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野外战斗诱发的大型碰瓷现场

已经是三月初，眼看就要春暖花开，松萝开始洗刷晾晒春季要用的床上三件套，就连根本用不上的凉席都拿了出来。谁知突如一夜春风来，特大雪灾从天而降，把松树都压断了好几棵。

最开始的时候寅斑以为是普通的倒春寒，只是将注意力投入在村民雪天下的套子与兽夹上。很快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对了。这个雪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每天早上起来打开洞门洞口都被雪塞满，寅斑必须先钻出去把雪拨开松萝才能走出去。

本来胡大哥每半个月过来一次进些松子、人参之类燕云妖精需要的山货，顺便带一些燕云地区的细点及精米面等人饲料倒手给寅斑，但是整个三月里胡大哥都没有来，一问才知道因为普遍降雪，胡里改区传送点的空间灵珠冻裂了。那个冰冻灵珠很大暂时没有替代品，因此胡里改传送点目前报废。听说这个消息，松萝立刻想到了最糟的结果：

“我爹说，从前我老家雪灾的时候每每会饿死人，严重时大家甚至会把老弱送到山里喂猛兽节省粮食，这些话是不是真的？”

可能是有些烦躁，听见松萝这么说寅斑立刻大声吼起来：

“每天就知道死死死，你怎么这么晦气？”

无端被寅斑吼了一顿，松萝顿时吓得呆住了，沉默了一会又有点难过。是自己把晦气带给了寅斑吗？好像并不是，可是从前自己的爹就这么说。那时从庄子回家，自己爹总是偷偷对嫡母讲，这个长女容貌虽好命格却贱有些晦气。松萝并不认为自己晦气，只是不甘心，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这么说。可如今有一个瞬间松萝又在想，知子莫若父，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晦气？

见松萝眼眶发红若有所思，寅斑皱了皱眉语气又软了下来：

“好好的，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养你的这些时日，吃穿没有一天亏了你。你衣着打扮四时衣服，我哪一次没有给你买？你想吃什么，我顶风冒雪都去买。你要吃烤鱼镇上没有，我大老远去幽州给你买。拍着良心说，我寅斑吃穿用度上没亏你一点，饲养空间也是尽量给你大的好的。你看别人家宠物人谁用冲水马桶？你生病，屁股都是我给你洗。你天天不提供一点价值，一个月到头就陪我睡两次，难道我因此就克扣你吃穿了？这些话日后不要再说。”

松萝知道其实寅斑说得也是真的，这两年来在吃喝上寅斑是要啥买啥，细点水果零食只要市场上有的不论贵贱都买。在寅斑身边呆着，日常吃喝供应甚至比从前在府里充分。毕竟在府里需得到时辰才能吃细点，水果也是定种定量的。说句掏心窝子的，在这些方面松萝从来都很满意。反过来想想，作为宠物，自己因为没吃的焦虑，作为主人，寅斑只会更焦虑。宠物还冲寅斑抒发内心的焦虑，这确实违背了宠物的基本职业道德。

有时候松萝也在想，寅斑虽然是一个不合格的伴侣，但他是一个合格的主人。而自己也和寅斑一样，是一个合格的主人，不合格的伴侣。寅斑之所以和自己一样，因为他这方面的行迹全都是跟上辈子的自己学的。

那天以后，松萝决定自力更生，于是每天去外面捡一点松塔，可这些是山上松鼠的口粮又不好意思多捡，最后只捡了十几个，主要起到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可这并没有什么用。雪下下停停二十多天，还没有放晴的迹象。由于人饲料进不来而村民在雪灾中不卖粮食，包括米面在内的宠物精饲料价格暴涨，就连窝窝头的价格也开始飙升。

到了三月底，宠物人饲主的终极噩梦成为现实。整个长白山区的宠物人普遍断粮，从前吃米面等精饲料的宠物人现在只能靠啃窝头充饥。由于没有了饲料，很多被养来摘松塔、当丫鬟的工作宠物人被放生到了雪地里。由于不像男的那样能偷能抢，被放生的女孩子被饿死或者杀死在山林当干粮的情况持续发生。虽然也有很多妖精没有把自己的宠物人放生，但因为没有足够的粮食，宠物人还是正在大批饿死。亲眼看见一只熊精一边哭一边把养了十来年最终饿死的女孩子大卸八块煮着吃了，寅斑等其他宠物人饲主围绕在旁不知所措。到了晚上，寅斑道：

“吃自己的宠物，和吃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呢？这样的事只有你们人类常做。出了这种事，日后都不会快乐了。”

虽然洞里还有山货和米面，情况已经比其他宠物人那里好得多，可如今松萝日日都想吃细点和水果，还想吃奶渣和鱼虾。

如今睡着以后，松萝每每梦见自己在别人府上吃流水席，面前的流水里飘着精致的核桃酥、山药枣泥糕、红枣切糕、奶油炸糕和各种各样的水果，还有各种各样的炸虾丸和熏鱼。松萝正想着应该夹哪个就突然惊醒了，有时候醒了之后发现正在嗦寅斑的耳朵及尾巴尖。

寅斑借来的每本人类养殖指南上都写着，人类迫切的想摄入特定食物，是因为体内缺少特定的营养成分。但短期内的偏食并不会影响人类特别是人类成年体的成活率。但万事无绝对，在断了细点、水果和鱼虾的第七天，松萝起床洗漱的时候感觉两条腿没力气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就浑身无力病倒在床起不来了。

听说这个情况后，几名妖精每日堵在洞口拿着银子等待松萝死掉，希望买走剩下的粮食给自己的宠物人吃。眼看大家等待多日还没个结果，松萝都觉得自己迟迟不死是耽误大家时间，终是有些过意不去。

万没想到松萝在吃上也如此脆弱，寅斑一筹莫展，整日趴在洞口的积雪上瞅着松萝，大头、身上和胡子上挂满了厚厚的雪片，沧桑得像只老大爷虎，只能说是虎生艰难了。

如今寅斑和松萝的关系反倒异常好起来，松萝总是拉着寅斑的爪，两只智能生物默契地久久互相瞧着，空气中流动着眷恋不舍的情愫。

这种感觉松萝太熟悉了。每当宠物快要老死，自己和小猫小狗就是这样互相贴着，宠物舍不得主人，主人也舍不得宠物。从这天开始，主人就又是孤身一人了，没有宠物再来爱这个主人，没有宠物再来体贴主人的悲欢。这件事宠物和主人都知道，所以宠物心疼主人，舍不得主人，感谢主人的关照，甚至为自己的离开而感到抱歉。

主人也感到痛心难过，但又无可奈何。与宠物相依为命的人在社会意义上往往是失败的，因为无法和同类建立亲密的感情与关系。如今松萝意识到，虽然在妖精界混得风生水起，做虎寅斑也到底是失败的。等到自己死了，寅斑就更失败了。从前寅斑混得好的时候，自己和他似乎永远隔着千山万水，如今这些山水没有了，也到了再见的时候。

又是一个狂风大作的雪夜，松萝喝了些米汤吃了些煮白菜叶后勉强洗漱睡下。睡到半夜被风吹醒，发现寅斑居然不在床上，而是正前爪着地伏在地上蠕动着似乎是在拖什么东西。将油灯举起来，松萝惊诧地发现寅斑居然拖回两大麻袋冻柿子。这当真让松萝大吃一惊。

之前下山散步的时候，松萝看见山下自然村正中间有一棵巨大的柿子树，看起来已经有两三百年树龄了。一般东北地区是没有柿子这种常绿乔木的，因为东北冬天很冷柿子树会冻死。但是那边的村子下面有温泉比较暖，那棵罕见的柿子树被看做是神树。虽然年纪很大，树依然丰产，很多红彤彤的柿子挂在光秃秃的枝头，冬日看来十分喜庆。白日里很多村民站在树下面抬头看着上头的柿子一脸期待。

白骨精老白表示，按风俗全村村民要等到三月三那天才能将柿子全打下来大家平分，好讨个彩头准备春播开犁。意识到寅斑悄悄进村把人家的冻柿子全部摘光，松萝马上脑补出第二天早上村民们对着秃树目瞪口呆的样子。用尾巴卷了五个柿子放在水桶里解冻，寅斑道：

“他们丢了柿子失去的只是梦想，你不吃柿子失去的却是生命。”

当天晚上松萝像是水果吞噬兽一样连吃十二个解冻柿子，第二天就吃出了急性肠胃炎。有一天寅斑弄来了一点虾，做成炸虾松萝都吃了，感觉口感很好。松萝不敢问虾是哪里来的，毕竟寅斑提过不远的地方有两条隐蔽的臭沟。

这场开年严重雪灾最终在三月中旬落下帷幕。本场雪灾造成了长白山大量养殖驼鹿及野生动物的伤亡，本地区妖精养殖的东北语言区宠物人死亡率也超过了四成。道路开通后，寅斑拿回来一个珠宝盒送给松萝，打开盒子，里头是一个小金柿子吊坠。别人的守护神是保家仙，松萝的守护神是冻柿子。

当雪灾结束冰冻灵珠被修好后，重新到来的胡大哥迎来了开年大生意。大量妖精开始下单订购新的宠物人，重新购买用于摘松塔的男性宠物人和用于观赏和收山货的女性宠物人。

由于没有什么男性宠物人库存，胡大哥又从胡里改道各处上货了一批少年。看着面前科幻的场景，松萝不知该作何感想。如今补货的妖精大部分都是不负责任的养殖者，毕竟真的对宠物上心的妖精怎么会不提前储存足够的人饲料呢。所以说饲主一般只分两种，一种养一只养到天荒地老，另一种一年四季总是在买新的。

雪灾停歇后一切重新走上正轨，松萝决定开始刷业绩。这个套路松萝倒是很熟。想要升官，女眷就在向上社交上奔波努力，其他积累功德的事也可以办起来了。松萝很期待年中的时候能够换一个更好的山。明年冬天自己想要住在温暖的洞穴里，优雅地用牙签吃着零食与水果，去冲水厕所的时候也身上暖暖的，而不是脱了裤子屁股都结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