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阳光和煦。
整个皇宫后院炸开锅一般沸腾了,到处都在传言小道姑给贵妃娘娘开头颅的事情,这是新鲜事,也是后宫里的大事,他们传来传去添油加醋,把小道姑传的神秘莫测。
更甚的是,传言一分为二,成了两道消息。
一是,道姑要开贵妃娘娘的头颅,这是奇事。
二是,道姑夜闯太子寝殿,与太子产生了亲密距离接触,这是鲜事。
一丈之内的距离,这可是犯了太子的禁忌,但小道姑并没有被太子剃去青丝,本来一些宫人们想看道姑变尼姑的好戏,却又生生演变成了另一出更好看的大戏。
这也让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宫人们时刻保持了一颗好奇的心。
魏国君主拓拔云在回宫的路上就听闻了此事,对这位小道姑也产生了强大的好奇之心,被迎回宫后不等歇息便急急忙忙的把道姑召见来。
阿九始终留着额前两屡发丝,遮挡着淡淡的红斑,她低首垂眉,不苟言笑,确实给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感觉。
拓拔云命阿九抬起头来仔细端看,这小女子虽然脸上有点不太明显的块斑,不怎么好看,但生的还算英气,给他的整体感觉就像含苞待放的桃花包,乍然看去,身上充满了谜题,忍不住让人去寻思……
拓拔云捋着那如山骨朵一样的胡须问道,“道姑师承何人?家住何方?”
“贫道师承洛笙门下,常住云台观。”阿九答完,斜睨了拓拔云的胡须一眼,红褐色的胡须中有那么几根红胡须果然非凡,乍然看去彤红如火,又如绸缎般光泽柔顺,品质上乘,绝对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珍稀。
拓拔云又进一步了解了賀贵妃的病症之后,提到他那金贵的红胡子,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红胡须虽有那么一二十根,但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脱落的所剩无几,若是再拔去几根,岂不是越来越少了?
再说,这能随便给人吗?皇上是天子,他的胡须就是龙须,若被人随便拔去,难免会影响到国途家运?
拓拔云寒着脸,先让拓拔岚,阿九,太医等人同他一起去了香兰宫,探望賀贵妃。
贵妃的头疾又犯了,正在寝宫疼的打滚,青丝散乱,衣着宽松,样子十分憔悴,令人心疼,她瞧见皇上驾到,泪眼婆娑的祈求道,“陛下,我求您杀了臣妾吧,臣妾实在受不住了,好像头要炸开一般……”
拓拔云皱皱眉头,经受不住贵妃要死要活的样子,慌忙上前扶住道,“爱妃,朕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且挺住,朕就陪在你身边,太医,太医,道姑,快想想办法。”
“这,唉……”太医长叹口气看向阿九,阿九面平如水道,“药膳,针灸能试的都试过了,唯一只有用有根须开头颅,方可保娘娘平安,陛下想好了吗?”
贵妃醒来就已听闻给自己开头颅治病之事,起先胆怯,死活不愿意,但头痛难忍,又经拓拔岚的劝导,方才同意。
贵妃娘娘见皇上没有什么表示,就演了一出戏给皇上看,扶着头立即跪拜道,“陛下,臣妾不想陛下为难,毕竟那红胡须是国之瑰宝,臣妾也没有奢望什么,臣妾依仗皇上多年的宠爱,已经知足,今日臣妾疼痛难忍,不如先走一步,望陛下成全,臣妾……呜呜,臣妾以后不能再侍奉陛下了,望陛下自己照顾好自己,呜呜……”说着,贺贵妃声泪俱下。
贵妃将头忽然向一边的墙柱子上撞去,贵妃毕竟是拓拔云多年圣宠不下的妃子,他一急便脱口而出,“爱妃,不要……朕这就将那红胡须给你入药,朕,不能没你。”
賀贵妃听到皇上的许诺,痉挛的脸上绽出了笑容,这才把心收回肚子里,但想起道姑要给她开头颅,不免又开始紧张起来,“陛下,臣妾好怕……臣妾想多陪陛下几年,臣妾怕道姑开不好,万一臣……陛下,臣妾好怕……”
拓拔云有些犹豫,面露难色,毕竟賀贵妃在他心中有一席之位,特别是她那双眼睛像极了另一个人,所以,他还需要她,他担心的问道,“道姑,你可有把握?若是开不好,朕的贵妃不就?……”
“陛下,贫道会竭尽全力为娘娘医治,请陛下放心。”阿九说道。
“可有其他方法?”拓拔云问。
“没有。”阿九道。
香兰宫的氛围有些紧张,让人感到一丝燥热,压抑在阿九心口的血翻涌着,有些狂乱,她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让自己平和一些。
拓拔云见也无他法子,只好拍板定案。
阿九请人布置了屋内的格局,层层白绫将诺大的空间隔离成一个个小小的空间,就像迷帐一样,令人眼花缭乱。
所有窗户都被红布盖着,只能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屋内燃着数盏凤雀灯,照亮了整间屋子,所有拐角处,案几上都置着特制的迷香,和着清幽的药香,徐徐发散。
正常的人在这种迷香下,行动自如,喝了药膳的人,闻了迷香后,却能令人昏然入睡。
皇上陪着贵妃靠卧在黄花梨木软塌上,贵妃的头上被一层层白绫缠绕着,正前放着一案几,案几上燃着两柱迷香,她用完药膳已昏昏然靠在皇上的肩头睡去。
阿九正想着如何支开拓拔云,忽然拓拔岚对皇上开口道,“开头颅岂非儿戏,不如先用儿臣的头颅做个测试,看此方法是否可行,以免伤了母妃。”
“胡闹,你是一国太子,自身做测试,万一伤了你可怎么办?”拓拔云喝道。
“父皇,儿臣有把握不会让伤到儿臣,请让儿臣一试。”
阿九心中一亮,说道,“陛下,不妨让太子一试,贫道也保证不会伤及太子,若此方法可行,可为万民造福,太子也会被万民爱戴,请陛下恩准。”
拓拔云再三合计,无奈之下恩准了这个荒唐的请求。
阿九已经盘思好了,本想设法先取红胡子送出宫外,再取拓拔岚的项上人头,这样红胡须拿到了,赫连定可以救下,就连她的大仇也可以得报,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是,她没有想到,事情出奇的顺利,拓拔岚竟然会提出用自身来作尝试,事情比她想象中进展的还快。
阿九又提出了许多要求,将拓拔云,太医等闲杂人支开,这样她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拓拔岚在另一个小空间的案几上端起药膳,一口闷下,他盘腿而坐,平息养气,静收心神,待阿九给他额头绕上白绫,药效才正式发挥作用。
从一个个的白绫空间,拓拔岚迷糊中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笑貌黯然,口中喃喃言语,他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便想靠近她,听的更仔细一些,他越去追那女子,那女子越是离他很远,怎么追也追不上。
忽然,那女子一个回身,他看到了一张似曾熟悉的脸,那脸上狰狞着笑容,一会儿,那笑容没了,那张脸上流满了红色的血,十分骇人。
风吹来,桃花片片落下,凡有桃花落下的地方,就能看到一片血腥,耳边传来了兵戟的交战之声,哭声,喊声混为一体。
他身后被一群凶狠的顶盔挂甲的人追赶着,他拼命的奔跑,奔跑,忽然被一块石头绊倒,出现在他脚下的是一双绣花红鞋,从下往上看去,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那女子一身喜服站在他眼前,阴笑道,“今天是我们的大吉之日,我们去拜堂吧……”
话音刚落,那女子从头上抽出一根发钗使劲朝着他的心头刺去,他大叫道,“不要……你为何要骗我,阿桃,我恨你……你为何要骗我……”
这声音发自內腑,细若缠丝,有气无力的从拓拔岚嘴里喊出,让阿九原本持刀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她整个人被钉住了一般,无法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