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落 第2章 02.未结束-2

殷雪，时年14岁，海西中学的初二1班学生，班级班长。

2018年10月15日，据多个班级女同学描述，殷雪在卫生间看色/情小说被同班同学柳鑫撞到，柳鑫的嘲笑令殷雪恼羞成怒，进而二人在卫生间撕扯，殷雪撕破了柳鑫的上衣，并将她推倒在地，最后被男同学拉开，班主任鲍京红分别教育，才算完事。

然而，这只是这一天事情的结束。

从薛晓静处了解到，10月16日殷雪回家很晚，身上的衣服沾满灰尘，殷雪只说骑车不小心摔了一跤，薛晓静怀疑她与人打了架。

10月19日晚，殷雪没有回家，手机关机。

薛晓静打电话联系与殷雪关系好的同学询问，得知她按时放学离开学校，并没有去同学家，即是说，离开学校后，殷雪失踪了。

薛晓静想到这一周女儿连续两天与人打架，担心又与柳鑫发生不愉快，立即联系了殷雪的班主任鲍京红。

鲍京红询问后确认殷雪独自离开，而柳鑫则与几个女同学一起去KFC吃饭做作业，两人绝无见面的可能。

在发动同学和家长帮忙找人找到后半夜，仍没有发现殷雪的行踪后，薛晓静报了警。

10月21日下午，薛晓静的尸体在城西一个即将拆迁的旧楼里被发现，报案的是去旧楼里玩耍的小学生的家长。

殷雪脸上被划得血肉模糊，生前遭到过性/侵和殴打，肋骨断了三根，死因系机械性窒息死亡，法医谢敏推测死亡时间在10月19日半夜11点半到20日凌晨1点左右。

薛晓静的天，塌了。

她是单亲母亲，在殷雪9岁时和嗜赌成性的丈夫殷实离婚，殷实净身出户，离开了临海，薛晓静自己带着女儿生活。

殷雪13岁时，薛晓静卖了在东湖区的房子，在城西的旺西区重新买了一栋稍微便宜的旧楼，用剩余的钱盘了一个早点铺子，凌晨4点便起床准备早点，9点收摊后继续赶去做家政服务，维持母女两人的生活开销，并攒钱为殷雪准备大学的学费。

殷雪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学习好热心肠，是邻居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也是薛晓静的骄傲。

直到殷雪死亡，旺西刑警支队展开背景调查后，薛晓静才知道殷雪与柳鑫的冲突是因为被柳鑫举报看色/情小说。而对于殷雪的死亡，班级里竟然有女学生私下议论，是殷雪勾/引社会不良青年，最终引来杀身之祸。

然而，这波非议只在与柳鑫交好的几个女学生之间传播。董希音在KFC里找到这几个女生，询问殷雪如何勾/引社会不良青年时，这几个女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从柳鑫那里听来的。除了这几人，其他同班同学及班主任鲍京红，坚决不相信殷雪会做出如此荒唐的行为。

与殷雪有过直接冲突的柳鑫矢口否认自己曾说过殷雪行为不端，声称只是在发现殷雪躲在厕所看黄/色小说时才知道这个平时表现得品学兼优的学生，原来内心如此龌蹉不堪。

22日，班级和学年成绩第一的女学生陈文思在听到殷雪被害的消息后，只是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句，“不会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吧？”

董希音追问陈文思之时，陈文思却冷冷地答了一句，“没什么，昨晚刚读了吴三桂和陈圆圆的故事，所以胡说八道。”

再继续调查，确认柳鑫没有男朋友，但班主任鲍京红说，班里倒是有一个男同学对柳鑫有好感，叫吴力强。

为红颜冲冠一怒的是吴三桂，偏偏暗恋柳鑫的这个叫吴力强。董希音琢磨着陈文思漫不经心的话，马上通知尹立那边锁定吴力强。

有了目标，尹立根据现场留下的大量痕迹果然确定了犯罪嫌疑人——吴力强。

吴力强身材高大，学习不好，与社会不良青年厮混，热衷霸凌隔壁学校的小学生，抢夺小学生零用钱，是自称海西之主的问题学生。

之所以在背景调查时没有人提到吴力强和柳鑫的关系，是因为大家都惧怕吴力强的淫/威而不敢说出。唯一一个敢于说话的陈文思，也只是借典故暗示。

正是吴力强在殷雪回家的偏僻路段将她劫持，拖拽到旧楼内，并在凌辱后将殷雪残忍杀害。

调查背景后，董希音推断出了事情的原委。

10月15日，殷雪在与柳鑫发生第一次打架后，挨打的柳鑫在第二天又与殷雪打了一架，并被殷雪抓伤了鼻梁和脸颊，截止调查时，柳鑫脸上的伤痕仍在，始终嚷嚷着殷雪毁了她的容貌。

根据薛晓静提供的信息，董希音合理怀疑柳鑫叫上了她的七个同伴，一同对殷雪实施了霸凌。但殷雪并没有屈服，甚至大力反抗，柳鑫因此受伤。

得知暗恋的柳鑫被殷雪殴打并“毁容”，吴力强为柳鑫出头，杀害了殷雪。

然而，吴力强和柳鑫都一口咬定与对方不熟悉。

吴力强始终坚称19日那晚，他与几个哥们在酒吧喝酒后回家途中遇到殷雪，想到几个哥们嘲笑他是“童子鸡”，便将殷雪当做发泄对象，学着电视和小说里的描述，意图侵犯殷雪，破掉自己的童子身。

殷雪在过程中不停反抗，更是抓起地上的碎玻璃将自己的脸割得血肉模糊来吓唬吴力强。但吴力强当时酒意正浓，脑海里都是哥们嘲笑他的话语，见殷雪不停对自己拳打脚踢，吴力强愤怒至极，便用蛮力殴打殷雪，最后失手将殷雪掐死。

对于律师质疑在断电的待拆迁楼中，吴力强是怎样在黑夜里看清殷雪自残，吴力强辩称他将殷雪拖进废楼层后，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其后，吴力强称，殷雪身体瘫软之后，他只以为她昏了过去，侵犯她之后酒意散去不少，借着手机的光亮看到她血流满面，吓得落荒而逃，并不知道她已死去。

当日与吴力强一同喝酒的那些社会人员证明，吴力强因为他们的嘲笑，负气喝了不少酒。他们挤兑吴力强也只是哥们之间的挤兑，并没有任何教唆和恶意。

从殷雪脸上的划痕角度推断，确实存在她自己划伤自己的可能。虽然薛晓静怀疑是吴力强握着殷雪的手割伤她的脸，但殷雪手上、臂上的瘀痕太多，只能证明她与吴力强进行了激烈的扭打，被吴力强用蛮力制止，再无法证明其他。

更重要的是，带着殷雪血迹的玻璃上，没有吴力强的指纹。

虽然吴力强杀人害命，品性恶劣，手段凶狠残忍，但他犯案时尚未满14周岁，没有达到应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所以，不能对其提起刑事诉讼。

鉴于吴力强的恶劣行为，薛晓静的代理律师要求将吴力强送到少管所看管。然而，吴力强的父母离婚已久，只与右腿残疾的父亲吴栋梁一起生活。如果吴力强被收容，吴栋梁便无人照顾。

同时，吴栋梁也答应赔偿薛晓静35万元，希望能稍微补偿她的生活。

权衡情况，最终的结果是接受赔偿，并令吴力强居家，限制他出行，由监护人——吴栋梁看管。

薛晓静唯一的女儿，因这样的禽兽而死，心中的不甘可想而知。但法律如此，只能将所有的愤恨和痛苦吞进肚子里。

初一早晨将薛晓静送回家中，看着她佝偻的背影，董希音和尹立心中唏嘘不已。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即便活着再痛苦，薛晓静也必须面对、振作、恢复，重新过自己的生活，然而，事情还远没有走到结局。

2月16日晚间，吴力强的父亲吴栋梁报警，称吴力强已经偷偷离家三天，始终未归。

吴家就住在老城区，西边待拆迁的旧房很多，街道上的监控多有缺失，只追查到吴力强14日晚上6点从家中偷溜出来后，一瘸一拐地去一个礼品店买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然后拐进了一条小巷，之后便再也找不到吴力强走出巷道的影像——这个人，无端消失了。

近三天的无名尸体中并没有吴力强，尹立一边扩大视频监控的搜索范围，一边排查与吴力强相关的人与周边可藏匿人的建筑。

在问询与吴力强有交集的社会人员和排查每栋空置旧楼的同时，董希音和尹立第一时间想到了薛晓静。

除夕夜，薛晓静反复确认“利用谣言煽动孩子做坏事是否会判刑”，难道，她在当时便已经有了什么计划，要为女儿报仇？

薛晓静不在家，邻居说，大年初一回来后不久，便带着一个行李箱走了，听她自己说，是要回老家去。

薛晓静的老家在乡下，母亲在4年前过世，父亲另组家庭，可以看做她已无家。

虽然坐长途公交没有购票记录，但董希音还是在长途公交站台的摄像中找到了薛晓静的身影，她的确回了老家。薛晓静为母亲扫了墓，在父亲和继母的家里待到初十，也就是2月14日，直接坐长途公交到了火车站，买了一张去往上城的长途车票，离开了临海。

吴力强是在14日晚间失踪的，自殷雪案件告终到这一天，薛晓静与他没有任何接触，因此，薛晓静与吴力强的失踪无关。

吴力强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且经常欺负小学生，但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凶杀事件对他的信息保护到位，去年案发时“13岁少年奸/杀15岁少女”的新闻沸沸扬扬地过去之后，曾义愤填膺在网络上口诛笔伐“少年犯保护法”的斗士们面对现实，无奈地再次偃旗息鼓。

信息潮涌而至，掩盖了一道又一道过时信息的痕迹，健忘的人们早已将这少年少女和他们的两个家庭抛在脑后，继续自己的生活，追逐最新的新闻和八卦去了。

最有嫌疑、对吴力强不利的薛晓静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去取“小畜生”的贱命，虽然怀疑吴力强偷偷离家购买礼品是为了在情人节向喜欢的柳鑫表白，但柳鑫在外地过年尚未回来，对此根本不知情。案子一时陷入了无绪之中，只能等待与吴力强平常有些往来关系人员的走访问询，和对吴力强失踪的片区的排查结果。

2月26日一早，刚上班的董希音收到门卫递给她的一封信，信的内容是：殷雪是被谋杀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奈何红颜没底线！反三观的暴行在和平社会里猖獗如古之虎狼，素人丧失发声渠道，没人管吗？没天理吗？想知道详情，去查简凡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