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与歌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人的背上,旁边的李子涵发现她醒了,立马大声提醒背着她的人。
“醒了,老师,田与歌醒了!”
辅导员听见声,放轻了脚步,李子涵又轻声询问田与歌:“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田与歌还在晕眩的脑袋,被刚才她的大声吵得脑仁疼,再加上胃部的疼痛,整个人有气无力,只能气声回答:“还行。”
“别担心,你好好趴着,我们很快就能到医务室了。”
辅导员再次加快了脚步。
田与歌无力地趴着,用尽力气抵抗疼痛的同时,混沌的大脑还在思索,居亦衡晚上肯定会和她通信,到时候该怎么办。
田与歌除了腹痛,身上还起了风团,医生给她检查后,推断为急性荨麻疹。鉴于田与歌刚才晕倒了,医生建议最好去医院门诊看看。
知道这遭是没办法躲过去了,田与歌硬着头皮对李子涵说:“老师送我去医院就行了,你回去上课吧,顺便让大家不要担心我。”
“你一个人,不用人陪吗?”
“别担心,我让我男朋友来陪我。”
居亦衡到医院的时候,田与歌正在问医生,这么多检查真的全都要做吗?还说自己吃了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要做什么检查?”
强势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田与歌心虚得不敢再多说话,窝在椅子上也不敢回头看他。
学校还有事情要处理,居亦衡从他手里接过单子,让他先走了。
“现在感觉还好吗?”居亦衡温柔声询问,没有她预想中的冷脸和沉默。
“还好,不痛的时候没感觉。”田与歌小心抬头去看他,没想到目光只是接触了一瞬间,他却躲开了。
“那我们去找检查的地方。”
田与歌低着头,跟着居亦衡的脚步后面走,脑海里回想他刚才躲开了的视线和眉间散不开的愁云,好像在诉说着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
路到一半,纠缠着田与歌的腹痛又开始了,她无力地想要蜷缩,居亦衡以为她要软倒了,慌忙扶她,大手巧合地紧紧地包住了她的五指。
肌肤相触传来的真实和力量,让田与歌鼓起勇气寻找他的视线。
“对不起,我错了。”
听见田与歌的道歉,居亦衡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有些生闷气,独自解决生病的问题失败,现在又要想办法解决“他”的问题。
“身体重要,这个问题等检查之后再说。”
居亦衡扶她坐下后,去借来了轮椅,推着她做完了后面的检查。
其实中间的时候,她已经不痛了,但因为不好意思提退轮椅,只能蔫蔫地继续窝在上面装病弱。
部分检查结果当场就出来了,医生看了之后让先住院观察。
“麻烦医生帮忙安排个单人病房。”
田与歌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敢反驳,但幸好医生表示,单间住满了。
终于到了该面对的时候了吗?
病房里,田与歌忧心地躺在病床上,居亦衡面色严肃地端坐在她的床边,四目相对,两人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田与歌怯怯的小手从被子下伸出来,慢慢覆上他的手背,抓紧他的手掌。
“对不起,我错了。”
居亦衡低头盯住她抓着自己的手,纤细,孱弱,却抓得那样的紧。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太自大,把自己弄生病了,害你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自责的境地,被犯错的境地。对不起!”
什么叫做害他陷入了何种境地!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赖吗?”居亦衡激动地站起来,不想小腿撞到身后的凳子,“哐当”一声摔到了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这一响,把田与歌的心吓得一颤,她看着从她手心脱离的手,看着它主人那不解的生气的眼睛,心里逐渐慌乱,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对不起!”居亦衡沉声道歉,反身去把凳子扶了起来。
看着背过去的居亦衡,田与歌自责得开始有些委屈。她就是做不到毫无顾忌的依赖别人啊!这难道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
居亦衡又坐了下来,表情依旧严肃,田与歌又要去拉居亦衡的手,居亦衡把她的手按回被子里掖好。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就是怕麻烦,像上次发烧,吃不吃药都是一个星期好,不吃药我还能锻炼免疫力,去医院真的有些劳师动众了。”
“你觉得你劳了谁的师?动了谁的众?”居亦衡隐忍着怒气的话,给田与歌问懵了。
劳了谁的师?动了谁的众?若没发生意外,由始至终,不过是他一人而已!
“我……”我生病没那么重要,我的生老病死其实没那么重要!这话,她在此刻,惹了他伤心的时刻,她真的说不出来。
田与歌垂着头,晶莹的泪水无声地往下坠落,在她逐渐模糊的视线里,落在雪白的棉被上成了浅浅的水痕。
居亦衡的理性,瞬间被田与歌的眼泪完全唤回,他坐到床沿,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田与歌依靠着他的脖子,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到了他的肩膀之上。
“心里的话,不可以让我知道吗?”听见居亦衡温柔的话语,田与歌再也绷不住了。
“我以为我可以的,可是我一无是处,一事无成。我害怕!害怕自己变成吸血鬼,寄生虫,我好想伪装自己,努力去谈一个正常的恋爱,可是我害怕接受,害怕奢侈,害怕自己愚昧无知,不懂规则,害怕做错事情,害怕这个世界,全是负罪感。”
居亦衡就让田与歌在他肩膀上哭泣着,大掌像呵护一位小孩一样,轻抚着她的后背,等着她哭完所有情绪。
“你带纸了吗?”
“厕所有,我给你去拿。”
田与歌擤完所有鼻涕水,抽着鼻子通气,眼睛还有些红红的,抬眼看见居亦衡老盯着她看,她看了好一会儿,他也没移开,两人没忍住都笑了。
“很好看吗?”
“好看。”
居亦衡把凳子挪得更近了些。
“这些想法从前为什不想告诉我。”
“你已经很好了,我不想矫情。”
居亦衡现在有些能够理解从前她的那句“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爱我”了。
没有很难,解释很难,被给予亦很难。
“你别着急,一朵花开是一个过程,现在只是未来的一个阶段,等花开之后,你回头看时也许会发现,娇嫩的幼芽之于沉睡的种子,也是生命的成就!”
田与歌望着近在不远之处眼睛,那目光坚定,执着。
已经是成就了吗?
腹痛断断续续一晚上,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已经好多了,田与歌身上风团也已经不像昨天晚上那样发痒发烫了。
早上医生过来查房,还说她恢复得很快,让她今天再观察一天,如果没其他问题,预计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居亦衡今天请一天的假,留下来陪护。田与歌想着他反正要当演员,还会请补习,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课,就没阻止。
冒头在群里报了个平安,室友们纷纷冒头表示放心了,还说晚上要来探病,被田与歌委婉的拒绝了。又聊了一会儿,最后田与歌请她们帮忙录上课的视频,同学们表示已经在录了,准备等下午的一起给她,田与歌连发了十多个小心心表示感谢。
辅导员也过来看了一趟,见人没事就放心回去了。
时间渐晚,病房里新来了一位病人,是位有些年纪的大姨。可能是青春靓丽的小情侣实在惹眼,直接惹了这位大姨的好奇。
“小姑娘这么年轻,这是得了什么皮肤病?”
“呵呵,是急性荨麻疹。”年轻就不能得皮肤病吗?
大姨扯了几句,见男的高冷不说话,女的说话也没滋没味,自己也就不搭理他们了。
空闲下来,田与歌拿起手机打算研究自己的小说,被居亦衡“勒令”其休息。
田与歌放下手机也不知道干什么,只能和居亦衡干瞪眼。
居亦衡也觉得要找点事干,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吃水果,一会儿问她无聊要不要看剧,说平板电脑就在车上,他可以去拿上来。
隔壁的大姨听得不是滋味,直大声地向电话里的人抱怨:“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这好的时候,忙里忙外伺候一大家子,临了住院的时候,连来个人打个转身都不愿意,你说我忙活这辈子都是为了什么!”
田与歌决定,还是看剧吧,带上耳机至少不会惹到别人,省事。
晚饭时间,还是没有如大姨期望的,有人来看她,她见居亦衡要出去买饭,热情主动地让居亦衡也给她带一份,居亦衡同意了。
慈祥地望着居亦衡走后,大姨朝田与歌笑出了一对“鱼尾”。
“小姑娘你可真有本事啊!模样好看,又会疼人,这对象找可得真好。而且他年纪轻轻就开上车了,家里挺有钱吧!”
田与歌微笑,表示不想回答你。
“小姑娘运气真好,你以后享福咯!”大姨露出过来人的微笑。
“谢谢。”这怎么不算是夸奖呢?
“跟阿姨讲讲,你是怎么到搞手的,我回去也让我那没出息的女儿也学学。”
“这个可能学不了。”田与歌笑容可掬,“我们两个是上面定下的,不用追。”
田与歌伸出食指向天指了指,意为天生一对,命中注定!
“家里介绍的啊!还是娃娃亲?这年头还有娃娃亲?”大姨滴溜溜的眼睛不住打量着田与歌,显然是有些不相信。
田与歌又笑笑不说话。大姨撇撇嘴,感觉这姑娘真不靠谱。
她这金龟婿怕是没什么盼头咯!
大姨背过身继续不搭理田与歌,窝起来自顾自刷手机去了,田与歌觉得那洗脑的音乐还挺热闹的。
又过去了一晚上,过敏原测出的结果了,没筛查出诱发田与歌此次荨麻疹的原因。早上医生看过田与歌之后,通知他们可以出院了。
今天刚好是周六,居亦衡提议去他家休养,田与歌很想去玩,但是还想先回去换身衣服。
“我让小鹃买一身送到家里。”居亦衡说完,想起了昨天的对话,随后加了一句,“怎么样?这一来一回出汗了对恢复可能不太好。”
田与歌想了想,同意了。
出院的时候,终于有人来看那位大姨了。田与歌听她们说话,来人应该是她儿媳妇,但是人是来给她送了饭,却没得到她的好脸色。
她反而好像更生气了。
“唉!”田与歌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在想,我真的有必要去看中医吗?我应该就是气血亏了点,脾胃虚了点,湿气大了点,平常注意一些饮食就好了。”
“你从哪里得出这样的诊断结果?”
“网上查的。”
“网上查的?!”
“好吧,网络自诊不靠谱,去看你推荐的厉害的老中医吧,有时间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