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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梨花深闭门 第35章 计划初定

作者:游尘陌上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5-16 18:14:10 来源:文学城

黑衣一回来,白藤的正事让他给耽搁了好几天,还是趁着他现在卧病在床,才抽出空去和月绪见了一面。

虽已查清黄伯在四个城门处分布的人员及数目,但白藤并未放话让他们回去,于是他们还忠诚地在城里守着,守了几日闲来无事,便试着分头去策反那四个人,本打算即便不能策反他们为自己人,好歹也要游说他们回剑冢去,别来蹚这滩浑水。

结果倒好,不知是不是黄伯早就猜到了他们被策反的可能,命令一下就是死令——要么少爷老实在城里待着,要么他们几个脑袋搬家。

黄伯毕竟是剑冢从小培养的杀手,远比白藤要心狠手辣,他说要杀,那便一口气的余地都没得留,而那四个人本就是祝月沉派过来听他差遣的,无故离去,不管回不回剑冢,必然都是死罪,不回去的话把白藤放跑了,照样还是个死。天高皇帝远,他们死了,黄伯有的是说辞可以应对,要想好好活着,只有乖乖办事的份。

因此,除了两个识时务的含混隐晦地表示了会袖手旁观外,另两人无论怎么劝都不肯松口。月绪孩子气,思维较他们跳脱得多,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都成螣弟手底下的人了,岂有放任你去死的道理?榆木脑袋!”

守在邶风门下的这个同样是月字辈的,名叫月清,月清比月绪大几岁,为人呆板得很:“我已经是剑冢的人,怎么可以做出背叛剑冢的事?跟着少爷太危险了,看在你我同是月字辈的份上,我带你去见霜前辈吧,让霜前辈跟冢主说说好话,争取不治你的罪。”

月绪差点被他气晕过去,忍不住阴阳怪气道:“跟着少爷危险?呵呵呵呵……可不是么,我办砸了事少爷把我过年的赏钱都削了,还是你们霜前辈好,不罚钱只要命。”

月清等人别说赏了,连月钱都没有,全靠假身份自给自足,以前在涷泷门时,他和另外两人一起开了家米铺,赚得还算多,后来被调来邶风门,只得扮作小商贩沿街叫卖,要不是有之前存下的银钱,怕是过冬都难。

一瞬间,他有些羡慕月绪等人,除却羡慕外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反驳的话来,憋了半天才讷讷道:“少爷仁慈,请你帮我们求少爷给一条活路,不然少爷真的要踩着我们的尸体出去了。”

冬至那天他与另一人和白藤交过手,即便是点到即止,结果都很明显:如果较起真来,一两个人绝对拦不住白藤。但他就是吃准了白藤的心没有黄伯硬,十分自以为是地出了个自认为的难题给他。

月绪复述完和月清的一番交涉,啧啧评价道:“霜前辈真是心狠手辣,自己人都不放过,那四个也不机灵,竟然没一个把我们还活着的事报上去,没意思呀没意思。”

他支着一条腿歪坐在椅子上,嬉皮笑脸的样子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白藤嗤笑一声:“报什么?是你们在何处落脚?还是你们一共剩下几个人?”

“就算知道了,靠这点人手也是有心无力,守一个你都费劲,还妄想解决我们?”月绪嘻嘻笑完,突然一击掌,“要是他们愿意追,我们倒能替螣弟引开他们,就是不知道霜前辈会不会参与进来,他要是搅进来就麻烦了。”

白藤就看不得他们一个个把黄伯当神的样子,再英雄的人物都有老的一天,更别说黄伯是个狗熊。反正诓月绪做的事已经差不多了,没必要继续骗他,于是白藤干脆地泼他冷水道:“他也配叫麻烦?先打赢我再说吧。”

月绪惊诧道:“咦?霜前辈现在变得如此平庸了吗?”

白藤没回答他的问题,话锋一转:“想捉你们还不是为了更好掣肘我?现在每个城门就剩一个人,谁会傻到明知道你们在调虎离山还去追?”

挨了白藤一记白眼,月绪使坏激他道:“我看他们是把螣弟当软柿子捏了,知道你心没有我们这些做杀手的冷,下不去这个手,所以跟你拼命,不去跟霜前辈拼。”

他们四个联起手来,对付黄伯根本不在话下,只可惜他们做杀手的太听话了,上头的人说一就是一,完全想不到二甚至三。

白藤确实不想杀他们,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如果有的选,谁会放弃自由自在的杀手生涯陪他坐牢?但流风城这个牢笼,他不可能真在这里困一辈子,如果势必要死一方,这个手当然还是下得去的,区区四条人命罢了~

只是,何必他亲自下手呢?

“我确实没你心硬,”白藤不像月绪似的一激就顺杆爬,反而饶有兴趣地看向他,“明年八月十六是最后期限,如果他们还没改变主意,就该麻烦你们这些心硬的替我斩草除根了。”

月绪摸着下巴,笑嘻嘻地思考了一会才道:“要真动了剑冢的人,祝月沉且得不依不饶,到了那时你可记得捞哥哥们一把。”

“哦?你怎么也怕起死来了?”白藤邪气一笑,反问他,“为我铺路不该算你死得其所?”

听出他玩笑的意思,月绪故意给他添堵:“谁不愿意多给螣弟效劳几年?不用担心,冲祝月沉疼你的劲头,你摇个头他就能放了我们。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疼你,当年啊……”

白藤最烦听他提到祝月沉,真那么疼他还会把他关在流风城里?如月绪所料,一提祝月沉这个弟弟就压不住火气,长鞭不待话音落下便甩了过来,月绪矮身躲过,伸手攥住了他的鞭梢,另一只手赶紧在嘴边比噤声的手势:“不说了不说了,这里施展不开,有机会我再跟螣弟好好切磋,今天就到这里吧哈哈哈哈!”

上次被月绪胡说八道说中心里有了牵挂,这回白藤便没再多叮嘱什么,说句不好听的,都是杀手,还有比为主殉身更死得其所的死法吗?

回去的路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来年真离开流风城的时候该如何与黑衣作别,黑二少那黏黏糊糊的性子,啧,让他知道了自己就别想走了,还是不告而别更好一点,残忍是残忍了些,但至少能免去许多麻烦,倘若真的有缘,自然还会有再聚之日。

应该会有的吧……

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黑衣的腰伤在敷上午份的汤药,不知是疼得还是烫得,隔着门都能听见他的抽气声,白藤正欲转身离开,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白公子!”下人这惊喜的一声,白藤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下人变得结巴起来,半天才说全一句话:“白公子……二,二少爷,正找您呢。”

白藤冷淡地嗯了一声,等他下去了才进门去寻黑衣。

热敷舒服是舒服,可刚敷上时又疼又烫的感觉着实磨人,黑衣忍不住服了一粒止疼药,此刻正无精打采地在枕头上趴着。白藤掂了掂床头装止疼药的药瓶,将那药瓶一抛抛到空中,接住后顺手塞进了怀里。

他这番动作无意遮掩,自然逃不过黑衣的眼睛,黑衣打了个哈欠,伸出手去拉他:“藤喵喵,给了我的药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白藤打掉他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耐着性子告诉他:“是药三分毒,你吃这么多不怕吃死?”

方才一掂,药瓶空了得有一半,刚两天就吃了这么多?怎么没吃死他?

黑衣侧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是很疼啊,而且这个药没那么苦。”

“这药有安神的效果,吃多了会死。”白藤冷着脸,颇有几分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收了。”

他给黑衣的止痛药其实就是安神丸,白鹭当年身体被剑冢内功侵蚀,骨头疼得彻夜难眠,月绪他们特意找江湖上最好的神医配了安神丸送来,每次白藤受了重伤也会吃上一粒睡过去,一觉醒来伤就见好了。

不该睡一觉就不疼了吗?怎么黑二少吃这么多都不顶用?

白藤哪里知道,剑冢内功带来的痛苦无药可医,安神丸的存在不过是让白鹭睡个囫囵觉、多吊一段时日的命罢了。至于他自己,伤受得多了对疼痛本就没那么敏感,又正是身强体健的时候,就算不吃安神丸,睡熟了也感觉不到疼了。因此安神丸的实际作用仅仅是让人加快入睡的速度,忽略身上的疼痛而已,根本没半点止痛作用。

黑衣失落万分:“那有没有别的止痛的?吃多了不会死那种?”

白藤想了想,面无表情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

黑衣正敷着药,行动受限,白藤在他期盼的目光下略带嫌弃地打开纸包,取出一颗糖莲子喂给他。黑衣美滋滋地含过糖莲子,假装无意地舐了一下他的指尖:“藤喵喵,你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湿漉漉的舌尖从指端划过,留下一点亮晶晶的水痕,白藤没有和黑衣以为的一般嫌弃他,反而想起了同样喜欢从他手心里舔食物的阿一。

阿一可真不负它的名字。

在觉得对方像猫这一点上,黑白二人有着出奇的一致。

每每发现黑衣像猫的地方,白藤看他都会顺眼许多,话里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点宠溺:“算是。”

这糖莲子本是他回来的路上给自己买的,他还没习惯睡客房,外加走神,不知不觉走到了已经被黑衣霸占的主卧,然后就让多嘴的下人逮着了。

黑衣只当他在嘴硬,含着莲子笑容灿烂,要是人有尾巴,他的尾巴肯定早翘到天上了。

见他如此高兴,白藤的恼火莫名消了,他心中稍稍一算,至多还剩九个半月就要不辞而别了,这段时间稍微对黑二少好一点,算是补偿他吧。

黑衣不知他心中所想,讨了第二颗糖莲子后磨着他继续念书给自己听,白藤的声音很容易让人跟着变得懒散起来,黑衣听着听着就忘记了腰上的疼痛,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弄着口中莲子。糖莲子于他这种对甜食兴趣不大的人而言属实是有些过甜了,裹在外面的厚厚糖霜齁得他舌头发麻,几要尝不出若有若无的的莲香,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格外享受。

家业有雷厉风行的母亲和温厚的兄长操持、自己的酒坊早几年前就开始蒸蒸日上、就连从窗缝溜进的冷风都被黄铜燎炉中的炭火驱散了,惟一需要黑二少亲自忧心的仅剩他身上的病痛和尚未到手的心上人了。

然腰伤总有一日会痊愈,心上人也总有一日会和他心意相通,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不紧不慢地过着,当下已是极好。

索来第三颗糖莲子,他开始神游天外,游着游着就到了白藤身上。

印象里白藤不仅嗜辣,也嗜甜,偷觑着他从书缘一侧露出的脸颊,黑衣暗悄悄地猜测,他疼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吃糖呢?小一点的他疼起来是不是还会哭?

总不会有人生来就是这般冷淡阴沉的。

白藤身上的疤痕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打断了他飘忽的思绪,那时隔多年依旧狰狞的疤痕令他浑身一颤,手不自觉地骤然攥紧。

习武之人感官敏锐,一下就发觉了他的异常,白藤从书后探出头来,狭长的眼眸慵懒地微微眯起:“害怕了?”

“倒是不至于害怕。”黑衣飞快地找了个借口搪塞,“只是觉得信都县令家中埋着两口无名棺材实在晦气?,也不知我家地下会不会有。”

白藤屈指一敲他的头:“那你是头疼还是心口疼?”

“嗯……只有腰疼。”黑衣捉住他的手枕在头下,懒洋洋地蹭了几蹭,“那看来我家没有。”

谁家地下能刚好那么巧埋着几口无名棺材?书里不过是记些怪力乱神的故事罢了,黑二少真能想。

白藤心中嘲他一句,拿起书接着往下念了,黑衣的思绪则留在了那些藏在重重黑衫下的疤痕上,他禁不住想:受了这么重的伤,要吃多少糖莲子才能熬过去呢?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够爷们,藤喵喵受那么多伤流那么多血都跟没事人一样,他倒好,扭个腰闹得跟被腰斩了似的,就差来个三堂会诊了,总是这样下去还怎么树立威信?不怪听下人说,外面人传他是兔子。

可是又真的很疼……唉,太难了……

1信都县令:出自《搜神记·卷三七·管辂》,全文如下——信都令家,妇女惊恐,更互疾病。使辂筮之。辂曰:“君北堂西头有两死男子,一男持矛,一男持弓箭;头在壁内,脚在壁外。持矛者主刺头,故头重痛不得举也;持弓箭者主射胸腹,故心中悬痛不得饮食也。昼则浮游,夜来病人,故使惊恐也。”于是掘其室中,入地八尺,果得二棺。一棺中有矛,一棺中有角弓及箭。箭久远,木皆消烂,但有铁及角完耳。乃徙骸骨,去城二十里埋之,无复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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