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我能加个你微信吗?”而不是“加个微信吧。”
或许这并看不出来什么区别,但如果细细品的话,前者重心在发出的一方,态度更诚恳,是首先愿意放低姿态的,比较之下,后者就缺了这么点意味。
推开宿舍门,将书包取下来放在靠墙的行李箱上,阮梨直接拉开椅子坐下。
夏欣从卫生间洗澡出来,见人呆呆地坐那:“回来啦,快洗漱吧,过一会就没热水了,你搞快点哦。”
屋内飘着淡淡的炸串香气,窗户开着,味儿还没散完。任梦瑶刚刚同朋友打完电话。
“阮梨,你吃不吃炸串,刚分给她们了一些,还剩几串,你吃吗?还是热的。”
“不用了,谢谢梦瑶。”
说完,她轻呼了口气,拍拍脸,从抽屉里拿出水卡,起身往卫生间走,才走几步,发现左手上还握着手机,甚至连睡衣都没拿。
阮梨闭了闭眼,转身把手机放下,拉开衣柜,从里面找出要穿的衣服。
夏欣见她这副不在状态的样子,疑惑地偏了偏头,瞥见任梦瑶。
“你还吃!快睡觉了小心积食。”
“哎呀,最后两串了,不吃就浪费了嘛。”
……
这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如果现在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之前状态的话,迷迷糊糊?是的,陈之钦加了她微信,是陈之钦主动开口加的微信,这一系列语句在脑子里来回游荡,变字不变样,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迷宫,走哪哪都一样,可偏偏又出不来。
黑夜里,阮梨小幅度地翻来覆去,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摸出手机,深吸口气,点开微信。
对话框里是一条系统信息。
【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无需备注,他的名字就叫陈之钦,阮梨点击头像,强烈的愿望迫使她想要窥探一下对方的朋友圈,可目光落在他的头像上,阮梨的手没忍住想要点开放大。
“我拍了拍陈之钦对方说麻烦请别扰”
一时之间,女生吓到手机差点掉下来砸在脸上,有什么事比这还尴尬的吗?阮梨要被自己蠢哭了,慌忙摸到手机,抖着手再次点开。
求求,千万别看见。
这个能删除么?阮梨忐忑着急地想要长按那句话,屏幕上方突然闪动“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看到了!
真是要疯了,现在时间凌晨十二点,谁半夜不睡觉偷看别人信息,还被人抓包,阮梨痛苦般抓过被子一把将自己头蒙住,又拉下来。
陈之钦:【青皮梨。】
只有这三个字。
他竟然没提刚刚的事,阮梨暗自松了口气。
青皮梨:【是我,我是阮梨。】
想一想,她是不是还没告诉他自己名字是哪两个字,阮梨指尖停在屏幕上,等着后面的内容。
那头不断闪动了好几次“对方正在输入中……”一会消失,一会出现。
他究竟要说什么?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跳出来:【知道了。】
知道了她名字是哪两个字么。
阮梨想着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不好意思,我刚刚不小心点错了,实在是抱歉。】
陈之钦:【没关系,不用管上面的内容。】
不用管“请别扰”。他指的是这个。
心里彻底松了口气,但一想这种事还是好尴尬好尴尬,幸好陈之钦是不介意的,此刻阮梨突然觉得有一点点小开心。
青皮梨:【好。】
月光皎洁,撒了一地银霜。
这一晚,是个好眠夜。
接下来的一周里,阮梨没再收到陈之钦的消息,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她也不会在手机上去主动联系他,虽然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这种行为会不会算做打扰?会不会显得自己很轻浮?她总是会顾虑很多。
只希望,去到落日的时候,我能够见到你一眼就好了。
这一切并不代表,她对陈之钦只是一时朦胧的好感,会随着风跟着时间就吹散了,少女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陈之钦这样一个人于她而言就像一块磁石。
她喜欢他的外表,喜欢他的说话方式,更喜欢他的温柔礼教。但她从不是一个少女心思至上的人,这一点她是无疑确定的。
爱人最前提的条件是爱己,爱己更是提升自己的最佳方法。
接下来,阮梨强迫自己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入到学习上,她无疑是很努力的一卦,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可努力不代表回报就会成正比。
这又有什么?她始终相信加缪的话——
“只要我还一直在读书,我就能够一直理解自己的痛苦,一直与自己的无知、狭隘、偏见、阴暗见招拆招。”
因为长期接过几个翻译上的私活,阮梨的英语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在涉及几个专业课程上她还是有的地方一知半解,图书馆成了最近闲暇时常去的地方。
人和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
相同的网名昵称,相似的姓氏。陈之钦不知道笔记本遮住的一角,究竟是不是单单一个“元”字。
这些已经不重要。
赵舒蔓隔天醉酒醒来,有意避着陈之钦,对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
但是她忘了公寓的钥匙,不单单只是她有。早期时候,陈之钦朋友经常吆上三两好友来家里轰趴,钥匙就给了陈之钦备用一份。
这天,赵舒蔓刚刚从外面回来,打开门,就见陈之钦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
“我去,你怎么什么时候来的!”赵舒蔓东西掉地上,差点直接爆粗口。
陈之钦侧过头,睨她:“打电话拉黑我,这是你干的?”说完,他抬了抬下巴,指向茶几位置,“家里这么多酒,你搞批发?”
每一句话语气听着轻巧,赵舒蔓抬头看过去,见他一脸严肃,心中警铃滴滴跳动。
陈之钦鲜少发火,平时真正遇到他严肃的时候,她都尽量不同他抬杠。
“怎么不说话了?”
“你挺能耐,大晚上跟个男人喝成那副鬼样子。”
赵舒蔓心头一横:“是谁之前说不管我的,你最好别跟我爸告状,你们简直都一样讨厌!”
陈之钦要被这丫头气笑了,挑眉说:“行,那你跟我说一下,去年我给你那钱你拿着怎么样了。”
赵舒蔓突然像被扎了针的气球,泄气了,看着他,一时说不上话,她抬步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双手沉郁地揉了把头发,缓缓才抬起头来。
眼里夹杂着一丝愤懑和更多的颓废。
她没想到这条路竟然这么难,都是玩音乐的,大家走到一块,有多不容易心里清楚的很,凭什么就要消耗对方的一点点积累的信任。
“对不起……哥,对不起……”
最傲慢的姑娘有一天也被硬生生折断了翅膀。
陈之钦叹了声,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从来都是称呼他全名到人,今天竟然伏在腿上哭了起来。
“我又不怪你,行了行了。”
赵舒蔓颤抖着肩膀:“哥……我不想听爸的话,他自己都婚姻不幸,凭什么……凭什么,让……让我走他的路……”
她只是,想要走自己想走的路,想要争一份独立,就这么难吗?事实证明,她离开赵家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规规矩矩地按他布置的路走,念他让报的大学,读他想让读的专业,在听他的劝,嫁个财权一致的人家……
陈之钦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深呼了口气,抬手搭在她的头上。
“你没错,真的,我很高兴。”陈之钦笃定地说,“你能够为自己活,这一点很棒。”
不管男性还是女性,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陈之钦不觉得姑娘们一定要靠男人才能有所倚仗,女性的价值,从始至终都不局限于婚姻。
她们除了漂亮的外表,还可以有思想,有灵魂,有野心,走更远的路,看更多的风景,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天地。
如果,单单只因为一个性别,就去给姑娘们安莫须有的定义。
这,太残忍。
赵舒蔓抽泣着吐出一口气。
“不哭了,有哥给你撑着,大胆走就是。你才多大年纪,试错又怎么了。”陈之钦故意玩笑道:“长个心眼,可别把我祸害到街上流浪了。”
赵舒蔓鼻子一酸,更因为他后半句话没忍住哭笑出来。
“你什么都没看见,不许记得今天的事,听到没有,陈之钦。”
“哎?一点辈分都不讲,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我不管!忘记,就要忘记!”
陈之钦叹了口气:“行。”
他起身站起来,将茶几上的酒都收起来装进纸箱子里,抬放在地上。
“小姑娘家家的,下次再和男人宿醉,你看我骂不骂你。”
赵舒蔓知道张简珉为人,更不屑于和他纠缠,那晚上离场时,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跑她桌上招惹她。
陈之钦边收拾东西,边说:“阮梨那姑娘,你要是平时能招呼,麻烦招呼一下人家。”
赵舒蔓怀里抱着抱枕,擦眼泪的手一顿:“你怎么提她了。”哼一声,她记得去年农历年,唯一一个不算朋友的人,给她发了条祝福。
哦,她那群朋友也没发。
“知道了。”
“只要我还一直在读书,我就能够一直理解自己的痛苦,一直与自己的无知、狭隘、偏见、阴暗见招拆招。”出自加缪的《置身与苦难和阳光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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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