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梅树下,白玉棋盘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卫昭执黑,萧景琰执白,棋局已过半。风吹落几瓣红梅,落在棋盘上,像极了那年冷宫里,他们用石子下棋时飘落的雪花。
"阿昭的棋风,还是这般凌厉。"萧景琰落下一子,指尖微微发颤。卫昭注意到,他的脸色比方才又苍白了几分,连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她执起一枚黑子,却迟迟未落。棋盘上的局势让她想起北境的战事——黑子如她的玄甲军,气势如虹却略显冒进;白子似萧景琰的布局,看似散乱实则暗藏杀机。
"陛下这步棋,"她的黑子轻轻落下,"是要诱我深入?"
萧景琰轻笑,又是一阵轻咳:"阿昭觉得呢?"他修长的手指拂过棋盘,带起一阵沉水香的气息,"就像当年在冷宫,你总说我下棋太软,可最后赢的往往是我。"
卫昭心头一跳。她忽然明白,这盘棋不仅是棋局,更是萧景琰在向她展示他的布局。白子看似散落,实则每一子都落在要害之处,就像他这些年安插在朝堂各处的暗棋。
远处传来钟声,萧景琰的指尖一顿:"时辰到了。"他抬眸望向宫墙方向,"礼部该收到突厥使团的国书了。"
话音未落,崔衍匆匆而来,手中捧着朱漆木匣:"陛下,礼部急报。"他看了眼卫昭,欲言又止。
"说吧。"萧景琰淡淡道,手中白子轻轻敲击棋盘。
"突厥使团...请求和亲。"崔衍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名要娶...卫将军。"
卫昭手中的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上。她猛地抬头,却见萧景琰神色如常,仿佛早有预料。
"果然如此。"他轻叹一声,指尖的白子落在天元之位,"阿昭可知道,为何他们指名要你?"
卫昭握紧了拳头。她当然知道——突厥人看中的不仅是她的将才,更是她在北境军中的威望。若能娶她为妻,就等于得到了半个北境军的支持。
"因为..."萧景琰忽然起身,玄色龙纹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知道,你是朕的软肋。"
卫昭心头一震。她望着萧景琰的背影,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在冷宫里发着高烧,却执意要等她回来才肯喝药。那时他说:"阿昭,你就是我的药。"
"陛下..."她刚要开口,却被萧景琰打断。
"阿昭可愿陪朕演完这出戏?"他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就像当年你陪我演那出'病重'的戏,骗过先帝派来的太医一样。"
卫昭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低头看向棋盘,发现萧景琰方才落下的白子,正好堵住了黑子所有的退路。这盘棋,从一开始就是局中局。
"臣遵旨。"她单膝跪地,声音坚定。
萧景琰伸手扶她,掌心冰凉:"三日后,朕会在含元殿设宴,款待突厥使团。"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届时,阿昭只需做一件事..."
卫昭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昔,却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深意。
"让朕看看,你的卫家枪法,可还如当年一般快。"
三日后,含元殿。
突厥使节举杯上前,目光灼灼:"陛下,不知和亲之事..."
萧景琰放下酒杯,淡淡道:"卫将军乃我大胤栋梁,岂能远嫁?"他转向卫昭,"不如让卫将军为诸位献上一段枪舞,以示诚意。"
卫昭起身,红缨枪在手中一转。她望向殿外,那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萧景琰的布局,终于到了收网之时。
枪起,如龙;枪落,似虎。卫昭的枪法依然如当年一般快,快得让突厥使节来不及反应,快得让埋伏的禁军瞬间控制全场。
当最后一式收势,萧景琰起身鼓掌:"好一个'其疾如风'。"他看向面色惨白的突厥使节,"现在,该谈谈真正的条件了。"
卫昭收枪而立,望着萧景琰的背影。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盘棋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和亲,而是为了逼出突厥真正的底牌。
就像当年在冷宫,萧景琰总是用最软的棋风,下出最狠的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