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还只是幼时,季伯伯要日日出去跑活,一般白天都是允霏自己一个人,她时不时跑到镇上去。因为和季伯伯那样的糙夫一起生活,一个大男人哪知道小姑娘要怎么打扮,只知道要给小姑娘过得舒服就好了。可是镇上的小孩不像他那样,看到允霏来了就跑到她面前去“丢人现眼”。
??“穷小鬼又来了!”说完就是一个小石头扔过来,为首的男孩说道:“穷小鬼,把它捡过来,我就给你这个烧饼吃!”允霏丝毫不理他,揉了揉被砸的地方,转身就走了,说实话这个烧饼看着还不如她今天中午在齐伯伯家吃的。
??可是那小孩看她对自己置之不理的样子十分恼怒,命令身边的其他小孩去把她拉过来,允霏从小就好看,但当时还是年幼尚未显现,可是还是美的。
??那小孩扯住她的衣服,将她按在地上,“你长得真好看,我要和我爹说要你当我老婆!”允霏爬起来抓住他的头,用力地扯着他的头发,势单力薄比不过人多势众,很快允霏就被制服了。
??桥边走来的小女孩看不下去这群孩子欺负一个女孩,她走上前去身边的奴仆呵斥他们,这才将允霏救了下来,她轻轻地擦去允霏脸上的污渍,温柔地说道:“小姑娘以后被欺负了就来孙府找我,我给你撑腰哦。”
??那天下午暖暖的阳光将她的每一根发丝照得都在发光,温柔的笑容让允霏难以忘记,以至于看到如今躺在长桌的那冰冷的尸体的时候她都感到难以置信。
??允霏没有见过孙氏,可是她见过那个孙府的温柔小姐,与年幼时的脸庞交汇在一起,熟悉多了。
??允霏攥着白布的手指尖发白,她想不明白这样好的孙小姐为什么会死呢?她应该长命百岁才对,而不是早早香消玉殒,她一定要找到那个凶手。
??“景桁冶,你愿意陪我找到凶手吗?”允霏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仿佛他不答应自己就孤身一人去了,景桁冶虽不知道为什么,但以她的经验,他头都没点就答应了。
??允霏捡起地上散落的喜服,喜服湿了水,一夜没脱没晒还是湿润的,她大致看了一遍喜服,没有一丝血迹,可是她发现裙尾有被蜡烛滴过的痕迹,凝固成一个个小红点。
??“怎么会,新娘的衣服上有蜡滴?”她抬头看景桁冶,景桁冶若有所思,摩挲着下巴,良久才说:“这蜡滴是她还活着的时候粘上的,说明当时她是一个人在房内,没有丫鬟,不然没有丫鬟不会让新娘子的裙子成这样的。”
??“回齐府。”玖霏拉开大门,刺眼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转过头看到另一边的齐敬。
??‘一定有原因!'她再次关上门,指着齐敬道:“再看看他!”
??齐敬的尸体其他部分还好,只不过在后背有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是尖端利器竖向刺过去的,看起来是小刀或者瓷片,伤口很深。她记得齐敬的尸体被抬上来的时候,尸体的脸上没有丝毫奇异的神色,好像睡着了一般,如果没有背后止不住的血,还以为他是因为梦游被逮了的人。
??“他怎么会那么安详?难道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允霏一脸疑惑地看着景桁冶,“或许他不知道?”景桁冶对上她的视线,这一眼好像给了允霏动力,再次说道:“回去看看。”
??齐府上下挂满了缟素,里面是起起伏伏的哭声,大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烧纸味。
??“齐伯伯,你想知道你儿媳和儿子是怎么死的吗?”允嫣拉起齐老爷,眼神坚定,齐老爷已经泣不成声了,他双手扶在玖嫣身上,说道:“玖嫣啊,你齐敬哥哥也是和你玩到大的,你帮帮齐伯伯吧!”
??“那齐伯伯,你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好…”
??后厅里,齐老爷已经换了衣服,眼睛因为哭而变得红肿,“齐老爷,可愿意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景桁冶问道。
??齐老爷叹着气:“我本以为昨夜儿媳孙氏死去已经是天大的事了,还想着我儿早早就做了鳏夫,还是为他重新谋一门亲事吧,没想到敬儿也死了…”齐老爷惋惜地拍着桌子:“齐老爷,我看到昨夜在大厅集合时有一女仆在你身边低语,可否告诉我们她说了什么?”
??“说了算了,那姑娘是敬儿院里的女仆,她昨夜守在敬儿门前,里面的烛火一直亮着,直到听到声音进去看就看到敬儿死了!呜呜呜…”齐老爷捂住脸痛哭,想来亲生儿子没了对他打击很大。
??“齐伯伯,能不能叫那个女仆来一下?”允霏问道,齐老爷挥了挥手,李管家就去叫人了。
??没一会儿,那女仆就被带了上来。
??她见过齐老爷跪在地上,直到允霏去扶她起来,齐老爷还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压根就不理她。
??“姑娘,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允霏尽量露出和善的样子,女仆颤颤巍巍地开口:“女奴何鸳廿,是大少爷的侍女…”
??“何姑娘可以告诉我们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何鸳廿低眉顺眼的点头:“昨夜少夫人溺河而死,少主伤心过度回到了房中饮酒,我一直在外等候,直到听到里面有重物摔倒的声音,我才开门进去看谁曾想大少爷就这样死了,接着我就大叫了,接下来的大家也知道了。郦姑娘…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杀了大少爷,呜呜呜呜…”语毕她潸然泪下,哭得凄惨。
??“唯一的线人只有这点不可能啊!”玖霏道。
??景桁冶走到她身旁,问何鸳廿“当时还有谁在?”
??何鸳廿摇着头,景桁冶带着笑意靠近她,小声问道“这诺大的齐府,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守在大少爷…难不成是你?”他抬眸对上何鸳廿的眼睛,那双眼怎么看怎么无辜,她近乎情绪崩溃,哭喊道:“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没想到大少爷会死!”
??“什么意思?”允霏走近问,何鸳廿抬起泪眼汪汪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李管家和齐老爷都不在,她才如释重负般开口:“大少爷对小女子有恩,前些年家乡发水灾,偶得大少爷相助,便对他起了心意,还有一年契约我就不用在齐府当女仆了,到时候…到时候就可以有个好身份嫁给他了……谁曾想他要娶孙小姐了,我要气死了……没想到最后是他死了……”何鸳廿这次是真的伤心了,她小声的呜咽声想藏都藏不住,只好放声大哭。
??允霏对这个死去仰慕之人的女人感到惋惜,抱住她轻拍着背安慰,唯有景桁冶还是原先那副样子。
??午间的阳光尚好,暖洋洋的,允霏好像闻到了阳光的味道,又好像是青草的味道。
??踏过了那节门槛后,仿佛染上了腥味,尽管吓人已经打扫干净了,可那股血腥味还是像挥之不去的梦魇般消散不开。
??齐敬的房中,景桁冶绕着那根顶梁柱看,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它。
??“景桁冶,你在看什么?”允霏背对着阳光站在门看问他,景桁冶移眼看她:““你过来。”
??允霏移步到他身侧,仔细看了一圈,发问道:“怎么了,这并无疑点啊?”
景桁冶叹息摇头,他无奈地看着允霏:“哼,就你这样还想还人真相大白,简直可笑!”他指着那梁柱上的一道划痕说:“你看,这个!”允霏再次仔细看上一番,还是摇头。
??“这有什么啊?一道浅浅的划痕,而且一旁就是剑架,也许是一时不小心划到的呢?”允霏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他,这更加让景桁冶感到绝望,这般朽木再怎么雕刻也无用功!
??“你单单只觉得是不小心划到的吗?你看这剑架上的剑鞘面向右,而划痕在左,谁会这般不小心呢?”允霏好似明白,虽有疑惑还是点头。
??常常跟着齐敬的仆役说:“少爷向来爱剑,可是也只是爱剑并不舞剑,仅是放在一旁观赏!”
??肩上挂着汗巾的仆役道:“少爷除了赏剑这一事还喜欢看戏班,昨夜来府上表演的戏班就是少爷最喜欢去的戏班,红莺班!”
??景桁冶挑起眉,微扬起笑,不明地看着汗巾仆役:“这红莺班听着这名字好像是个女子班社?”汗巾仆役点头:“正是,这红莺班的班主正是个女子,可是她从未露面示人,也无人知道她的名讳…”
??“无妨,多谢!”
??月夜入户,齐府上下安宁,唯有湖中的亭阁与之不同。
??亭阁中站着一人,她身着红衣戏服,唱着戏乐,凄凉的歌声在庭院中显得格外诡异,更何况那人还边唱边跳。
??“是谁!”有人大喊道,可惜等他出来人已经不在了,只见三两人跌着跑着朝他跑来。“老爷,有鬼!”他们重复着这句话,齐老爷险些站不稳,好在景桁冶将他扶住。
??“你们可曾看清他的面容?是谁?”景桁冶问道,可惜这群人中没一个看到他的来,只是常常跟着齐敬的那个仆役碎碎念道:“她回来了!她回来索命了!啊!”景桁冶抓住那个发了疯的人,问道“是谁!”
??只不过他不说话,颤抖着手,指着屋檐上站着的人,没错屋檐上站着的正是那个“女鬼”!
??景桁冶看了眼玖霏道:“在这等着!”他三两步踏上屋檐,直追那“女鬼”去,他本想用法术困住她,可是没有强大的法力,施法还不如直接动手,真是该死!
??眼前散来一团烟,带着淡淡的清香,可惜遮住了他的眼,待到清明时人已经不见了。
??赶来了纷纷人:“公子你可抓住她了?”
??景桁冶跳下屋檐,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没有,让她跑了。”
??一个男仆突然大叫道:“真的是鬼,根本抓不住她,她还有妖术,鬼啊!”景桁冶认出他是谁,就是齐敬的随从。
??“你告诉我,为什么说她是鬼?”景桁冶抓住他的手,随从颤抖着说“其实她早就来了…在孙小姐与我家公子定婚时,那天晚上她在河边哭…我怕,不敢去看,但是有人看了!可是他死了,他们都说老张是被鬼杀了!公子你一定要抓住她啊!”
??“订婚夜出现女鬼?”景桁冶眯着眼细想,他挑眉看身侧的玖允霏:“郦姑娘有什么感想吗?”允霏摇头。
??齐老爷看半天也没抓住女鬼便让他们都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