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者与女巫 第16章 白龙归来

“如果可以永远生活在这里就好了。”

“你想一直生活在这里吗？”沃利斯扭头看着鲁伊莎。她们正躺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天空蓝得格外梦幻。

“是呀。难道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沃利斯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

“鲁伊莎，你愿意一直生活在这里，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不会一直在这里，你的家是固定的。而我，在这里出生长大，却永远不敢保证下一秒这里还是不是我的家，不敢确定下一秒我的新家在哪里。”沃利斯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让鲁伊莎不由得难过起来。德鲁伊人天生有着强大的力量，却总是活在被驱逐甚至被追杀的阴影中。

“亚瑟国王是个好人，他会保护你们的！”

“亚瑟是个好国王，这我听说过。可是他也只是一个凡人，等到他离开之后，谁敢保证下一任统治者也会善待德鲁伊人呢？我们当然希望所有统治者都像他一样好，但是只靠这是不够的。我们必须自己走出森林，直到有一天可以正大光明地和你们一样生活在所有普普通通的乡村和城镇里。”

“希望我们都能看到那一天！”

“会的，鲁伊莎。”沃利斯重新把目光投向天空，两个人手拉着手慢慢睡了过去。

悠闲的日子已经过了快3个月，虽然大家时不时会因为不规律的天气而手忙脚乱，但大部分时候是悠然宁静的。鲁伊莎和沃利斯也越发亲密，简直是形影不离。鲁伊莎虽然比沃利斯年长不少，但沃利斯因为自小负担着德鲁伊人生来就有的阴影，反而比鲁伊莎更成熟。莫嘉娜每每看着她们亲密无间的样子，总会想到莫高斯。

“也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会来。”莫嘉娜从午睡中醒来，喃喃自语。帐篷的帘子突然被掀开，莫嘉娜听出是梅林的脚步声，但是，梅林的脚步为什么这么激动？莫嘉娜起身试图搞清楚情况，视野里猝不及防地出现一抹白色。

“艾苏萨！”

曾与莫嘉娜相依为命的小白龙站在梅林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莫嘉娜，而莫嘉娜已然冲了过去半跪着抱紧了它。

小白龙感受到莫嘉娜的温度，放松了下来，亲昵地在莫嘉娜身上蹭来蹭去。许久未见，艾苏萨已经长大了很多，但它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觉得莫嘉娜的怀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我还能见到艾苏萨。”

“我也没想到还能见到它们。”“它们？”莫嘉娜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没错。艾苏萨不是单独来的，是老邓肯带着它来的。但是老邓肯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我只把艾苏萨带进来了。”

“老邓肯是谁？是那只.....?”

梅林点头。“是那只巨龙。它被困在卡梅洛特的地牢里多年，我认识了它那么久，和它对话那么多次，却从没想过它叫什么。刚刚呼唤艾苏萨时，我才意识到这一点。好在它对我直到今天才灵光一现想到的这个名字也算满意。”

“我还没有见过老邓肯呢。”“这不就能见到了，走吧，我们一起去外面找它。”梅林说着掀开帐篷的帘子，艾苏萨欢快地跑了出去，一龙一人在门口等着莫嘉娜。强烈的日光照进昏暗的帐篷里，让莫嘉娜突然很想痛快地奔跑一场。

“不是说老邓肯在外面吗？”莫嘉娜举目四望，只有三两经过的德鲁伊人。“人类聚居的地方对于老邓肯来说还是太小了，我说的外面是整片森林的外面。”

“哦。诶诶诶？！”莫嘉娜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艾苏萨驼了起来，吓得她赶紧抓住艾苏萨背上的鳞片调整好坐姿以免掉下去。而梅林正在它的耳边低语。

“去吧，艾苏萨，去寻找老邓肯吧。我随后就会到达，请照顾好莫嘉娜。”

“梅林？”“别担心，我在让艾苏萨送你去老邓肯那里。它现在已经足够承载一个人了，但是两个人一起对它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你们先去老邓肯那里等我，我去找薇薇安借匹马。相信我，你会爱上飞行的。”

莫嘉娜还想说什么，但是艾苏萨已经跃跃欲试，莫嘉娜只好紧张又期待地用眼神示意梅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再由梅林转达给艾苏萨。

白龙发出一声长鸣，慢慢起身，确定莫嘉娜已经坐稳之后，倏地展翼冲向蓝天。

忽然间，自己就远离了密林覆盖下的地面，扑面而来的蓝天让莫嘉娜忍不住尖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快乐。艾苏萨虽然身型已经很大，但仍只是一条幼龙，享受着翱翔的畅快，顽皮地忽左忽右，时快时慢。就在莫嘉娜已经适应了颠簸时，艾苏萨猛地向地面俯冲而去，吓得莫嘉娜听天由命地闭上眼——好在最后还算稳当地落在了大地上。

“梅林？你怎么比我还快？”犹豫着怎么从艾苏萨身上下去的莫嘉娜冷不丁看到梅林已经站在一边，正向自己伸出手。“这片森林本来也不大呀，我是骑马过来的。不过，我比你快最大的原因应该是艾苏萨带着你多盘旋了一阵。对吧，艾苏萨？”

艾苏萨亲昵地蹭了蹭梅林，对他表示认可。莫嘉娜扶着梅林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翻身落地，没有注意到梅林微微泛红的脸色，因为老邓肯实在过于引人瞩目——巨大的龙翼像一片乌云遮住了周围的阳光，稍一动作便引来整个大地随之震动，和它相比，艾苏萨简直像一个孱弱的婴儿。

“本该带你们飞过群山，看看渺小的海洋。啊，从卡梅洛特的地底刚获自由的时候，我无数次在云层中穿行，真是怀念啊。”

“不过，和那时相比，虽未经过多少岁月，我却每一日都更加虚弱啦。我已经带不动你们了，你们还是等着艾苏萨成长吧。”老龙慢吞吞地对着莫嘉娜说话，浑厚的嗓音仿佛能穿透整个树林。

“你你你会说话？”莫嘉娜感到很是惊奇，“那艾苏萨长大之后也可以吗？”

“天机不可泄露啊。”老龙神秘地微微摇头。“预言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每个生灵的命运如何，还是你们自己体会吧。”

莫嘉娜不置可否。其实，她也知道一些老龙向梅林预言的事情，包括将自己标注为他们的敌人。如果是从前，或许她会愤怒，但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去纠结这些。

如果所有事情皆是注定，那么即使一无所知，也会走向既定的方向；如果并非注定，听了预言只会徒增烦恼。

“老邓肯，是你找到的艾苏萨吗？”莫嘉娜迅速转换了话题。

“是我找到的。但你如果想问是否是我想起来要去找，那就不是。”老龙向梅林的方向使了个眼色，莫嘉娜瞬间明白，是梅林让老邓肯帮忙去寻找艾苏萨。

安静地立在一边听莫嘉娜和老龙对话的梅林突然发现目光都聚焦到自己身上，咳了两声，企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什么时候？”

“啊？”梅林试图继续装傻，但莫嘉娜灼热的目光让他不得不老实承认，“嗯，在你恢复记忆之后不久。”

这下轮到莫嘉娜无言了。

“我想，既然你恢复了记忆，那艾苏萨你也一定能想起来。如果你再也不愿意见到我，甚至不愿意见到任何故人的话，那么艾苏萨至少可以陪伴你。所以我就召唤了老邓肯，让他帮我寻找艾苏萨......”

“但我实在是老迈啦，尽管艾苏萨是已知的最后一条龙，但寻找起来也不容易哩。所以啊，我到现在才把艾苏萨带到你身边来。”老邓肯接过梅林的话茬。

“谢谢。”莫嘉娜转身给了梅林一个拥抱——朋友式的——虽然只是她自己这么认为。

早就听过梅林对自己絮絮叨叨时空回溯以来这样那样事情的老邓肯，懒得理其他事情，听过就算了。对于一条几乎独存于世的龙而言，再离奇也是人类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除了，御龙者本人那点小心思。在关注别人感情这方面，龙和人类总算有了一个共同的爱好。

“能成哩。”

老邓肯突然对着他们来了这么一句，莫嘉娜不明就里，梅林假装不明就里。

“总之，我如今把艾苏萨带到你们身边了，我也要去享受最后的岁月啦。”老邓肯最后看了梅林一眼，缓慢挥动着巨大的羽翼离开地面，逐渐从庞然大物变成一个小点。

“龙终究也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只不过比起其它生灵，它们要长寿得多。或许等现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消逝了，老邓肯的最后岁月还没结束呢。”

“那你呢，你会消逝吗？梅林？”

“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那就看我变成老奶奶的时候你会不会变成老爷爷就知道了哈哈哈哈哈。”

“是呀。”梅林不禁开始想象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手牵手散步的画面，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着和莫嘉娜一起目送老邓肯的离开，看着他彻底隐没在云层背后。

不出所料，艾苏萨的到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有好奇，有欣喜——当然，还有不怀好意。鲁伊莎对艾苏萨又害怕又好奇，每每想要抚摸，又在莫嘉娜明确说了艾苏萨不会攻击人类之后还是放弃了，引得沃利斯每次都笑得开了花。

“干嘛！这毕竟是龙好不好嘛！”“那是谁对龙这么好奇呀？我承认我确实也不敢，但是我可没走那么近哟~”两个人的互怼已经成了日常，莫嘉娜也由着她们打闹。

“艾苏萨虽然不算大龙，但对于这里来说还是太大了，更何况他还会继续长大。只不过，我也不会把艾苏萨单独送走。”在艾苏萨已经在德鲁伊人这儿待了整整一个月后，莫嘉娜终于下定决心，而梅林也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

“也的确是时候告别这里了。”莫嘉娜闻言给了梅林一个感激的微笑。

“我可以留下来吗？”虽然已经被莫嘉娜明确地告知要离开，鲁伊莎还是不死心地想要留下。在鲁伊莎的不懈坚持下，莫嘉娜终于松动了。

“我们要一起，是因为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呀。你是我带出来的，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如果你真的很想待在这里的话，那就在这里再玩一个月吧，一个月后我们回来接你，到时候就真的要走了哦。”

“放心吧！！”鲁伊莎给了莫嘉娜一个结实的拥抱，“我很强壮的！”

莫嘉娜哭笑不得，“这不是强不强壮的事情呀，大部分德鲁伊人的确友好，但也存在一些不友好的人。”莫嘉娜压低声音，“而且这一点已经很明确了。好在这些不友好也是冲着我和梅林来的，我们走了他们也不会久留。”

莫嘉娜装作漫不经心地拉起鲁伊莎的手腕，摸到自己给鲁伊莎戴上的手镯，略微放心了些。“不用担心我。”鲁伊莎也不动声色地轻拍莫嘉娜肩头，让她知道自己总是时刻接受着来自她的保护。

“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姐姐吗？”莫嘉娜温柔地注视着鲁伊莎，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红润的脸颊，就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当年是姐姐用魔法铸成的手镯拯救了被噩梦缠身的自己，戴着姐姐给的手镯，总算能睡个好觉——虽然，那种祥和的夜晚并不长久。鲁伊莎跟着自己从城堡出来，总归是有危险。莫嘉娜便也学着姐姐的做法，为鲁伊莎做了一个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强大魔力的手镯，出发前的夜晚就戴在了鲁伊莎手上，看来鲁伊莎也一直牢记自己说过的话，没有将它取下来，莫嘉娜很是欣慰。

离开德鲁伊部落的那天天气很好，艾苏萨果然又长大了些，甚至已经能够载起莫嘉娜和梅林两人。

“再！见！”鲁伊莎和沃利斯手挽手在地面上和他们告别，沃利斯的母亲薇薇安不像她们一样明知声音已经难以到达龙耳的高度还要大声呼喊，她只是微笑着向莫嘉娜和梅林挥手。

艾苏萨引颈长鸣，载着御龙者与女巫飞向未知的天际。林中幽暗的角落里，也有身影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