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扯,但说起来真的是这样。寅斑新分到的那座小山炸了,松萝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一个空壳的鸡蛋一样碎成了一地渣。
那天晚上,松萝在荒凉的雪地里哭泣不止,但也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哭泣。是因为箱子被埋了,还是因为寅斑管了三天新山就把山管塌了,又或者是因为想到自己一嗓子喊塌了山心里就害怕。其实或许都不是,松萝只是觉得难受,这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不舒适感。因为不舒适,所以就想哭,就像一两岁的小孩子莫名其妙就哭起来一样。如今松萝已经无法清高,在寒冷的冬夜里,想念那个被埋在破洞里的砖红色破帽子。
寅斑将松萝寄存在了一个白骨精的洞穴里。白骨精是个老人家,从前也是个读书人,为精很是儒雅亲厚。但松萝想寅斑把自己存在这里,而不是存在老鼠精或者其他妖精洞里并非因为这些,主要还是因为白骨精他老人家没有**。
白大爷是个很周全的妖。将松萝和寅斑让进洞里又拿了些热水和肉干给松萝吃,白骨精道:
“山塌了,这的确不寻常。但那座山本来就和旁的山不同,草木不长动物也不多。也罢,就暂且歇在我这里吧。”
因为受了惊吓还吹了风,第二日松萝就发烧了。寅斑弄了些钱安排松萝寄住,又去处理那座塌掉的山。每天晚上寅斑会带吃的到洞里来。头两天松萝很担心山的事,总是哭哭啼啼询问山塌了和自己大声说话有没有关系。
如今寅斑情绪倒是出了奇的稳定,反复安慰松萝这件事和大声讲话毫无关系,又表示如今看来这座山本来就有问题。
见确实不会吃什么瓜落,松萝又开始为那四个箱子犯愁,虽然没说一定让寅斑找回来,但还是反复表达所有私房钱都在里头。寅斑也是有些无奈,但还是温和地抚摸着松萝的头,承诺一定会把那四个箱子刨出来。
有时候松萝觉得如今寅斑脾气确实变好了,对自己也比从前更耐心。或许挫折确实令虎成长,又或者雄性的脾气与事业运往往就是此消彼长的。
刨山的第一天寅斑带来了好消息。浑身是土风尘仆仆地跑回来,寅斑冲松萝鬼鬼祟祟伸出了尾巴:
“送你。”
第一眼看去,松萝看见黑黄的尾巴尖上卷着一个小金块。但第二眼去看,居然发现这不是小金块,而是一颗金的人类槽牙。松萝有些慌:
“这?这是哪里来的?”
寅斑非常得意,低声解释是在那个山包下面挖出来的,所以山包很可能是个坟包。寅斑道:
“你不是想要金耳环吗?用这个给你打一个。”
看着那个金牙,松萝心情有些复杂,嫌弃又确实有些想要,左右想了想才道:
“这……不大好吧?”
将牙收起来,寅斑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
“有什么不好?人活着才用金牙,都死了金牙还有什么用?”
吞了下口水,松萝也往前倾着显得有些偷感:
“……还有吗?”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寅斑还是很给力,没出三天就找来了一大把金牙。看见金牙,松萝感觉头不疼了,腿也不软了,光速跑到镇上找人打了一幅靺鞨式流苏耳环。带着耳环揽镜自照,松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土了。不是变土了,而是变俗了。如今自己不再关心形而上的问题,比如爱情,比如人类当宠物的伦理困境,只关心今天中午吃什么,还有地里还有没有金牙。
可情况再次急转直下。第二天回来,寅斑情绪看起来有些复杂。面露难色地拉着松萝的手,寅斑道: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感觉事情有点不对,松萝讪讪道:
“坏……坏的吧。”
不住摩挲松萝手背,寅斑缓缓道:
“北面的熊精告诉我,这种情况该在山脚下斜着挖。我挖啊挖啊挖,挖啊挖啊挖,忽然发现土里有更多人骨。我看见这么多骨头,就想会不会还有些金首饰金头面?倘若有金首饰拿给你你必会高兴,所以就把那些骨头全都拿出来码好又继续挖。
一连挖了三日,挖出了一面墙那么多的人骨头,最后方才挖出了一座碑,可上面的字我又不认识。你也知道的,我不会外语啊。于是我叫老白来帮我认,看看是不是藏宝图什么的。
他来了以后还没看见碑就看见了那些白骨。他说刚好自家地里的白菜需要浇些骨粉肥才甜,我想也不好让人家白跑,就帮他把白骨都运过来。我俩拿个石磨磨啊磨啊磨,磨了好久才把那些骨头都磨成粉,足足装了六大筐,又把粉掺在粪水里浇白菜。他种的白菜还真不少,我俩浇啊浇啊浇,足浇了一个下午,虽然辛苦但也十分充实。就是洞口的那些白菜,你也看见了吧?”
听见寅斑说个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松萝有些无语。你到底在表达啥啊,怎么说话忽然跟村口大妈一样叨叨叨叨叨叨的没个重点呢?但寅斑毕竟是动物变的,动物脑壳有时候确实容易秀逗,纵使平日再聪明,偶尔也会得了老年痴呆症一样话讲不明白。因此松萝耐着性子没有发作:
“那后来呢?”
耷拉着眉毛满脸心虚,寅斑道:
“后来我俩又走回去,老白帮我看了碑。你猜怎么着?那碑上头写着,活剌浑水李氏部埋骨之地。”
听见这话松萝第个一反应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又反应了片刻才猛地蹿了起来:
“你拿我祖宗的骨头浇地了?”
说完这句话,松萝又感觉耳朵**辣。原来那副假牙是自己祖宗的装备,怎么不算是一种另类啃老呢。
祖坟爆炸的事情发生后,松萝全身上下仿佛被输入了一股真气一般,一会脚疼一会头疼,一会发冷一会发热。松萝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寅斑,毕竟他是老虎,在他眼中人类的骨头就和猪骨头一样没有分别,人类的骨头磨成粉就是可以用来浇地的。可自己呢,自己耳朵上带着祖宗的假牙。
关于祖坟的事松萝是真不清楚。从前听人讲过,当年北周五部在山中渔猎时李氏部就住在黑水支流活剌浑水一代。但是和其他四部的地盘相比,李氏部地盘位置比较差,往北过了黑水就是罗刹国,而白山另外一侧又是黑水渤海人的地盘。
据说当时在兵家必争之地上李氏部被赶走了很多次,祖坟也因此丢了两座,后来跟苻氏部联姻后地盘又再次被找回来一些,但因为其间过了几十年,所以祖坟确实有一座没有找到。松萝记得当年自己爹带着全家进京时丞相李长恭还提过这事,说早晚有一日要把祖坟找回来。万万没想到这任务被自己间接完成,美中不足的就是代价有点大。
见松萝精神不佳,寅斑向白骨精要了两棵白菜心投喂松萝。这个自家祖宗骨灰浇灌的爱心白菜吃起来的确很甜,松萝想这大概就是爱的力量吧。想到这些一边吃一边哭,看见晚上伙食有白菜炖粉条又狂炫三大碗。
正如寅斑所说,在这个坏消息出现的同时,好消息也出现了。因为坟丘不属于山脉的一部分而属于人造物,所以这种地方是归土地管辖的。在发现分给寅斑的山是坟山后,上面又分给寅斑一座新山,寅斑趁机选了一座虽然不是最大但有地方装冲水马桶的半大山包。
新的地窝子挖好后,寅斑很快将松萝接了过去。这次的居住条件显然改善了,不但有一室一厅,山上面还有很多能产红松塔的松树,木耳、猴头菇、蓝莓、五味子也有一定的产量,虽然没温泉也不至于让人活不下去。
因为提前调了一级,寅斑犯贱的毛病又开始初见端倪。每天晚上,寅斑总是抱着松萝讲一些睡前故事哄睡,故事也终于随着洞穴的变好向着不友好的方向发展了。
有一天寅斑讲道,从前在活喇浑水有一个帅小伙小李,小李皮肤白净,模样像个小姑娘一样。隔壁村里有一个壮汉名字叫小苻,小苻总是跑来欺负小李。小李十八岁的时候家里给他定了亲,对方姑娘叫做小裴。小李和小裴郎情妾意,彼此都很满意。谁知天不遂人愿,这一切都被小苻看在眼里。
有一天小裴进山放羊,万万没想到,小苻突然冲将出来将小裴给qiang暴了。
得知这件事大家都很愤怒,都说小苻是个恶霸,最后小裴被迫远走他乡嫁给了其他部族的人。因为这件事,小李手持兵刃找到小苻寻仇,小苻倒是十分坦然,让小李免费扎自己三下。见对方这样坦荡,小李反倒不知如何是好,谁知小苻顺势将小李推倒,然后把小李给睡了。说到这里,寅斑真来了兴头,好像一个三流的说书先生一样反复形容小苻怎么把小李睡得死去活来,小李如何疼得晕死过去,但又如何食髓知味,小苻又如何抚弄小李那里,两人如何如何同时实现了生命的大和谐。
本来松萝已经困了,但越听越不对,到了最后直接大惊失色。寅斑在说啥呀?讲钩子文学是吗?这个故事是不是有些恶意满满了?
见松萝眼睛瞪得像铜铃,寅斑十分满意:
“这是你们这里的传说诶,可不是我编造的。那个小李可就是你的祖先啊。后来小李和小苻感情日浓,但终不能成为眷属,最后小苻说:我愿意娶你的妹妹,就当娶了你。从此以后,你们李氏部就与苻氏部世代联姻。真是的,你们这些李氏部的姑娘,每天吹嘘自己是皇后之格,原来都是小李的平替啊,说白了就是赠品,不要继续骗自己了。”
说完这些寅斑哈哈大笑,只剩下松萝茫然无措。这时寅斑也开始抚弄松萝:
“听我讲这些,起了兴头了吧?让我试试你这个赠品几斤几两。”
虽然被这个故事和后面发生的事搞得一晚没睡,松萝还是觉得这完全是鬼扯。但后来每次走到祖坟,还是站在当地愣愣许久,心中又反复升起两句话:
“你们全都是小李的平替,你们全都是小李的代餐。”
想完这些,松萝又想起了自己爹和李长恭,确实都是美男子。想到这里,松萝猛地打了个机灵。
虽然精神遭受了一定污染,但生活总体向好。初到新山包后,寅斑驮着松萝来回来去地巡视,并告知日后买东西就很方便了。距离山村近还能解锁新玩法,只要拉到一些香火功德就能增加。就在松萝和寅斑每天考虑冲业绩的时候,东北白山黑水定制版麻烦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