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杨家村的清晨总是带着一丝湿漉漉的凉意,薄雾笼罩着村口的池塘,水面平静如镜,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激起一圈圈涟漪。
几个村民正忙着在池塘边打水,一声惊叫忽然打破了宁静。
“哪个憨货往池塘里丢东西!”
一个村民瞥见池塘里漂浮着一坨黑色不明物体,他骂骂咧咧地走进那团东西,却在看见真容的那一瞬,吓得跌坐在地。
“死人了!”
那村民面色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团东西,那赫然是个面皮肿涨,杂草般的头发贴着面皮,穿着脏污道袍的道士!
“快去报官!”
与此同时,李沙棠正坐在窗边,托腮望着远处的山峦。
她少时便去了陇右,长到现在只见过沙丘,还没见过这般青绿的山峦。
想着想着,她便舀了口鱼羹汤,吸溜滑进胃里。
这羹汤鲜嫩又热乎,李沙棠不过喝了几口,胃里便极度妥帖,舒适得她不想动弹。
她不由得想起前几日在乡村山林里晃荡、天天吃糟糠菜的时候。
她那时心中还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觉着过不了几年,她就可以风风光光、光明正大地归家,叫阿爹刮目相看。
可现在......她其实也没受什么委屈,可她的眼泪就是会不受控制地滚下来,滴滴砸在桌子上。
“你怎么了?可是羹汤不合胃口?”崔杜衡犹豫了一下,还是舔着脸凑上来。
他实在不知道李沙棠昨日为何要对他摆脸色,他不弄清这个问题,他今晚会睡不着觉的。
李沙棠瞥过快喝完的羹汤,斜睨了崔杜衡一眼,又别开脸,继续抹着眼泪。
崔杜衡有些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着大哥二哥是怎么讨好小妹的。
虽说他平日里跟他们也不亲,但他们同住一屋檐下,时不时便会碰到。
崔杜衡这一回想,还真给他想到不少有关他们的回忆了。
不过他越想,面色就越臭。
还没等他想到对策,客栈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他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客栈外围了两排神色森严的府兵,那些府兵中间赫然站着两名官员。
其中一名蓄着长须、身着襕袍的官员死死盯着客栈门槛,他豁然抬头,喝道:“来人!将这客栈给本官围了!没本官的命令,谁也不得出入!”
崔杜衡与李沙棠同时站起身来,他俩对视一眼,眉头不约而同地皱起来。
*
“放,不放,放,不放,不放......”李沙棠转着铜钱,一脸厌弃地盯着反面,又悄悄一弹,将反面弹成了正面。
“小姐吃点东西吧,这客栈总有解禁的一天,小姐得把身子养好才能安全出去啊!”赵管家将一碗煮得稀烂的白粥放到李沙棠面前,苦口婆心地劝着。
李沙棠放下铜钱,随即盯着这碗稀粥,面色铁青。
她已经吃了三天这玩意儿了!天天都没吃饱!
“悦来客栈”被封了好几天,出入客栈的粮食被府兵层层把控,每日供应的吃食极为有限。
这一日两日不吃饱还好,可三四天过去了,这官府眼见着还没进展,那些江湖人士却快饿疯了。
他们武功高、气力大,每日耗食本就比旁人更多。但官府有意饿着他们,每日只供应正常人的食宿,不肯再多一点。
人总有气性,更何况是刀尖舔血的江湖人?于是乎,在他们又一次抢夺食物时,一把重刀终究砍向了门外严守的府兵,双方立时混战起来。
李沙棠一边躲过即将砸向粥面的断臂,一边往客栈外边望去。忽然间,她眼神一凝。
只见那日的女刀客走向门口府兵,向首领模样的人出示了一样东西。
随后那个首领就垂头向外跑去。
李沙棠对她的印象很深,第一是她很符合李沙棠对江湖女侠“大雪满弓刀”的幻想,第二就是那把刀。
阿爹曾在儿时与她讲过一个带刀将军,那位将军有一把血槽数条且槽形怪异的雁翎刀,乃举世罕见的奇刀。
他曾凭着这把刀在敌军杀了个七进七出,用敌军首领的头颅,换来众人求之不得的高官厚禄。只可惜,随着那位将军的死去,那把雁翎刀也随之消失了。
而如今,这位女刀客腰上的雁翎刀,与阿爹口中描述的那把奇刀,几乎有着一模一样的特性!
李沙棠对女刀客的所作所为愈发有兴趣,她一边盯着女刀客那块地方,一边举碗喝粥。
没多久后,一个青袍官员小跑过来,女刀客又出示了那样东西。
这下李沙棠看清是啥了,那是一个雕镂玉佩,上面似乎刻着把金刀,长得很是眼熟。
李沙棠皱眉收回视线,再喝一口粥时,忽觉满嘴腥味。
她僵着脑袋,一下垂头看碗,只见里面赫然多出一块血晕。
她豁然起身,气势汹汹地往前走着,眼看着就要加入混战队伍,却被崔杜衡一把拦住了,“你莫冲动!”
“干嘛!”李沙棠没好气地瞪了崔杜衡一眼,她不像崔杜衡那样病体沉疴,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每日食量也不小,现在被这般饿着,再是圣人也接受无能。
她正气着,眼睛忽然瞟到崔杜衡腰间的玉佩。
那是上好的白玉做的,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崔”字。
李沙棠眼珠子一转,霎时有了主意。她佯装没听见崔杜衡的阻拦,一不小心将他带到门口,随后佩刀又一不小心刮断了他系着玉佩的红绳。
“碰”地一声,一块成色上佳的玉佩落进青袍官员眼底。
他哆哆嗦嗦地拾起那枚玉佩,随即立马转身,冲崔杜衡深鞠躬:“小官不知崔三少爷在此,行事有所冒犯,还请崔少爷见谅!”
李沙棠瞪大了眼,她与崔杜衡大眼对大眼,随即手一松,崔杜衡啪叽一下摔在地上,顿时引起更大恐慌。
“崔三少爷!”
“快来扶人啊!”
*
是夜,李沙棠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铜镜边缘的雕花纹路,心底阵阵发愁。
她见崔三平日里举止不俗,便猜想他有个好身份。再加之有女刀客用身份走出圈禁在先,她便想着利用崔三的身份去混口饭吃。
哪成想崔三竟是清河崔氏的三公子!
清河崔氏乃永安五大姓之一,崔氏现任家主崔良玉受圣上重视,担任尚书右仆射一职。现今尚书令悬空,右仆射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从二品大员,崔杜衡得父辈蒙荫,自也是永安城内顶顶尊贵的主儿。
由于他的身份过于高贵,泸州刺史卢元芳还是他不知隔了几辈的堂叔。这一群人硬要他们留宿几天,美其名曰“待客之道”。
这差点没把李沙棠愁死。
她如今在一个地方滞留越久,就越有可能被她爹找到!
她气哼哼地锤着桌子,余光里瞥见婢女离开,便一把打开窗户,一溜烟跑进崔杜衡的寝居。
崔杜衡忽悠完那群老东西,一口茶刚灌下,转身就见到神出鬼没的李沙棠。
他双眼圆瞪,盯着面容半隐在阴影处的玄衣姑娘,吓得呛声不止,差点引来门口值守的婢女。
呜呜呜,有没有小可爱看我的文呀[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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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崔三掉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