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谣 第9章 神女

顾琳琅只身进去，这地方经营许久，此十五年来，门庭若市，那些高门贵族之人，没一个浪荡子地不曾进来潇洒快乐过，就是皇亲国戚，也是经常过来小酌几杯。

早春，屋外是春寒料峭，屋内是软玉生烟。

神容昳丽，风流潇洒。

他微微皱眉，“怎么这么难听？”

弹琴的女子顿时弹错了音，而后跪在了地上。

裴文度未曾见她，又听到琴音徐徐，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他睁开眼，旁边的莺莺燕燕黯然失色，眼前弹琴的郎君冰肌玉骨。

“你又来了？”

他眼里发的透亮，幽幽的。

“这是第二次见面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身份呢？”

“都下去吧。”

他摆了摆手，一沓银票丢在了地上，这些伺候的俳伶个个欢喜，千恩万谢的走了。

“裴郎君，这是第三次见面。”

顾琳琅的手指收了回来，美妙的琴声霎时间消失。

“怎么说？”

见对方笑吟吟的样子，裴文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快和我说说，缘何长公主殿下这般娇弱？你又是如何料到皎月郡主当场失态。”

见他疑问多多，她忍俊不禁的一笑。

“哪里来那么多的预料，裴郎君想要做的事，自会如愿以偿，只是能不能，或者，愿不愿意等价交换？”

她的话语格外的坚定，也充满着难以言说的诱惑力。

“等价交换？”

他喃喃自语。

“从何说起？”

“你不想要皎月郡主的婚事，也不愿意当一个书生。”

“这些，不可以如愿以偿吗？难不成你甘心永远排在上将军王祁安的后面，他日名留青史，你也只是遗臭万年？临安城的浪荡公子的名字，可好听？”

对方循循善诱，好似诱惑，好似恶魔的低喃。

裴文度几乎要被吸纳进去，他不由得跟着对方的节奏说出对方想听的话，“是啊，如愿以偿。”

可是片刻间，他眼神清明，纨绔子弟的作风一扫而去。

“却怎么？你又是谁？凭什么如此狂妄自大，胆敢放言狂悖？能帮我实现痴梦。”

“又是哪里知晓这些私密之事？”

谈笑间他的长剑已经在她的脖颈，就差寸毫。

但是顾琳琅只是风轻云淡，毫不在意。

针锋相对间，她的从容不迫，叫他吃惊。

“你不怕我杀了你，普天之下，除非几人，我都能取他性命。”

“你杀了我吧。”

她笑。

听闻此言，裴文度竟收起长剑，在她面前盘坐。

“你一个女儿家何必要到这种肮脏龌龊之地？”

可是那人趴着琴弦过来，见他的眼，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沁人的幽香，如梦方醒。

外面的天一下就黑了，在天黑之前，他刚好看见她的笑，清绝潋滟。

“天狗食日。”

那人在他耳边嘱托道：“钦天监必然会给出新的舆论，请你一定要推波助澜！如此，方能，大事可成！”

临安街道上恐慌一片，黑暗吞噬了大地，到处都是尖叫声。

史载，乃早春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史书上记载。

只是宫外的百姓不知道，好事者自然借机生事。

王祁安心里不由得格外担心，但是在这夜色当中，除了隐卫能够从中窥的一丝逃跑的痕迹，其余只能望洋兴叹了。

“爱卿，当真无事？”

天子面上都是恐慌，周围点燃了一盏盏美人灯。

“陛下，此不过是天象而已。”

上将军面上冷静，说出的话语也格外的温暖。

钦天监却是激动不已。

“陛下，此乃大灾之象，陛下需要下罪己诏，上天才能收回惩罚。”

“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圣人面上惊惧不已，浑身震颤不安。

“这是什么说辞？朕究竟做错了什么？”

永远是这些传言，说他这一生杀伐过多，夺位不正，所以才无子无福，也说他愧对中宫，是而中宫血崩而亡，只留下长公主，在此之后无论是任何女子，都不能为他怀上儿子。

可是嫡长兄早逝，母后也跟着去了，倘若他不争，今日这位置许是南陵王所坐，他母后去世后，当时还是贵妃的姨母抚养了他，也就是今天的太后，所以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陛下，是不是长公主的缘故？”

果不其然，南陵王一派的官员开始谏言。

这时谢定远也走了进来，他躬身道：“陛下，长公主已经前往大相国寺太平塔的塔尖静坐，说要在那里为大晋祈福，愿以阳寿十年换大灾天象消失。”

裴文度也紧随其后进来，“陛下，此乃大相国寺闭关多年的禅师空了大师留下的密语。恳请陛下率文武百官后宫妃嫔前往天柱山登山祭天，往大相国寺祈福，也好安抚百姓们。”

王祁安双眸淡然无波，心中却也是泛起了惊涛骇浪。何时长公主竟然安排的这样的紧锣密鼓，虽说他知道在岳阳楼中，她一直都在研究一些天文玄学，可竟到了这样的境界？

“爱卿所言甚是，还是去大相国寺，福贵，速速前去宣旨意，上将军，谢卿，裴卿速速召集文武百官。”

原本挨家挨户的躲在家里，只觉得世界末日恐怕到了。谁知道外面锣鼓喧天，通知的是勿要担忧，长公主在天柱山上，大相国寺正在祈福。

临安城不少权贵之家都闻风而动，纷纷出城避险，而城郊和城外的穷苦百姓们都纷纷早就朝着天柱山大相国寺而去了。

在这无边的幽黑的夜色里，黑暗中似乎藏了无数的大恐怖的野兽。

但是求生的**让他们不得不在黑夜里潜行。

人类对黑暗的恐惧与生俱存。

白芍有些紧张的看着黑暗中坐在白色莲花上的女郎，身边的杜鹃却沉默不语，十分淡定。

“殿下真是孤独。”

她叹了口气。

没料想杜鹃居然也开了口。

“殿下自有殿下的道理。”

等到圣人率着一众人马，人仰马翻的到了此地，抬眸望过去，一盏盏灯往山上去，两边的森林郁郁葱葱，最亮的是那塔顶上，远远地望去，竟然似是另一轮皎皎明月。

第九章：

无数百姓匍匐再低，虔诚无比。

圣人来时，更是亲自御马，见到那轮明月，他有些吃惊道：“这……”

“陛下，这是长公主殿下正在祈福。”

在这无边黑暗里，那轮明月指引着大家的心绪。

裴文度的话提醒的很及时，而跟随后面的南陵王想着，这可没什么别的方法了，只能顺其自然，自己这个侄女，在巴陵之地呆了许久，没想到居然能弄出这些幺蛾子来，看来不是等闲之物。

“是琳琅啊！”

他双眼朦胧，抬眼去看，终于瞧得那神女一样的棱廓。

他们近前去，是悦耳的佛音，念经的声音层层叠叠，好像是在吟唱。悲悯这尘世中正在受苦的芸芸众生。

“神女下凡。”

“上苍见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