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亲戚走动频繁,更别说是云家这种子嗣众多的大家族。
新年按照传统,是在云家老宅操办。
没有特殊情况,云家上了族谱的所有宗亲,都会在这一段时间搬到老宅里面住,直至新年结束。
春城的冬季不下雪,而然潮湿的寒风钻进衣服里,相比京北,难受更甚。
今早听闻别院后花园的梅花开了,娇嫩欲滴。一早带着相机,前往赏花。
一路回来,随行的堂妹说肚子饿了,顺路去厨房寻觅些吃食,于是留她一人先回屋。
屋里有暖气,暖烘烘的,驱散了些许寒冷。
林伯见她一个人回来,帮她脱下厚重的外套,“小姐怎么一个人回来?海棠小姐呢?”
云妗笑着,“您还不了解她啊?海棠去厨房了。”
“贪吃的小丫头!哎呦,外面把手都冷掉了,快进来暖暖!”
林伯的语气夸张又孩子气,云妗被逗笑了:“戴了手套呢,冻不掉的。”
客厅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模糊的欢笑声,因着在里屋,人在外围听得不真切,但云妗心里也有种预感。
她从林伯手里接过外套,问:“这是谁来了?”
“是二夫人、三夫人和云杉、自菡小姐,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家今日一早住进来了。”
云妗点点头表示明白,眼里多了些察觉不到的复杂。不用到除夕,这宅邸里的虚与委蛇和条条框框又得让她心烦一番。
“方才你不在,老夫人有喊你过去坐一坐。”林伯给她递了一杯温水,心下有些担忧。
他知道小姐和里面两位小姐有过冲突,小姐心里定是有不高兴的。
她本来还想学她哥闭门清净,这下是不得不面对了。
云妗不急不缓喝完,和林伯说:“那林伯我先进去了。”
“哎,好。”
云家的宅邸是从清朝留存下来的,传统中式园林风格的宅邸,修缮过一阵子,曲径通幽,清雅静谧。
走得越近,里屋的谈话声越清晰,看样子是两家的夫人小姐都在了。
“看祖母对你多好,你长大以后也要孝顺祖母啊。杉杉快和祖母说说,你这次期末考考了第几名!”
女人嗔笑的声音自豪清婉。
这次是一道清甜的少女音:“奶奶,我考了全校第一名!”
另一边的母女也不甘示弱。
“我们自菡也很争气,参加了学校的舞蹈大赛拿了一等奖呢!是不是自菡?”
老夫人连连称赞:“我们云家的孩子啊,就是争气!真给奶奶长脸!”
一贯的家长攀比。
云妗只觉得窒息又可悲。
她这一路的步子略有减慢,到门口驻足停留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敲门走进去,“奶奶。”
依次叫人,“二婶、三婶。”
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主位的老太太闻声愣了愣,面上露出些许喜色,“是妗丫头回来啦?”
老夫人身着一身华贵的丝绸衣裙,坐在主位上,两边坐着云家二房三房两位小姐,二夫人和三夫人各站一旁。
老夫人这一嗓子,四个人齐齐地朝她看过来。
二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小妗回来了呀!方才怎么不见你。咳,杉杉,见了你姐姐怎么不叫人。”
云杉脸色同样不好看,她嘴唇拉直成一条线,不情愿出声:“姐姐。”
右边的云自菡也跟着唤了声“姐姐”。
老夫人抚着她的手,笑呵呵地问:“你早上往哪里去了?林伯都说找不到你。”
云妗心里一暖,唇角勾起笑意,“别院的腊梅开了,黄艳艳的,我今日清早去走了一遭。”
老夫人点点头:“开了好久了,那腊梅开得确实好啊!”
她打开相册,“给您看,我今天早上拿手机拍的,您看漂不漂亮!您要是觉得漂亮,我帮您去别院折几枝来。”
她一双杏眼看人的时候清亮灵动,像一汪清泉,夹杂着期许。
“我看不懂。你们年轻人喜欢的,拿给你妹妹去看!”老夫人笑着摇头。
明明语气柔缓和蔼,云妗却觉得喘不过气。
还没等她缓过来,老夫人又絮絮叨叨说道。
“听你母亲说你在学拍照?当爱好不错,拍照偶尔拍拍就好了,还是要把正经学业搞好,将来呢,出来和你父亲一样……”
“别和你哥哥一样,去做个什么医生,累还危险,现在还窝在房间里写论文……爷爷奶奶啊,余生没什么别的期盼了,就盼着你们都能好好的……”
后面的字她一个也没听进去。
她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对编制以外的工作偏见那么大,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努力,子承父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二夫人说话就不客气多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叛逆呢!和你哥哥一样。我们杉杉以后可是要当检察官的。”
三夫人也附和,“你奶奶说的对,摄影不能当饭吃,你啊,就好好上学,别想点有的没的。”
从小到大听了这么多年类似乖乖听话的奉劝,她以为心早已麻木,早就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本事。
可是那些话像粘腻的蠕虫,无孔不入钻进她的血液,侵蚀她的理智。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反驳。
“你别说我哥哥!”
心里的话不受控制地蹦出来,云妗心里揪成一团,没由来地心慌。
她到底是怕的,从小到大印刻在骨子里的害怕。
可能是离开了家半年,给她造成了错觉,就好像这层枷锁就快破了。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率先说话。
直到一道由远及近的清脆声音打破了沉默,“云妗!厨房的茉莉花酥做好了!你人呢?”
魏海棠一路小跑过来,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她手里捧着热乎乎的茉莉花酥,跑的时候一颠一颠的。
魏杜衡都怕她把那茉莉花酥颠掉了。
“唉唉,你小心它掉出来!”
两个少年的声音回声很大,回荡在连廊。
魏杜衡看见云老太太第一秒就怂了,大喊了一声“奶奶好”,拔腿就跑,脚上的速度堪比滑板。
魏海棠:……
她不认识这个怂包弟弟。
正当她准备说什么,老太太的声音先一步传了过来。
“海棠丫头,不能没有礼貌,你要叫小妗姐姐。那么毛毛躁躁,我还当背后有狗追你呢!”
魏海棠很见怪不怪地唤了声堂姐,献宝似的地把手里的托盘递了过去,“奶奶,您吃不吃?”
“放那儿吧。”
“奶奶,您都和堂姐聊那么久了,能不能把堂姐还给我呀!堂姐还说要辅导我的数学作业呢!”
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笑嘻嘻的拉住云妗的胳膊。
老太太望过来,看得她心下一紧。
“行行行,拉走拉走。”她摆了摆手,魏海棠得令立马笑嘻嘻拉着她往外跑。
云妗有时候很羡慕她的没心没肺和胆大包天,老人总是会对年纪小的孩子多一些偏爱和纵容。
从里屋出来,魏海棠开始很顺畅地叫她的名字。
云妗回过神来。
魏海棠拉着她的手一路狂奔,离得远了才慢下脚步,“走走走,带你去厨房觅食。”
云妗想起她方才囫囵编造的胡话,不禁笑开,“你不是说要我指导数学作业么。”
“啊呸!数学那么难的东西,谁学谁倒霉!”小姑娘狠狠踩了几脚地上的落枝,当成数学泄愤,不管不顾把它一脚踢到路边。
云妗觉得有趣,“所以你还有多少寒假作业?”
魏海棠顿时难过了,这个话题非问不可吗,她美丽的堂姐。
像他们这种学霸,是体会不到学渣的痛的。
“亿点点!”
“真不要我辅导?”她笑着。
魏海棠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猛地转过头,“你没骗我?”
云妗顿时哭笑不得,反问她:“我骗你有钱拿?”
“那就这样说定了!不许反悔!”
魏海棠年仅十三,是云家小姑家的女儿,和魏杜衡是龙凤胎姐弟。今年刚上初一,就已经体会了一把学数学的酸爽。
相比之下,她一母同胎的亲弟的理科思维就比她好了太多了。
故而,她可被碾压得惨了。
云妗也有她的思虑,相比和云家各种妖魔鬼怪打交道,她宁愿和魏海棠一待就是一整天。
借口:辅导数学!
这样既能闭门不出躲个清净,又能抽空为进组做个准备。何乐而不为呢?
和她哥不是写论文就是装病的借口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
正当云妗要抬腿往前走,魏海棠左右望了望,扯了扯她的衣服拉着她往侧门出去。
“我知道一条近道,我们往那儿走!”
往魏海棠指的那个方向走,出去通往三房的院落。难不成她想的法子是从三房院落穿过去?
她和三房的人不是不熟吗?
从里屋出来,往厨房走的另一条小路要穿过一段曲折悠长的曲廊。
来到户外的空间,空气舒缓了,呼吸顺畅了许多,沿岸飘来清冷淡雅的花香。
魏海棠一个人冲在前面,她在后面跟着。
许久没住老宅,又到初春时节,宅邸里里外外种上了新的花草。只不过因时候未到,还是腊梅开得最盛。
白墙瓦黛前点点明黄,光影斑驳之下,有山雀屹于枝头欢跃。透过花窗观望,蜿蜒的枝条傲然挺立,清冷而高雅。
方才她注意到了,客厅盆栽的兰花已经冒了点花苞,想来到二月中旬就能开了。
“有杏花诶!你看那是不是!”走在前面的魏海棠突然指着河岸那株树干粗大的古树叫起来。
“长了些花苞了。”云妗抬眼望过去,有些惊喜。
那株是千年的古杏树了,去年没开,她还以为开不出花了。今年却是早早的冒出了星点白色的小花苞。
魏海棠没有往月洞门进,却是钻进了佣人住处的长八方门。
这条路看起来没走过十几次,也有八次十次了。
她熟门熟路地带着她在里面穿梭,路过的佣人有的还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云妗不禁咂舌。
她也真是有点本事,和佣人们都能打成一片。
她好奇,“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这条路。”
“上次我去厨房,一个佣人姐姐告诉的!是不是很棒!”她满心满眼写着开心,让云妗有些低落的情绪也被感染到。
她点头,“嗯嗯,好棒!”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女主视角的原生家庭伤害和救赎,看不懂的话吱一声,我之后会做解释
这本书拉的战线太长了,前面一部分都是我去年前半年写的了,我才意识到节奏把控的不好,有点慢
但请你们一定看下去,感情线也是从相遇,到相知,再到相互认定,后面包肥的
谢谢宝们的包容,我争取做到下本书更好[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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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