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告诉我应该怎样去坦然接受她的死亡,试图抹灭她的存在。
她们从不说起从不叹惜,似乎世界上只有我还记得她,怀念她。
春节那天,我目睹到一场死亡,疾驰的车和鲜红的血,刺激着我的神经。
大脑里的回忆浮起,烧得炽热,灰色又包挟着我。
她站在中心,向我招手,我冲过去,只想抱紧她。
到途中,却被人拉了回来,坐在地上,抬头看,再也没有她。
或许是我太过想她,她终于回到了我的梦里。
没有别的,她只是说着想我,只是劝勉着我。
最后又消散在世界里,留下一句简单的“长命百岁。”
我舍不得她,忍不下心冷落她,我不想留她一个人在那里,冷冰冰的。
阿婆同意带我回去,我们买了很多很多菜,又过了一次年。
我盛了三碗饭,都摆在桌上,一碗插上了筷子放在我的身旁。
位置空落落的,心却是满的。
很奇怪的感觉。
就觉得,她好像就坐我身边,就坐在那条椅上。
仿佛透过朦胧,还能看见她的笑颜。
我夹着菜,放进她的碗里,慢慢的就堆成一座小山。
这一天,我送给她好多礼物。
写给她的信,都一封封寄给了她,寒冬时期的夜总是刺骨。
我伏在她的坟前,默默地看着,眼框盈满了泪。
最后叹息着靠近着她,将头贴近碑文,拥抱我的爱人。
我以为我会继续将她铭记,最后才发现她的声音都变得模糊。
她留给我的不算多,只余下一张照片,一段录音。
我回忆着,才发觉再也回忆不起与她的点滴。
或许是我的大脑在下意识的逃避,选择了背叛。
我想念她,所以痛苦着,她教给我的很多。
让我学会向往,让我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却唯独没有教给我如何放下。
叫我讨厌她,爱着她。
寺庙里都带着古朴,香火却连绵不断。
我只坐着,门口卜卦的人拥挤,我呆望着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似乎变得松散,卜卦的人望着我,我下意识将视线逃开。
再抬头,他却过来,边走边摇晃着签筒,走到面前,就落了支签。
泛黄的竹签上刻下的字格外显眼,叫我百岁。
面前的人轻轻笑着,嘴里不停地念着长生,反反复复离开了。
也是这天,我遇见一个比我更为奇怪的人。
那时,夜已经很深了,我买来她爱的月季,又去看她。
墓园的路口,却站了人,他的胡子随意的长着,脸上还沾着灰,有些落迫。
这样的人,却穿着得体的西服,手里拿着和我一样的鲜花。
他就像是一幅怪异的画,冲击着我。
路过他时,空气中还有着烟味,让我忍不住的皱眉。
他的声音总是出人意料的浅隽,莫名让人觉得秀气。
他说着抱歉,将烟藏起掐灭,我已过身,站在梯上听见他的声音,向他点头走过。
将花供上,不停重复着,包括动作、话语。
有时,我总觉得,我是否太过木讷了,总是伏在这里啰嗦。
她会喜欢吗?
我跪对着她,香烛不停地燃烧着,我带来新的红绳挽在她的碑上。
身旁意外地有了声音,男人跪坐在身旁的碑前。
用手感受着碑上的凹凸,雪又落下。
我们对视着在一起,彼此无言。
雪在我的掌上消融,转瞬即逝。
“新年快乐。”
身后的人愈加靠近,声音却也低迷。
我们并肩走着,犹豫着,许久,我说。
“快乐。”
他的脚步忽然停顿,对上我的视线。
又向我勾手,引我进了一家餐馆,请我吃了一碗馄饨。
我无心去吃,只是静静听着他讲的故事。
分手时,他说的话却也鲜明。
他说。
“人总得是要有点盼头才能长久下去的。”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最终叫住他的背影。
“那你想要什么?”
他呼出的白气消散,如同烟雾般的朦胧,将他糊住。
这一次,他没有给我再给我答案,向我晃了晃手,而后离开。
自此以后的几天直至我跟着阿婆回乡,我都没有再见过他。
我所以为的第一次,或许已经成为了最后。
冬雪过境,万物都在消融化作泉水,树梢上深深时,青叶蹉跎。
我听见春雨袭来,声声响响。
窗外,春天它正来到。
我追着春天,倒在田埂,泥土的芬芳里还带着水汽。
又回想起她。
我生的怪,平日里出门就少,也懒的出门。
辞去工作后,生活就变得很静,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想念着。
那天,我如,往常坐在屋檐,屋外却来了人。
我被请去学校,看见许多孩子。
都还太小。
一双双眼睛望着我,里面装满了好奇。
一群群人围着我,说着笑着,用手抓住我的白发,力度却很小。
我轻轻的笑,望着她们,也附和着。
“好酷。”
心就好像开心了一点。
这一次,好像多了一点期待。
学校的老校长来接待我,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张张相片。
中央处,她正看我,和长大不同的,那样温暖的人,小时候却长了张苦瓜脸。
老校长提起她时,依旧笑着,眼框里却泛了泪花。
她说她是她最大的骄傲。
永远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