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小鞋被打到扑街,松萝举着瓦盆也有些愣了。天哪,自己都做了什么?可是她这样闹下去,岂不是在故意搅局吗?泥人都有三分脾气,你在别人白事上这样闹,谁能忍得了呢?倘若不打断一下,姑姑这个白事要怎么收场?
趴在地上短暂地安静了片刻,小鞋开始不断挣扎,两个新罗女妖精赶快慌乱地将其扶了起来。摸了一下发现自己头上的玉簪都断了,小鞋锤着地哇的一声放声尖叫。就在这时寅斑挤开妖群冲了进来。看见松萝手里拿着个破瓦盆,而小鞋被人扶着瞬间僵住。就在松萝和寅斑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鞋已经悲戚地惨叫起来:
“大人救我!李松萝她打了我!”
闻听此言寅斑一把将松萝推开,又将被打得披头散发的小鞋扶住高声道:
“你凭什么打她!”
见寅斑冲进来就拉偏架,松萝声嘶力竭吼便起来:
“分明是她先打人的!”
这下寅斑冷笑起来:
“谁看见小鞋打人了?给我站出来!”
见寅斑如此说,四周的女子和妖精神色都有些彷徨。见无人站出来说话,寅斑指了一下小鞋:
“向她道歉!”
见寅斑如此,松萝偏着头不答话。眼看局面僵持,大黄和另一个女孩子一左一右拉着松萝劝慰。想到搞成这样这个白事没办法收场,松萝只能含泪压低声音道:
“……对不起。”
见松萝道歉,小鞋刚要答话,谁知寅斑又大声道:
“李松萝,你还在跟谁耍脾气?日后小鞋进门,他就是你的主母。你们还要相处的!跪下,好好对她道歉!”
怒视了寅斑一眼,松萝高声道:
“谁是我的主母?我是北周九部贵族,北周三代皇后血亲,她一新罗女子,敢当我的主母吗?”
见松萝如此刚强,几个新罗妖精按捺不住,再次扑上来对着松萝又打又骂,因为寅斑在旁边站着大黄等人也是不敢上前。被几个妖精硬是打了一顿,松萝被按得跪在地上但就是不哭。寅斑站在旁边看着,那几个新罗女子也不敢多打,很快就悻悻住了手。示意将松萝扶起来,寅斑点着手指道:
“是我纵你太过了。认识你这些年,我也知道你性格狂傲自私。但念你陪我从长白山到这里,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一力包容。你不要以为在上面给我求了情就是多大的功劳了。你若还是这样任性骄纵,我就把你送回去给那个陈廷崧。我倒是很好奇,事到如今他会用怎样的手段对你。”
听见这些话松萝突然之间勃然大怒,扬手就抽了寅斑一个耳光。这下寅斑青筋暴起,一把就将松萝前襟拎了起来。见情况变成这样,别说大黄等人,就连那几个新罗妖精都是一脸惊惧。
被寅斑拎着,松萝还想继续说话,却突然感觉胸口疼。见松萝捂着前胸压抑地咳嗽,寅斑和小鞋都是一呆。见寅斑慢慢将手松开了,小鞋马上反应过来:
“你又在这里装什么可怜?大家都看着,你少给老娘来这套!”
但此时松萝没心情搭理小鞋已经开始扭身掏兜,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一块绣花手帕来。继续用手帕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松萝突然“噗”地一声喷了出来,这一喷之下力道老大,手帕都直接脱手扬了出去。
眼看不知为啥控制不住当众吐了,其他姑娘和寅斑全都站在旁边一脸震惊,松萝脸都憋得通红。老天爷啊,好好的怎么会吐了呢?早上分明没吃东西啊?在这么多人围观下吐了,这要是还在家里,可能会失去联姻价值被逼上吊的。胡思乱想间,松萝突然发现站在自己对面的小鞋围着的白毛领居然都红了,不光是毛领,就连小鞋脸上都满是喷溅状的红点。
突然意识到自己吐血了,而且还全都吐在了小鞋新衣服上还喷了人家一脸,松萝赶忙用手去擦小鞋的脸。见松萝把小鞋的脸抹得脸谱一样,而小鞋只是傻傻站着任由乱抹,寅斑目瞪口呆,但就在这时松萝突然软软地跪在了地上。一把扶住松萝,寅斑道:
“宝贝你怎么了?怎么了?”
松萝做了一个长梦,在梦里自己和陈廷崧成亲了。三书六礼,场面豪华,就连皇后李柔都送来了礼物。在梦里松萝不记得寅斑,也不记得所有的一切,与陈廷崧洞房花烛,婚后也算举案齐眉。但天长日久,总觉得缺点什么,就好像是一张卷烤鸭的春饼,吃起来总是少些滋味,细品一下,原来是里面没放甜面酱。
看着柔和儒雅的陈廷崧,松萝总感觉很怪,说不清,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后来松萝发现是床上不太对。就是感觉这个床上生活有些没意思,似乎是少点什么。松萝害怕,自己系出名门大家闺秀,出阁时也是黄花闺女,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有一天松萝自己坐着车回门,在路上打起窗帘,突然看见一个健硕粗犷的汉子在路边卖首饰的摊位上买珠花。看见这个汉子,松萝骤然一惊,总觉得似曾相识。非常神奇,此时此刻那汉子也扭过头来。见对方拿着珠花看向自己,松萝吃了一惊立刻将窗帘放下了,但很快窗帘又被什么东西从外头给戳开。看见寅斑抬着窗帘追着自己在车外走,松萝一时语塞,寅斑也是瞧着松萝久久无语。过了好半天,寅斑终于道:
“你,你好。我们之前见过吗?”
说完这句话,寅斑似乎突然很尴尬,只能挠着头笑。这个时候松萝感觉一阵胸口疼,随后一切似乎变得清晰,睁开眼就看见安大哥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寅斑还站在后头说话,但很快意识就又陷入了混沌。
再次醒来,松萝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房间里,看起来似乎是酒店的雅间。如今旁边没有侍女,只有寅斑正在滔滔不绝地对自己讲话:
“按风水,按术术,此事都有调理的可能。只是有句话要对你说明。有的男女天生不合,此乃命中带的。不管如何调理,始终不能成行。像你相公那样的人,日后妾室外室也不会少。若你与他不合,一辈子就享受不了男女之乐了。”
再次看见寅斑又听见寅斑给自己讲这些,松萝也是一呆,半晌才道:
“依你说,我是否应该找个情人?大哥可有人选相荐呢?”
没想到松萝直接就给说破了,寅斑反倒尴尬起来,张口结舌半天也没说出话。看寅斑这样,松萝反倒觉得好笑。见松萝掩着嘴狡黠地嘻嘻笑,寅斑居然红着脸羞稔起来。
过了半晌,寅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放在桌上:
“姑娘冰雪聪明,在下也不敢说什么调戏的话。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即便我有意,也不是那等混蛋之人。这是一瓶助兴的丹药,我做的。把这个拿给你相公吃,看看可有什么好转。若是真有,也算我的功德。”
松萝留下钱走的时候,寅斑又反复强调过三日继续在这里相见。把药拿回了府邸研究了许久,终是不敢给陈廷崧吃。倘若这个药有毒,陈廷崧吃了就完了,就算没毒,以寅斑的炼丹水平,也不定吃出什么效果。但产生这个念头,松萝又觉得奇怪,自己从前根本就不认识寅斑,为何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的炼丹水平不好呢?
第三日上松萝没有继续去酒家见寅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不该去。又过了几日,松萝在陈府后宅走动,刚穿过回廊就看见寅斑站在远处的廊下头。将婢女支开,松萝慢慢走过去。看了松萝一眼,寅斑叉着腿坐在廊下:
“你没给你相公用那药?这是信不过我?”
见松萝慢慢坐在对面,寅斑笑道:
“看见我你不害怕?不问我怎么进来的?”
绕着衣服上的带子,松萝道:
“大哥是世外高人。愿意进来看我这槛内俗人是我之幸。只要大哥想见我,怎么都能进来的。”
再次吃了一惊,寅斑沉默起来,半晌才道:
“为何你在我面前这等聪明,在这后宅内院又如此迟钝?你知不知道,因你嫁过来一年无所出,你婆母已经偷偷张罗着给你相公纳妾了?”
松萝轻轻一笑:
“我心肺不好很难有孕,这也是迟早的事。妾室生产,也免得我亲力亲为。她们私下瞒着我做,事后对我歉疚,自然要让我几分。”
听见这些,寅斑显然有些吃惊。但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扭头看时几名护院已经冲了过来:
“保护夫人!”
见陈廷崧带着人急匆匆将回廊围住,松萝也是有些意外,但还是站起身拉着陈廷崧道:
“一场误会。他是我认识的一名术士。这位大哥道法很好,只是有些疯疯癫癫,今日不知怎的突然进来找我说话,相公莫怪。”
看看松萝又疑惑地看看寅斑,陈廷崧脸上露出些警觉的神色。见松萝躲在陈廷崧身后,寅斑也慢慢站起来打量了陈廷崧半晌。见寅斑一边抱着胳膊溜达一边上下左右扫视自己,陈廷崧表情越来越僵。找了个地方站定,寅斑笑道:
“你夫人说我是他认识的术士,你信吗?”
见寅斑如此无礼,旁边一名家丁立刻怒斥大胆。平静地看着寅斑,陈廷崧道:
“信与不信,我俩都是夫妻。而你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抱着胳膊哈哈一笑,寅斑道:
“你俩是夫妻,所以关系就比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得好吗?她早知道你娘私下为你张罗纳妾,但因为不想生育才故意装作不知。这样的话她敢对我说,却不曾对你说。”
见寅斑突然发癫松萝连忙示意住嘴,谁知寅斑当真不说了。被护院引着出去,寅斑走到回廊下突然站住回头:
“姓陈的,虽然你俩是门第联姻,我还是劝你对娘子厚道些。我保留在你家里的权利,日后我还会来的。”
谁知听见这句话陈廷崧突然破防,冲过来对着寅斑抡拳就锤。被陈廷崧在脸上打了一拳,寅斑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抡起一圈直接打在陈廷崧肚子上,顿时把陈廷崧打得“嗝”一声。眼看这边打起来了,松萝大吃一惊扑过来就拉,结果被寅斑往后一肘直接抡飞了出去。眼看松萝摔在地上捂着肚子,陈廷崧和寅斑互相揪着都愣了。
晚间,松萝虚弱地歪在床上,这时窗户发出一阵吱呀吱呀的响动。翻窗进屋,寅斑慢慢走向床前:
“你……你没事吧?”
柔弱地看了寅斑一眼,松萝摇摇头:
“没事,只是小产了而已。”
听见松萝流产了,寅斑大吃一惊。见寅斑一脸慌乱,松萝勉强笑笑:
“……没事的。我气血不足原本就很难保住,白白怀几个月更是不值,反倒把身子搞坏了。”
轻轻坐在床边,寅斑往前倾了倾身子:
“正是呢,你能这么想就好。什么富贵主母安逸生活,都没身子重要。”
这下松萝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但恍恍惚惚中,松萝就是觉得没办法对寅斑生气,纵然这个家伙神神叨叨神经兮兮的。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人从前就认识,因此自从相见就觉得亲切。虽然寅斑不是很帅,也不是很儒雅,看起来愣愣的还傻呵呵的,但是看见他心里就蓦地柔软下来,或许是原本就有些渊源,到底没法跟他真生气。就在这时门口又是一阵响动,再看时陈廷崧正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看见陈廷崧,寅斑再次勃然大怒冲上来就打:
“你这个烂人!要不是你把她搞怀孕了,她怎么会小产!”
莫名地在自己家被一个陌生男的揪着打了两次,陈廷崧已经整个蒙了。见陈廷崧连还手都忘记了,松萝只能强撑着身体光着脚爬起来试图将两人隔开。卧室空间很小,三个人扯着根本摆弄不开。两个男的互相揪着前襟甩来甩去离心力很大,松萝被从左甩到右,又被从右甩到左,几下之后后腰竟挨到了一根类似棱子的东西上。察觉背后空空如也,松萝有点惊异,整个身体又突然往后一翻,整个人都从二楼窗子上落了下去。随着“空”的一声巨响,松萝只感觉浑身剧痛,又看见寅斑和陈廷崧正惊恐地从上面的窗子往下看。视线再次开始模糊,松萝慢慢睁开眼,大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醒了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