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片寂静,偶尔有麻雀停留在院落中,啄食着地上的碎物。
沈骁站在大厅的台阶前,远远看了琳琅很久。
他看她安静的打扫着落叶,第一次看到熟悉的身影却五味陈杂。
从昨晚开始,内心深处的干涸之地被泉水慢慢渗透,可同时心口又在不断的被人撕裂,拉扯。
直到现在,他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人,之前做的梦魇已经变成了真实。
一想到她这几年的痛苦,想到她在自己府里被人侮辱,叫着自己名字,再想到他让她罚跪,问她被侮辱到什么程度的时候,沈骁感觉自己闷得透不过气。
琳琅转头看到沈骁困倦的看着自己,便知他昨夜又没睡好。
沈骁心里很乱,本打算就这样硬着头皮直接走过去,但听到琳琅在后面一如既往的对他说“主子慢走”的时候,步子还是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低垂着视线缓缓走到她跟前。
琳琅听他对自己说:“把手伸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扫把,缓缓伸出双手。
沈骁轻轻把她的手翻过来,手心朝着自己,托在指尖仔细的看着。
他记得小姐以前喝醉酒时,拉过自己的手。她的手温暖绵软,让他手心都紧张的出汗。现在的手指依旧修长好看,但仔细看了后,能看到手上有很多浅小的伤痕,似乎随着今天这样的清冷风,一些伤口会再次干裂。
“主子,在看什么?”琳琅看他观察了很久。
沈骁沉默了一会,良久才说了句:“看手相。”
琳琅有些好奇:“主子看出什么来了?”
沈骁轻轻放下她的手:“没有。”
琳琅:“......”
她觉得沈骁耍自己,但还是耐着性子在他转身后恭送了一下。
--
琳琅晚上照例点完灯以后,就听到沈骁在唤自己。
她走过去,看他将一盒包装很精美的东西递给她:“拿去。”
琳琅没敢接,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抬头看着他:“主子是有什么吩咐吗?”
沈骁本没有想这么多,既然她问他便趁机安排:“明天开始你住我旁边的屋子,方便我传唤。”
琳琅眼都不眨的盯着他看,心想沈骁这是真打算饥不择食了?
她背着双手,完全不打算接这份大礼。
“主子。”琳琅面露难色,“奴之前开玩笑的。”
她舔着脸反悔:“奴心里有人,怕晚上侍奉不好主子。”
沈骁估计她那日就是在气自己,她心里的人应该就是张之初,这个人值得她爱。
看她这个样子,沈骁心里叹了口气,搞不懂是自己想问题太简单,还是小姐想的太复杂。
“不要多想,只是日常侍奉。”沈骁将她的手从背后拉出来,东西塞到她手上,“以后专心侍奉我便好,粗活什么都不要做了。”
琳琅看他态度坚决,一副你不要多问的样子,只能就这么应下。
“主子。”她期待的指了指手里的盒子,“这里面是什么?”
沈骁平静的说了声:“女子护手用的”。
然后便走开了。
琳琅在灯光下端详了下自己的手,觉得虽然比以前差了点,也不至于太难看。但沈骁都扔了这个给自己,说明他不忍直视了呗。
她难免有些挫败,带着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态,抱着盒子,意兴阑珊的回屋了。
沈骁已经不想再让她侍奉自己,如今只是希望她能住的好一点。
他旁边的屋子一直空着,采光摆设也都不差,给她住正合适。。
因为这几日知道了真相,睡眠一直辗转反侧,直到今日才缓和了一点。他积攒了几日的疲乏,终于在今夜得以舒缓,早上也睡得沉了些。
琳琅按照沈骁的意思,又开始侍奉他。可叫了几声主子,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起来。
她生怕沈骁又做了噩梦,便赶紧轻轻推开门,进屋查看一番。
外面的光线缓缓的照了进来。
琳琅悄悄走过去,看他还在睡着但不像是做噩梦。便想去叫醒他。
沈骁穿着白色里衣盖着薄被似乎睡得很沉。
她第一次看到沈骁安静睡着的样子,便没有立即叫醒他,趁机静静端详了一会他的睡脸。
这人怎么长的这么好看,睫毛好长呀。
她看了一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准备叫醒他。
琳琅怕突然大声说话会让睡着的人受惊,便蹲下来,侧着头,准备在他耳边说话。“主子,该......”
话未说完,她定住了。
这一侧头倒是让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天气微凉,沈骁穿着里衣,薄被盖住了胸口以下的位置,然后有些地方略显突兀。她的视线不由得定格在了那里。
虽然那是正常男人睡觉都会出现的情况,而且自己也是嫁过人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还是“噌”的一下热了。
沈骁正在熟睡,听到小姐的声音,有些迷糊的慢慢睁开眼。
小姐一般都在门口叫他,怎么会进来呢?
他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可又感觉到了耳边有轻微的呼吸声。
沈骁转过脸,就看到小姐脸色通红的低着头,蹲在自己榻边。
她一副似乎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样子。
琳琅看到沈骁醒来了,只能低着头红着脸小声说:“主子,该起了。”
她脸红的异常,说完话头低的更厉害了。
沈骁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立马明白怎么回事。
他赶紧转过身,无奈又局促的叹了口气。
“没事,主子,这是......正常的。”
琳琅脸色红的愈发厉害,整个人僵在那里还拼命给自己找补。
沈骁知道这是正常的,但她说完只觉得更难堪了。
他闭着眼,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额头,然后无奈的说:“以后不用进来,扣门就行。”
“奴知道。”琳琅也不好意思,“奴在外面叫主子,主子没答应,才进来的。”
她赶紧起身离开,关门前还不忘再补一句:“对不起啊。”
沈骁的耳根的红色也迟迟退不下去,他缓了一会才起身开门。
琳琅打了盆洗脸水,看沈骁神色平静,自己尴尬的情绪也好了一些。
“主子今日穿黑色的吗?”她边开他的衣柜边问。
“你看着办就好。”
琳琅又找了一件青色的衣衫,帮他穿上。她喜欢沈骁穿亮一点的衣服,整个人会更好看。
“以后晚上不需要你打水侍奉,会有其他人来做。”
如果现在可以,他连洗脸水都不想让她动手,但他现在没有勇气跟她摊牌,也不想让她怀疑。
琳琅虽不太懂为什么这么麻烦,但还是应了。她帮沈骁把外衣披上后,剩下的他便不让琳琅插手,自己穿好后准备出门。
沈骁走了几步,发现琳琅没有跟过来,回头看她。
“主子有什么吩咐吗?”琳琅有些困惑,她还想收拾下沈骁的房间呢。
“我要出门了。”他提醒道。
“嗯。”她站在沈骁屋前点点头,“主子慢走啊。”
沈骁顿了顿:“你送我到门口吧,我习惯了。”
琳琅恍然大悟,赶紧像之前那样,送沈骁到门口。
沈骁走之前还是补了句:“地不用扫,送还是要送的。”
“是,主子。”她声色里有了一点微不可查的愉悦。
沈骁看着她轻声说了句:“走了。”然后才上马而去。
--
沈骁晌午回府的时候,没有看到小姐的身影。
听下人说,她在后院浣洗衣服,他直接去了后院。
如今已是九月下旬,即使是在晌午时分,井里的水倒入盆里,触碰上也是凉的。
沈骁找到她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是一个大盆,里面是他的衣物。
她的手因不断的接触冷水,已经变红。随着浣洗的动作,手上也开始有了或深或浅的撞痕。
琳琅手里抓着沈骁的黑色外衫,一边清洗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嘟囔,他怎么老穿黑色的衣服,明明浅色的更好看。
余光中有人半蹲下身子,轻轻将衣服从她手里拿走。
琳琅侧头,就看到沈骁低垂着视线,注视着她的手。
“主子今日回来的挺早。”
她没有多留意他的神情,只当他又嫌弃自己的手难看了,然后随意的将手上的水抹在围裙上。
“奴去厨房安排下吃食,主子稍等。”琳琅刚准备离开,就被沈骁拉住了。
他感觉到了她手里的冰凉,不由用手多捂了一会。
“你吃过了吗?”他反问她。
“奴这边还没到吃饭的时候。”
沈骁拉着她的手,去正厅走去。
“那陪我一起吃吧。”
琳琅本想说这不合规矩,沈骁就已经随意吩咐了。
“让厨房准备两份一样的吃食,送到正厅。”他有指了指那边未洗完衣物,“衣服换个人洗。”
管家看到了主子拉着徐念的手,也笑着应道:“是。”
沈骁拉着琳琅的手,一路到了正厅。
刚坐下,就看到琳琅站在自己身边,不肯落座的样子。
“主子。”琳琅低着头严肃的说,“奴跟主子一起吃饭,不合规矩。”
“规矩?”沈骁重复了一声,“主子就是规矩,坐吧。”
琳琅只能坐下,心下也估计会被人说闲话了。搞不好从今天开始,她就真被人当成通房婢女了。
“昨天我不是说过,以后不需要你做这些粗活。”沈骁语气里有些无奈,“你为什么还要做?”
“奴从入府以后,就一直负责洗主子的衣服,习惯了。”琳琅还补了句,“奴之前专门侍奉主子的时候,也是要洗主子衣服的。”
“以后不用了。”沈骁忍不住又拿起她的手看,到现在都没退红。
“那这样婢女不是婢女,不像话的。”
琳琅也有些无奈了。不理解沈骁为何突然对自己的手这么在意。
沈骁也感觉到了她的困惑,一边帮她捂热双手,一边看着她。
“你的手很漂亮。”他是真的觉得美,也是真的心疼,“主子喜欢看这么漂亮的手,要是做了粗活就不好看了。”
琳琅看沈骁神色端正,严肃认真的样子,突然明白了。
原来她以前都没看出来,这人是个手控啊。
以前是护卫的时候,藏着掖着。现在当了主子有了权力,宁肯让下人少干活,都得把手给他养好看了。
而沈骁接下来的话,更验证了她的猜测。
“所以以后你自己留意,这些伤手的活都不准做,包括你的衣服也一样不用洗,养好你的手就是了。”
沈骁认真的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她:“懂了吗?”
琳琅彻底相信了,这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手控,难怪要买东西给自己用。
“是,主子。”她还是从了。
不就是以后按照手模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嘛,权当自己换工种了。虽然她并不喜欢被剥夺干活自由的感觉,但沈骁是自己主子,有这兴趣爱好当奴才的也只能认了。
一个婢女端着吃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徐念坐在主子旁边,被他握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