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鬼 第15章 第十五章 孙道中邪

“呃......”小二脸色一僵，预备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他勉强笑了笑道，“您从哪儿听来的？”

公孙鱼笑眯眯地说：“你给我们说说？说得好这十个铜板都赏你。”

小二颇为为难地瞧了瞧周围，掌柜地正在柜台上打算盘，偶尔抬头往这儿瞄一眼，定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小二弯下腰低声道：“客官，这事儿我们掌柜地不让说，我偷偷告诉您，您可别说是我说的。”

公孙鱼兴致来了，很想知道这个缺德带冒烟的孙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将铜板递给小二，示意他快说。

小二咬咬牙，飞快收了铜板，悄声道：“确实有个人中邪了。”

“此人名叫孙道，是住在附近的举人，家中原有一个婆娘，可不知为何整日打骂，前些日子他婆娘突然不知所踪，旁人都说是孙道......”说着小二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做出一副神秘的表情。

“还听说他婆娘被他沉进了临安江。”小二伸手指了指外面的漕运河，“不满10岁的女儿也卖给了天香楼。”

“可是......”小二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道，“可是一个月之后孙道就疯了。”

“疯了？”公孙鱼惊讶，他与韩桥对视一眼，问道：“怎么疯的？”

小二摇摇头，遮遮掩掩道：“有个老和尚来看过，说是什么报仇什么的，大家都说他太缺德了，所以他媳妇儿回来磨他，要他的命。”

“咳！”

小二一回头，掌柜地正在客房门外虎目怒瞪，吓得小二连忙缩手缩脚跑了。

公孙鱼对上掌柜的视线，搓手干笑两声。

韩桥走过去关上门道：“吃饭。”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好奇？”公孙鱼端起碗，乖乖扒饭问道。

韩桥拣了块樱桃肉塞进嘴里，“以讹传讹偏听偏信不是君子所为。”

“你说会不会真的是......”

公孙鱼对上韩桥的目光，忍不住心虚，连忙夹了几筷头的菜掩饰。

韩桥筷子搭在碗上顿了顿道，“放心，不会那么容易碰上怪力乱神之事。”

说着他安抚性地将一块临安醋鱼夹进公孙鱼的碗里。

公孙鱼半天没有动筷子。

“怎么？嫌弃我？”韩桥平静地问。

公孙鱼咽了咽口水，明智地闭嘴，夹起鱼肉往嘴里一塞。

临安醋鱼的味道简直让公孙鱼酸掉了泪，古怪的甜味与浓烈的醋味以及鲤鱼的腥味，可以说是各有各的味道。

韩桥微笑道：“我也不知道，临安醋鱼竟如此难吃。”

公孙鱼匆匆倒水，生吞似的咽下嘴里的鱼肉，再不敢吃饭走神，一碟子临安湖醋鱼宛如假货从上桌摆到了下桌。

托韩桥的福，这顿饭是公孙鱼吃得最快的一顿饭，旁的心思也都消散了。

是夜，公孙鱼忽然惊醒，背心被凉气沁得冰透，凉气自后背深入，整个后背如坠冰窖，四肢几乎麻木。公孙鱼几欲咳嗽，勉强拖着发麻的身体坐起，在床上缓了半晌。

明明已经是七月的天气，客栈的床上还铺着厚厚地被褥，为何夜里如此寒冷？简直比在深山露宿还冷，公孙鱼忍不住打个寒噤，靠在床头搓了搓冰冷的后背。

韩桥睡在窗边的软榻上，月光顺着窗户缝隙倾泄在他脸上，本就白皙的脸更如玉石，五官精致，唇色红嫩。

公孙鱼狼狈地挪开目光，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可能是睡觉睡迷瞪了，他咽了咽口水，决定去洗把脸。

这座客栈比邻临安江，夜里寂静无声，只有廊下两三盏灯笼随江风晃悠着吱呀作响。明明灭灭的灯光将树影一会拉长一会缩短。

公孙鱼裹紧身上的罩袍，冷风一吹顿时心思清明了不少，邪念也散了。

思绪清晰的时候，记忆也清晰。特别是今日又听说有人中邪的事，此时他有些后悔一个人出来。

恭房在客栈长廊走到头的转折处，距离不远。

许是疑心生暗鬼，公孙鱼总觉得后心发凉，旁边的树丛里老有声音，可仔细听又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树木摩擦。

他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带个灯笼火烛，只能强自挣大眼边走边看。

人的眼睛在夜里挣得再大也就能看那么远。特别是周边隐约有火光的时候，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更影响视线聚焦，几乎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公孙鱼第一次感觉眼尾有东西动了一下时，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公孙鱼走了几步，身边骤然闪现了一个东西带出一缕腥风，古怪恶心的味道就像死鱼腐烂的气味。

公孙鱼猝然停下，几乎想掉头往回走，可是他根本不敢回头。

发软的腿脚不听使唤，公孙鱼站在那儿，死死盯着前面。刚才房檐上还挂着灯笼，到这里一盏都没有了。

周围的门窗紧闭，一丝光亮也无。没有人声，没有树声，没有风声，寂静……

公孙鱼闭气凝神仔细看着树丛。

黑暗中一个黑影又动了一下，是猫还是树？公孙鱼安慰自己，也许是风吹得树梢动弹。

越是不让自己想，心中越是忍不住往可怕处想。

公孙鱼被自己吓出一身白毛汗，咬牙决定回去，谁料一回头正对上一对灰白瞳仁。

“啊？！”公孙鱼惊恐之下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东西？！公孙鱼大惊，几乎跳起来。匆忙之下没分辨方向转身就逃。

公孙鱼被什么东西绊倒。

“谁？！”

灰白色的眼仁似乎受了激突然朝前一突，险些贴上了公孙鱼的脸，他的惊叫被堵在了喉咙里，千钧一发之时，他的身体被一把拖起。

“是我。”

公孙鱼的衣领被人拽住，勒得他脸红脖子粗，憋气。

仰头向上翻眼，线条硬朗的下巴，以及有力的拖拽，除了韩桥还能有谁？公孙鱼大松一口气。虽然脖子被勒着，但好歹性命无虞。韩桥隐在阴影里，手里提着他的后襟。

那个灰白瞳仁的暗影不知为何没再上前，反而一步一退，隐入黑暗，不见踪迹。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空气中的腥臭味都散了。

公孙鱼死命拍韩桥的大腿，让他松手，好半天才喘上气儿。韩桥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凝视着什么。

公孙鱼瘫在地上大喘粗气：“兄弟，多谢。”

韩桥蹲下来准备扶他，“你半夜跑到这里做什么？能起来吗？”

韩桥触摸到公孙鱼裤腿时，神色突然变得奇怪，“你……”

他欲言又止。

公孙鱼思绪还像浆糊似的，脑袋木木的，他顺着韩桥的目光看去，裤腿湿答答的样子，陡然把他惊醒。

“不！不是！是汗。”公孙鱼手麻脚乱地爬起来。

周围的灯盏早就灭了，完全黑暗中人的视线反而会变得更好，公孙鱼清晰地看到韩桥弯弯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笑意。

公孙鱼面红耳赤低吼道：“笑什么笑，本来就是汗。”

韩桥到底还是给了他面子，伸手将他扶起，低声道：“先回去再说。”

公孙鱼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勒出血痕的脖子，两人慢慢退回房间，韩桥将房门上锁，点了蜡烛，给公孙鱼倒了杯热水。

公孙鱼闭气过度，这会儿还有些手抖，韩桥看到他险些将茶水撒出来，微微皱了皱眉，又给他添了一杯茶。

“公孙鱼，定神。”韩桥声音很沉。

公孙鱼一口将茶喝下去，后知后觉的害怕道：“刚才那是什么？”

韩桥转身将茶杯放回桌上，客栈房间的窗户不知是不是被风吹开了一隙，韩桥过去关上它，在关之前视线轻飘飘地瞟了一眼窗外。

“啪！”

韩桥合上了窗，面色平静地走到公孙鱼身边。

公孙鱼神色惶然，韩桥伸手在公孙鱼的肩颈上捏了几下，“不要多想，就是野猫。”

“猫？”公孙鱼将信将疑，按了按蹦蹦跳的心脏，“真的是猫吗？那怎么长了一双白仁，可我觉得拿东西似乎挺大......”

“也许是在客栈吃得好，长得肥。”韩桥说着就要躺下。

公孙鱼一呆，连忙道：“唉，你怎么睡床上啊？”

韩桥闭上眼含糊道，“今晚我跟你一块睡床上，榻上又硬又冷的。”

“唉不是......”还没等公孙鱼拒绝，韩桥就伸手将公孙鱼按进了被窝，“困了，快睡。”

“啊......”公孙鱼目瞪口呆。被动跟着一块躺下。

也许是韩桥身上火气旺暖和，也许是惊吓过度，总之公孙鱼以为自己睡不着，没想到很快就不省人事。

韩桥却睁开眼，神色冷漠地看着窗户上的倒影，一个如磨盘大的东西趴在窗户上，一双灰色的瞳仁不停透过窗户缝隙向里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