但手机现在关机，也无法定位。

“柳鑫有回复吗？”董希音问。

谢敏熟练地点开吴力强的关注列表，看到“白雪公主的豪华座驾”有更新提示，最新一篇是今天上午8：51发的，内容是：JR都已经被扒皮了不想着道歉还在指使你的狗咬人竟然咬到LN头上 LN就让你这个JR知道LN不是好惹的！！！

“LN是什么意思？”尹立歪头思索。

“老娘。”谢敏解释。

“吐血！”尹立怪叫，“现在的孩子是觉得打汉字浪费时间吗，总是加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缩写！中文和英文大写切换不是更麻烦吗！”

董希音仿佛没有听到尹立的牢骚，已经拨通了柳鑫代课班主任的手机，伸手指着屏幕上这一段用空格分隔，只在最后结尾才出现标点符号的文字，沉声问道：“确定柳鑫是第二节课就逃课了吗？”

尹立也已看出这行文风格与柳鑫的一致，正听见董希音的手机隐隐传来：“确定，我和同学们核实过。”

“柳鑫的手机号，你存了吗？”董希音问尹立。

“存了。”尹立正说着，手上不慌不忙地拨打柳鑫的电话。

提示音响了三遍，无人接听。

“查一下这部手机目前在哪儿。”董希音看着尹立手机上的号码，利落地拨通田竞分机。

“这部手机的持有者在机场。

”

这是董希音得到的答案。

机场？柳鑫去机场做什么？

董希音和尹立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迟疑。

快速拨了一遍电话，仍旧无人接听。

“可能静音了。”怔了怔，尹立立即给了一个理由，又嬉皮笑脸地补充一句，“也可能手机被偷了。”

“偷手机的人不马上关机，还带去机场，是销赃、还是继续在机场人流里偷手机？还是赶飞机之前顺手偷了别人的手机？”董希音斜瞥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谢敏的办公室。

“希音姐，去哪儿？”谢敏问。

“机场。”尹立也觉得玩笑开得不适宜，回了一句，紧跟着追了出去。

******

临海云天机场。

柳鑫看着光线有些黯淡的机场大厅，嘴角微微扁了扁，显出一点鄙夷之色。

原来现实的机场和电视剧的机场差别如此之大，简直像是买家秀和卖家秀。那个宽敞明亮，各色西装革履、精英人士推着各种漂亮旅行箱穿梭的机场，到底只是被滤镜过度美化的假货，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甚至推着各种大大的破旧纸箱和编织袋的人群，才是真实的机场。

贱人立得一手高大上的时尚人设，实则和这个机场没什么区别。

虽然没有来过机场，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但电视剧看到的机场电子显示屏和屏幕上不停滚动的航班信息还是让她生出了些熟悉感。挺了挺胸脯，抬了抬下巴，柳鑫迈开步子靠近显示屏，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显得自然。

虽然实物看上去档次很low，但对她有用的信息并没有欠缺，还好。

找到了，PN2511，13：25分准时到达，5号接机口。

5号接机口在哪儿，这是个问题。

手机时间显示12:55分，来得及。

按着地面上的指示箭头疯狂寻找了几遍，柳鑫终于看到自己来来回回错过了两次的5号接机口，因为不少人聚在这里，她没有留心那个“5”字。心中不免再次鄙夷起来：真不起眼。电视剧里是装了多少灯泡，才能把接机口照得那么亮如白昼。

再次按亮手机屏幕，13:20。

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亢奋的雀跃——她今天要完成一件壮举！

妈/的，吴力强那个废物，明明不敢露面，却拿自己的照片威胁自己见面，结果爽约不说，更是把自己的照片发到了网上，害自己在同学之中丢了面子，决不能放过他！

他敢这样对待自己，无非是他觉得杀了殷雪，是为自己讨回公道，对自己有恩，好像除了他，自己就拿殷雪没辙了似的。

既然吴力强发疯威胁自己，自己就干一把更狠的，让吴力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别他/妈自以为是。

而且，自己这样做，不仅是要证明自己比吴力强更有胆识，还是为多年前被贱人伤害的无辜者讨回公道，为现在被贱人和他的粉丝伤害的无辜者讨回公道！

越想越觉得自己正义感喷发，即将为民除害的兴奋溢满四肢百骸，让柳鑫身体一阵燥热。

正想着，人群一阵骚动，已经有人从接机口出来了。

奋力地拨开身前的人群，在旁人的不解和厌恶之中，柳鑫挤到了隔离栏之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直到人群散尽，柳鑫还是没有看到她等待的目标。

难道走VIP通道了？

搜肠刮肚的柳鑫只能想到这个在网络上经常看到的词汇，但转头环视这看起来low爆了的机场，又怀疑VIP这种听上去高大上的东西大概都是夸张，就和平常的吹牛皮一样。

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的信心，柳鑫继续等在接机口处，直到最后几个零星的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再向里仔细搜寻，果然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穿着白色短款薄羽绒服，黑色运动裤，戴着渔夫帽和口罩的人走了出来。

简凡！

第一眼看到他，感觉和电视上、网络上、图片上的都不一样，不仅比想象的更高，而且很有一种疏离感，仿佛他所经过之处，空气都被他荡开一般，原本还觉得low爆了的机场，忽然就亮了起来，竟有些耀眼。

去死！

去死！

去死！

柳鑫狠狠地摇头，将自己脑子里这些想法晃出去！

太危险了，她的偶像是方亦名，被简凡这个贱人捆绑吸血上位后又狠心抛弃的可怜男人。

直到现在，方亦名还陷在对简凡铭心刻骨的爱里不能自拔，时时刻刻记得简凡爱吃的、爱穿的、爱戴的，以及和简凡相处的每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时辰，时不时就会默默地掐着那些有纪念意义的时间和日期来发表一些个人感受或者商务宣传。然而，简凡这个贱人却像是青楼里最纯的婊子，利用方亦名的名气上位后就爬上了金主儿的床。

人都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简凡欺骗方亦名的感情上位后就单方面甩了方亦名，还不肯放方亦名的心离去，他手里始终拉扯着一根拴在方亦名心尖上的钢丝，时不时就扯得方亦名心绞痛。

贱人果然是个狐狸精！

柳鑫在重重地咒骂了简凡一句，用来清除第一次见到简凡真人的震撼之后，将手伸进了反背在胸前的书包里。

看着一边走路一边跟身边的工作人员有一搭没一搭交流的简凡离自己越来越近，柳鑫身体莫名地细细颤抖着，心跳加快，手心冒汗，整张脸都很热，像沸腾的水。

快了！

还有几步！

只差一步！

柳鑫抬头，甜甜地笑着迎上了简凡的目光，涂着粉润唇膏的嘴唇一张，说道：“贱人你怎么……”

看到简凡看向自己的目光从淡然到惊讶，柳鑫正自豪地要继续说“不去死”，然而“不”字的音才刚发了一半，简凡突然伸出修长的手臂，将她猛地扯到身后。

柳鑫没有防备，身子被拉得一转，“啊”地一声惊叫，脚下一个踉跄，只觉前面黑影一闪，简凡高大的身体突然向后急退，差点踩到自己。好在简凡练过武术，反应灵敏，侧退一步避开了自己。

本就没有站稳，这一惊吓，柳鑫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到简凡身前站着一个女人，与简凡贴得极近。再定睛细看，这女人她认识——殷雪那个小贱人的老娘，薛晓静！

简凡的右手握着薛晓静的手腕，两人像在撕扯争夺什么。

在陷入震惊和诧异之前，柳鑫看得清楚，薛晓静手里有一把水果刀，刀刃已经刺进了简凡的羽绒服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