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衡心的宠爱 第79章 翅膀

晚上十二点半，居亦衡从公寓楼下的车上下来，抬头望向十二楼的方向。他家那熟悉窗帘后，灯还亮着。

开门进屋，居亦衡朝里望了一眼。田与歌小小一团正抱膝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面前的茶几上没放电脑，手上也没拿手机，对面的电视也是黑的，他感觉她好像就是在发呆。

田与歌听见动静朝居亦衡扭过头来：“你收工了。”

“嗯，在干什么？”

换上拖鞋，居亦衡把手里的水果随手往餐桌上一放，直直走到田与歌的旁边，挨着她安静地坐下。

“在回忆从前的事情。”田与歌给身旁的人回答。

居亦衡抬眼朝田与歌视线所向的望去，却没找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我们那时候的事？还是你小时候的事？”

“都有，主要是有关倒霉的事情。比如一年到头基本不感一两次冒的我，刚巧就高考那两天重感冒，一点也没超前，一点也没拖后，就刚好那两天，头晕目眩，不停的流鼻涕，然后，我的第一个高考，考了我有史以来最低的一个分数。”

“都过去了。”居亦衡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轻地拥住她的肩膀，给她一些安慰。

“可能吧！”田与歌轻叹，“高考失败之后我妈就来管我了，住在我那里，给我办复读，办寄宿，每天都看我不爽，各种言语贬低我。这些其实都还好，最倒霉的是她翻到了我写小说的笔记本，明明就是随便打开的一页，却偏偏就是丫鬟爬床的情节。她说我龌龊，不知廉耻，说我成天想着这些事情难怪考不上大学，所以她把我的笔记本撕了，烧了，才算干净。”

犹如，将她的灵魂被付之一炬，才算干净。

居亦衡落在田与歌肩膀上的手又紧了紧，指尖轻轻地摩挲安抚这个让他心疼的女孩。

从前的时候，他就见过她丢失笔记本后的样子，当年还不知道其中含义的他，已经能感受她的绝望，而此刻想象她亲眼看见自己笔记本被烧的画面，他简直无法猜测，她后来是怎么挺过来的。

“我当时哭得可伤心了。”田与歌有点自嘲地笑了笑，“可是她一点儿都不明白我的难过，那些笔记本，是真的可惜。”

居亦衡无法用言语安慰，只能又搂紧她一些。

“我好不服啊！”

每个人都有苦难，可为什么有人就能那么自然而然的把负能量发泄在别人身上，为什么人就不能稍微明智一点？

烧她的笔记本真的有必要吗？真的为了她好？可是她完全都没有这样的想法，真的不是故意发泄愤怒吗？明明只需要站在她的角度让那么一分，“那些东西对她来说重要吗？”，她就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当时我为什么不反抗呢？为什么一直到后来，我还都认为是我写小说错了？当年我就该把我的笔记本抢过来，就做一个疯子。”

做一个疯子？

她什么时候想要做一个疯子？她奶奶来的那一次？她丢笔记本的那一次？她妈烧她笔记本这一次。

可是，他记得他去火车站找她的那天，她说的是过年回奶奶家，找不到笔记本只会望天不语，自我消化，笔记本被她妈烧了，她也认为是自己犯错了。

“善良的人总会认为自己错了，我想你对世界的仁善，让你不会轻易做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听见居亦衡的话，田与歌望着居亦衡心砰砰直跳。他说她是“仁善”！这好听话从来没有人夸过她，只觉得她木讷，没用，还有没有心。

“所以，我现在想做一个拥有理智的疯子。”温柔地盯着居亦衡看了好一会儿，田与歌笑起来。

“你想要做什么？”居亦衡陪她一起开心。

“我想让她不爽！”

“要怎么做？”

田与歌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撒泼！”

在居亦衡的注视中，田与歌拿起自己的手机，然后娇俏警告他一声“绝对不准笑话我”，不顾现在快到一点的深夜，直接播出了她妈的电话。

一首通信公司常见的彩铃声响起，田与歌的手机虽然没有开免提，但电话就近在居亦衡的耳边，可以让他听得分明。

“都几点钟了，这时候打电话干什么？”电话那边的声音还带着睡梦中醒来的沙哑，说的是州府的方言，居亦衡从前听过，还算听得懂。

而田与歌这边，用的确是普通话：“我想告诉你，其实我很厉害！我可以特别节约，我可以一整年都不买衣服，不买肉吃，可以每天吃辣椒拌面，只吃超市特价快坏的水果解馋，生病我也可以扛，胃痛，拉肚子，甚至到发烧39度5，我都可以不用看病吃药，除了高考那一次的最低分，我以往任何一次摸底考试的成绩，都可以考一个好大学，我不仅聪明，艺术方面也很有天赋……”

“这大半夜的发什么癫！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厉害，厉害还要复读，厉害还要多上一年预科才能上大学！什么毛病！”田母骂了一句直接挂断了电话。

“……唱歌我可以进入校园歌手大赛决赛，体育课的交谊舞老师都让我示范，游泳我也是自学的，还有，我最擅长的是看小说，写小说评论，大家都喜欢我的评论，我收到的评论点赞数，现在已经超十二万了！”

面对着早就被挂断的电话，田与歌却舒心地笑了起来：“炫耀的感觉可太好了！”

克制住心中的心疼，居亦衡看着那张明媚的侧脸，决定同她一起开心。

“星辰老师那首诗你听过吗？”稍微抹了抹微微湿润的眼角，田与歌带着希冀看向身旁的人。

“哪一首？”居亦衡问。

田与歌悠悠念起突然就很喜欢诗：“你恋我何异？众生皆恋我。众生又何异？道行三二一。真该是道行三二一，一是一，二是二，万法归一，该干嘛，就干嘛。之前你说我仁善？我可不想仁善，我不是一个好人。”

“好。”

一样的主题，又从居亦衡口中听见了一样的答案，田与歌还是一样的喜欢：居亦衡，你这辈子合该是我田与歌，我们天生一对！

居亦衡的眼中，田与歌欢喜地看着他，一个字没说，却仿佛千言万语。

“我前几天发了稿费，十万块还没用到部分我先还你。”田与歌低头摸出手机，盯着屏幕就是一顿点，转账汇款，来往转账记录，向TA转账。

“不着急，你不还要旅游，还需要花钱。”盯着她动作，居亦衡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田与歌抬起头笑望了他一眼，心想，但是我翅膀硬了，就是不需要了。但她嘴上却给了个甜枣：“以后还要的话再问你借就是了，你不愿意我总烦你吗？”

“没有，我乐意。”居亦衡笑得很开心。

田与歌甜笑的眼睛微微向下思索了片刻，复又抬了起来，认真地望着居亦衡：“另外，我们公开怎么样？”

居亦衡怔了片刻，随后从口袋掏手机的动作就像变脸的速度一样快：“就这么决定，我大号官宣。”

大号？官宣？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趁还‘问仙’没播到磐石献祭的剧情，知道我的人少，先打上我有女朋友的标记，那以后认识我的人就会默认我的非单身的身份，可以少些麻烦。”居亦衡给还没反应过来的女朋友解释完，拿着手机没有解锁的意思，只是看着她，等待她的同意。

田与歌咬咬牙，轻轻地点头，居亦衡嘴角扬起，手指飞扬解锁手机。

“弈横就只能说有女朋友，不能透露我是谁，知道吗？”田与歌交代。

“当然。”

听见居亦衡这声嘚瑟的“当然”，田与歌娇羞得给他手臂来了一拳，却被他轻轻抓住手腕，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手掌一展，指尖顺着手腕滑进她的指缝之中，已经完成与她的十指紧扣。

抓到了想要抓的手，居亦衡又找了几眼，把手抬了起来，另一只举起手机，对着沙发为背景，记录下他们此刻牵起的手。

一连几个角度拍了好几张，居亦衡选了张构图最美的，加了个很梦幻的花瓣滤镜，又选了张粉粉嫩嫩的爱心贴纸，一对兔子贴纸，最后生成了一张特别少女风的图片。

靠在居亦衡肩膀上看他操作了半天，田与歌没忍住笑了起来，她才不用秀这个恩爱，直接在室友群里直白的说就行。

居亦衡保存好图片，手指伸到软件前时，忽然想到什么，收回手后直接按灭了手机。

“怎么了？”刚准备发群消息的田与歌，看见了居亦衡的反常。

“明天再发，顺便去楼下绿化带重新拍几张，不发这张。”

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田与歌立马删除已经输入好的字，紧接着尴尬地关灭了手机。

半夜一点的家里，真的太暧昧了，真要这么发出去，她的清白就不保了！

雅雀无声，寂静的夜晚，两个人突然局促起来，一个抱腿坐着，一个盘腿坐着，直直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他们之间算是更亲密，更信任了，算是个特殊的时刻吧？要不要做一些特殊的事情？

如果现在吻她，会不会显得自己急不可耐？

如果现在吻他，会不会显得自己饥不可耐？

算了，来日方长，还是矜持。

“几点了？你明天还要拍戏，快去洗漱吧。”田与歌目视前方，对旁边的居亦衡说。

“好，那……晚安？”居亦衡望着田与歌问。

“晚安。”田与歌站起来，居亦衡也跟着站起来，目光还是停留在没有看她的女朋友上，可惜，他女朋友似乎不打算给他信号。

“楼下的豆腐花和抄手很好吃，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吃。”

“好。”

“那晚安。”

“晚安。”田与歌推着居亦衡快去洗漱，自己从另一边跑回自己房间。

不眠的一夜过去，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给大家介绍我减肥成功的男朋友，他叫居亦衡，艺名弈横，是个演员。我就是他女朋友这件事仅限我们宿舍知道，请大家为我保密。”

宿舍群里冒出的一条消息、一张图片，成功把摸鱼的另外三人全部炸了出来。

张思雨：“这人怎么有点眼熟？这不是之前你看的那个剧，那个变态大少爷，与歌，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追星了？”

李子涵：“啧啧，终于说了，你们都不知道我装不知道装得有多辛苦，她还光明正大在宿舍里看她男人演的戏，还是单人CUT，真是没眼看。”

赵欣然：“她都摆烂了，还记得她一直叫你去打网球课的事吗？和她一起打球的，就是她男朋友。”

“你室友怎么说？”居亦衡敷着面膜，坐到了田与歌的身边。

田与歌古怪地拿群消息给他看：“原来我早就暴露了。”

李子涵：“好啊！我就知道你这个女子是有点子心机在身上的！”

张思雨：“不是。你们怎么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吗？？？”

李子涵：“对呀！然，你怎么也知道？”

田与歌：“子涵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子涵：“你为什么只奇怪我知道？我然呢？@田与歌。”

赵欣然：“网球课我们是一起上的。”

李子涵：“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居然一直瞒着我！！！@赵欣然。”

赵欣然：“@李子涵，游乐园那一次，我猜你应该是知道什么，所以故意强调是‘边白’，意为不是别人，不过后来我才发现，与歌不知道你知道的事情。”

“游乐园什么事？”居亦衡问。

“因为边白路演票的事，当时李子涵妈妈误会我是边白的秘密女友，赵欣然说李子涵和她妈妈解释的时候强调了不是边白，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形，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田与歌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她只大概记得有“秘密女友”这么一件事，她好像还被赵欣然笑了。而居亦衡就只注意了七个字，“边白的秘密女友”，这些人会不会脑补？

张思雨：“什么知道不知道，反正就我什么都不知道。飘过。”

田与歌：“@张思雨，对不起，看来这声道歉，我只用给你说了。”

张思雨：“没事，我就好奇李子涵是怎么知道的？”

田与歌：“@李子涵，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子涵：“就你男朋友给我买票的那一次，我突然就想起来，那天在学校偶遇疑似你男朋友的帅哥，是我白‘探案录’里那个反派。然后我就去搜了演员表，弈横，居亦衡，再加上我白路演票，这跟真相大白有什么区别？”

田与歌笑看在旁边偷看的居亦衡一眼，大哥，你早就暴露了。

“我又没在怕的。”居亦衡坦然自若地耍手机。

对对对，是她在怕的！田与歌不想理他。

田与歌：“李侦探，你居然能忍着不说？”

李子涵：“艺人这点事，我还是懂些的。一整个拿捏住。”

田与歌没忍住笑出声来，看给她骄傲的。

张思雨：图片。

张思雨：“你们看这是什么，弈横账号刚刚发的。”

李子涵：“我天！直接就官宣了！”

“你什么时候发的？万姐回复你了？”田与歌诧异地看向旁边的人，他居然一声不响就把大事干完了。

“就刚刚。”就说话的时候，他手机突然亮了，居亦衡一看屏幕，心道一声巧了，乐得转手把万姐刚发过来的“行”递给女朋友看，惹得女朋友给了他“一顿胖揍”。

居亦衡护着面膜讨饶。

李子涵：“哈哈，还卡点912，就要爱，真是情侣都爱玩的小情趣。”

李子涵：“与歌，这么少女的滤镜贴纸，是你弄的吧？”

张思雨：“粉丝都评论是假的，还不敢相信。”

李子涵：“与歌，怎么不见了，在干什么坏事呢！这么一大早，你们是不是在一起，昨晚干了什么？从实招来。”

回头看到李子涵在聊什么，田与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图就是居亦衡自己弄的，怎么就成她弄的了，还有，怎么特意换成白天，还是会被联想到暧昧？

田与歌：“李子涵！你被污染了。开学要不要给你带一本‘心经’，让你感悟感悟生命的真谛。@张思雨，没事，慢慢大家会接受的。”

李子涵：“**心经？”

啊啊啊，这都什么鬼东西，李子涵你这家伙都在胡说八道个什么？

田与歌下意识藏了藏手机，朝居亦衡那边偷看了一眼，发现他还在整理面膜，悄悄松了一口气。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索性假装坐累了，偷偷摸摸往沙发扶手上一靠，脚自然朝他那边挨着他的腿，这样一来，他要是有个动静她立马就能知道。

张思雨：“**心经是讲什么的？”

田与歌咬牙无声呐喊，李子涵呐！

田与歌：“就是一本哲学书，很无聊的那种，李子涵就怕我买给她。不说这个了，你们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现在在九广市旅游，开学给你们带。”

李子涵：“礼物你看着办就行，不过，开学让你男朋友请我们吃饭，我被骗的心灵需要安抚，可千万别忘了。”

田与歌：“没问题。”

问完礼物，田与歌又解释了几句，让室友们就把居亦衡当学长，别张扬他是弈横的事，以免引来产生不必要的事端。

李子涵：“事业上升期公布恋情，与歌，你家男朋友是恋爱脑吗？”

恋爱脑，他是吗？

田与歌：“什么是恋爱脑？没有恋爱脑的人能谈恋爱吗？”

李子涵：“呀！我是颠了，才上赶着问你这个问题！”

赵欣然：“哈哈哈哈，哲学书。”

李子涵：“呀！然，你怎么刚巧这时候发，我没仔细看，就要以为你在笑话我了。”

田与歌默默在屏幕外偷笑，而屏幕的另一边张思雨悄悄打开搜索栏，她好好奇奇地点开“**心经”的词条，然后“切”了一声淡淡定定地退出来。

张思雨：“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出自《孟子·梁惠王下》）

看到张思雨的发言，田与歌自觉被比下去了！真的被比下去了！

这话好像是一句古文，田与歌好奇地退出去搜典故。

居亦衡盯着田与歌蜷缩着不能伸直的腿，纠结着要不要把它们抬到自己腿上，好让她放得舒服一些，但这样会不会太过轻浮？

下一刻，腿突然被收了回去。

“在干什么？”看完释义颇有感触的田与歌收了手机，就见居亦衡盯着她脚的方向在发呆，于是盘腿坐了起来。

“前几天我妈忌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忘记和你说。”居亦衡抱着膝盖，左腿架在右腿膝盖上翘起二郎腿，“我妈临终前托我向当年的事情和你说一声‘谢谢’，和一句‘对不起’，她说以你想要是身份说，你说她为什么这么说，会不会是她早就看出来我喜欢你，所以故意提前表态？”

居亦衡边说边自我鼓励，所以他们是合情合理，正大光明，顺应天意，自然而然，万众期待，下次应该可以直接把她腿捋直了放上来。

田与歌心里直觉得奇妙，又觉得好笑。人与人之间的误解和“欺骗”，有一部分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你误会了。”

“什么误会了？”

“这是她和我之间的交流，和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