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人民医院
晨光刚刚划过夜幕,雨白鹭赶着迟到的最后一刻,晃晃悠悠的来到医院。
还没走到科室,远远就瞧见几个社会青年拉扯着一男子。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在那大声嚷嚷:“然哥,你腿越来越严重了,必须得找个医生看看,今天你哪也不能去!”
只见其中一个长相帅气的男生,朝其余几人伸出双手:“咋?还想绑架我?朝这来。”
雨白鹭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迈着她那大长腿,找到个最佳位置。
如果不是硬件不支持,她都想拿出包瓜子磕几下。
她向着左邻右舍围堆的吃瓜群众打听起了缘由。
还没问出个所以然,闹钟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雨白鹭那一瞬间,很想把手机扔出去,但理智最终占了上风。
“看热闹哪有打工香。”雨白鹭双手抱住自己安慰道。
刚踏进科室大门,雨白鹭心情急转直下。她有个毛病,在医院以外的地方,她活泼开朗,遇到狗乱叫都能笑两声。但她一进医院,感情缺如,简单来说,对医院上脸。
此时热闹中心的几人相视一笑,继续架着他向前走去。
他们一行人把小伙搀扶到椅子上,其中偏瘦带着个黑框眼镜的男人盯着他:“陈舒然,你在这等着,我和小虎去挂号。”
说完他又转头对着年纪偏小有点微胖,留着齐刘海的男生说:“王小然,你在这看守阵地,别让他跑了,OK不?”
王小然用力点点头:“Yes Yes,有我看守,他在劫难逃。”
坐在椅子上的陈舒然无聊到开始观察起每一个路过他身边的行人,他们或喜悦或悲伤或愤怒,无不宣泄着一个生命的诞生与衰败。
迎面走来一对父子,父亲看起来60来岁双眼疲惫,穿着单薄,背着80年代人手一个的军绿色书包,佝偻着背低声下气的跟在儿子后面,走走停停,几次欲言又止。
反观儿子一脸傲气的走在最前面大步流星,穿着最时尚羽绒服,拿着最新款苹果机,抱怨父亲的多事:“服了,每次这么多事,拖累怪,我看你要把我们一家拖死。”
这场战斗,最终以父亲捂住胸口,大声喘气为结尾。
儿子把正在喘气父亲扶到椅子上坐好,仿佛这耽误他多大功夫一样,对着父亲骂骂咧咧:“你事这么多了?不知道我要去上班?故意整我的吧?”
滴滴滴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对着父亲的炮火:“你给我等着,回来我们再说!”
目睹全过程的王小然看的牙痒痒,想给他儿子一巴掌让他长长记性。
等半天也没等到他儿子回来,反倒是父亲踉跄着起身,想要去寻找儿子。
陈舒然的目光落在老人佝偻的背影上,心中莫名其妙涌出一股酸楚。
记忆中那个人,如果他还活着,他的背会不会这么弯……
陈舒然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差点把矿泉水瓶捏爆的王小然:“去帮着看看吧。”
陈舒然朝老人笑了笑,声音柔和的说:“叔,坐着休息会,我让我弟弟去找找。”
老人慢慢扶着靠背坐下来,胸口剧烈起伏,咳嗽几声,半天才缓过来劲,脸上带着些许歉意:“谢谢你啊!小伙子,咳咳人老了不中用了,不怪他们,我这病断断续续的,咳咳花了家里好多钱了……”
老人双眼混浊,周围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力。
陈舒然一时间没打断他,静静的听了起来。
老人的声音微弱而沙哑,每说几句话就需要停下来喘息几声:“人老就没有念想了,这命啊可要可不要……”
他眼神迷离看向窗外的路灯,喃喃自语:“妈,我好累,可不可以再唱一首曲子?”说完流下两行眼泪。
不知是在哭世事无常,还是在想当初的意气风发。
不一会王小然就气冲冲的跑了回来,朝着陈舒然连比划带形容:“那男的就是个禽兽,他爸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钱,和媳妇商量……”
陈舒然朝旁边看了一眼,示意老人睡着了,王小然压低了声音撇了撇嘴:“还想偷老爷子钱,真是不要点脸。”
陈舒然眼神淡漠,看向窗外,清风袭来,新生的柳枝随风拍打着柳树:“起风了。”
过了有几分钟,去挂号的两人才推着轮椅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虎子对着陈舒然挑了挑眉头:“走吧,然哥,急诊不用挂号,试试你的新坐骑。”
陈舒然看见轮椅心里梗了一下,准备脚底抹油一溜到底,还没做好架势,就被三人前后夹击。
反抗失败,只能任由三人动作。
王小然用力握着轮椅扶手,艰难向前推去。
等虎子俩人走到前面,他还在原地打转。“奇怪,怎么推不动?”他自言自语,眉头紧锁。
很快他发现了问题所在,只见陈舒然死死扒着轮胎,王小然无语:“哥,负隅抵抗也没用,领导说了,腿是救他伤的,必须治疗。”
陈舒然松开手,心里做出尔康摆手的姿势:“不要,我不要,这我们可以商量的嘛?”
陈舒然听着急诊室里传来的各种呼叫声,仪器嘀嗒声,根本就没时间思考,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伤是唯一可以引起他注意的途径,如果伤好了,一切都白费。
但他抬起头来,看着王小然本就瘦小的脸蛋,因为担心,显得更加憔悴。陈舒然心里五味杂陈,默默叹了口气:“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然哥,然哥,快把裤腿撩开,医生和你说话呢。”旁边的虎子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说。
陈舒然慢慢撩起裤腿,露出受伤的左腿,伤口大概有3-4cm长,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锋利物体划伤,伤口周围皮肤青紫发红,还带着黄色渗液。
陈舒然感觉医生的手在触碰他的一瞬间化成绵密的针头,密密麻麻刺痛着他的脑神经。
他咬紧牙关,一滴的汗水悄然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虎子几人看着一脸心惊,还好不是自己的腿。
医生取下手套,手在电脑上飞快的舞动着,不一会停下来,漫不经心的看向陈舒然:“伤口几天了?发炎了为什么不来看医生?”
他们一行人听着医生的质问一时语塞,面面相觑,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抬头。
医生叹了一口气:“有不舒服及时就医,还好伤口没那么严重,这两天来换换药,输输液,应该是没太大问题了,你们几个去找护士输液去吧。”
几人像是被训傻了一样,推着轮椅面无表情的向护士站走去。
广播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声打破他们的思绪,只见一大堆人朝着他们跑来,其中以一名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护士推着抢救车首当其冲,她推开陈舒然一行人,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向前跑去。
陈舒然看向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旁边路过的担架车验证了他的想法,上面躺着的正是之前的老人,身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让老人又爱又恨的儿子。
陈舒然盯着担架车,上面那个高挑护士正拼命的附在老人身上,一起一伏做着心肺复苏,谁都可以看出来,她想要挽救一条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的生命。
可他转头看向窗外时发现那盏灯还是灭了。
陈舒然摆摆手示意几人朝护士站走去,还没走到里面,就听见老人儿子阵阵忏悔声:“爸,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走啊,爸……”
王小然使劲握住轮椅手把,拼命想忍住扇他的**,愤愤说道:“人死了知道后悔了,之前干什么去了?”
陈舒然眼神暗沉,带着无尽的悔意和思念,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回忆往昔:“是啊,后悔有什么用呢?”
他说这话和平时大不相同,旁边几个人眼神各异,可也相视一笑,现在这个社会,谁还能没有一点秘密呢。
而此时此刻正在值夜班的雨白鹭刚经历完一场抢救,身心俱疲坐在电脑前写着护理单。
旁边一名实习护士踌躇着要不要上前,雨白鹭从她过来那一瞬间就看见她了,见她犹豫半天也不说话便主动开口:“咋了乖?去扎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旁边的实习护士抓着衣服带着些许的不安说:“老师,那几个实在是太吓人了,像社会小青年,胳膊上全是纹身,我害怕。”
雨白鹭听她这么描述,反而激起了好奇心,打算看看有多社会:“这就不敢了?以后上班碰到的人还多着呢!跟上。”
雨白鹭带着液体打算去会会他们。
还没走到跟前,雨白鹭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只见四人染着一头黄发,在输液等待区显得格外显著,外面的路灯都没他们头发亮眼。
这不是在医院外面看到的拉扯4人组嘛!
雨白鹭强忍着笑意,走到他们面前询问:“叫什么名字啊?”
陈舒然看着对面的雨白鹭,发觉她就是刚刚那个高挑护士,一时间愣了神。
旁边的王小然看到陈舒然这情况,还以为他要输液吓傻了,赶忙回答:“他叫陈舒然。”
说完就把陈舒然的袖子往上卷,方便雨白鹭输液。
袖子卷到一半,就看见陈舒然露出的那半截花臂。
雨白鹭打量起对面的人,看起来文文气气的,书卷气质十足,虽然背靠着椅子,但却丝毫不显浪荡。
细长的双眼,总是带着一丝戏谑,但仔细看会发现里面藏着一丝不符合他年纪的东西。
黄发花臂和他气场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就好像孙悟空穿了林黛玉的衣服纯纯cp感。
如果不是雨白鹭消毒把陈舒然花臂一角涂掉,她发誓绝对是不会笑出声的。
陈舒然低头看着雨白鹭笑得开心,不知怎的,也扯起了一抹微笑。
而旁边的王小然却替陈舒然尴尬起来,盯着雨白鹭看,发觉她的胸牌好像有点熟悉:“雨白鹭,白鹭……。”
王小然猛的锤向椅子,他就说嘛!为啥俩人刚见面就开始冒粉红泡泡,原来如此。
雨白鹭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人盯着她看,看的是毛骨悚然,来不及欣赏帅哥,便匆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还没等她走出半步路,就听见其中一个胖胖的男生笑着对她来了句:“嫂子,慢走啊!”听见这么说,雨白鹭CPU直接瓦特了,什么玩意?叫我什么玩意?
还没等雨白鹭反驳,就听见陈舒然反手锤了他一下:“乱说什么?没睡醒呢?”王小然表示很无辜,眨了眨眼睛:“然哥,这是雨白鹭啊?这不你前女友吗?”
陈舒然听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喔他想起来了,当初进公司不知道为嘛应聘条件必须有配偶。
那天刚好下雨,鬼使神差就写下这个名字,有没有网友解答一下如何解现在这个局面?
他耳朵瞬间变得通红,笑容略微僵硬,眼神四处飘荡:“别瞎说……”本来一句很正常话,被他这么结结巴巴的说出来,倒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雨白鹭目光呆滞愣住原地,心里如同小鹿狂撞,撞得她脑袋发懵,她迟疑了几秒:“你说什么玩意?”
王小然是丝毫没看出来双方的尴尬,还以为是俩人久别重逢不好意思。
他故作聪明的抖了个包袱:“嫂子啊!不叫嫂子难道叫弟妹啊哈哈哈哈哈哈。”
雨白鹭明显感觉到自己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那股子热劲直冲天灵盖。
她本来想下意识反驳,心里构建个n个小作文,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不要瞎说啊?”
雨白鹭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如此不争气,她无视后面所有人的目光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