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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梨花深闭门 第34章 袖子断了

作者:游尘陌上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5-09 17:49:21 来源:文学城

黑衣本以为只要自己够会磨、够会拖,白藤就会困迷糊然后半推半就地和他同床而眠,毕竟不久前两人才在一张床上睡过,虽然当时白藤已经醉得人事不省了。

没想到的是,白藤在房里和他一起用过晚饭就离开了,说是去沐浴,结果一去就没再回来。黑衣不能下床,急得连说带比划地催自家两个下人去探探,两个下人对视一眼,皆是苦恼不已——到底是别人家,大晚上的瞎转悠看主人在干什么也太失礼了,二少爷真不拿自个当外人!

两个人一个劝一个哄,好不容易把黑衣哄老实了,然而他还是不肯睡,睁着黑溜溜的杏眼拥着被子出神。

这八成是又在憋什么主意呢!其中一个下人赶紧打断他的思绪:“您怎么不睡啊?郎中不是说了您得好生休养?”

黑衣腰上刚敷过消肿的汤药,余温尚在,热乎乎的倒是缓解了一部分疼痛,不过对于养尊处优的黑二少而言仍疼得难以入眠。

“腰疼。”都是自己人,他没那心思遮掩。

“这……”下人犯了难,“您先勉强应付一宿,明日一早医馆开门,我立刻去给少爷开一剂止痛的方子……”

说也是试探着说,从小到大,黑衣受这么重伤的次数屈指可数,回回止疼的药都来得比郎中还快,哪敢让他多疼一刻一分?偏生这回是在别人家伤的,白日里一阵忙乱,居然就这样把止疼药给忘了!

正绞尽脑汁地哄着,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响起,二人以为来的是白藤,争先恐后地开了门。

门外站的却是老嬷嬷,手里拿了个白瓷药瓶,她没有进门,比划着表示完药是给黑衣的就退下了。两个下人一头雾水地翻了一下药瓶,只见另一面贴了张签,签上的墨还未干透,显然是刚写了贴上的,“止痛”二字龙飞凤舞,有着和白藤人一样的张扬霸道。

一张屏风将卧房分隔成里外两间,床上黑衣不能乱动,还以为来的是白藤,凄凄惨惨戚戚地嚎道:“藤喵喵,我就知道你疼我……”

下人憋着笑转入屏风,将老嬷嬷送来的药瓶给了他:“二少爷,别叫了,是那个老嬷嬷来送白公子给您的药。”

见进来的是他们,黑衣脸一僵,不过马上转为欢喜,拿过药瓶就倒了一枚,不等端来茶水就生咽下了。

药丸不大,虽药气重,但吃起来不怎么苦,估计跟白藤喜甜有关,服下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就开始眼皮打架,最后实在撑不住,才无力地一挥手让人吹灯。

不知是不是药的缘故,黑衣沉沉睡去,一夜无梦,朦胧间,隐约有团火热的东西贴到了他的腰间,不过他来不及思考是什么就又睡去了。

醒来时,外面天已经大亮了,那团火热还在贴着他,由最开始的一团变为一条,正在规律的颤动着,他睡眼朦胧地伸手摸去,一下子按到了阿一软绵绵毛绒绒的肚皮。

阿一让这一摸给弄醒了,一边伸懒腰一边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哼哼完挪了个窝,贴着他的小腿盘成一团继续呼噜上了。

它从小就喜欢睡白藤的床,但白藤身上太凉,冬天跟他睡一块也不知是谁给谁取暖,现在睡在这张床上的人换成了一个会喘气的小火炉,不来才怪。

这是第一次阿一同他如此亲近,横竖躺着无聊,黑衣艰难地挪动了一下,斜卧在床上看猫睡觉,看着看着,就在它均匀的呼噜声中再次睡着了。

白藤像是知道他会很晚才起,直到午饭时才在他望眼欲穿的等待中姗姗到来,此时黑衣床前已经摆好了一桌饭菜,两个下人扶着他坐起,在他腰后垫好软枕就退下了。

阿一早在他睡醒前就起了,白藤进门时它才刚回来不久,不知是去吃饭了还是去玩了,弄了满爪子土,两个下人浸湿帕子,给它擦了好几遍才擦干净。它回来后也没接着睡,慵懒地在锦被伸展成了长长一条,见到主人来了都不动弹。

白藤抄起阿一捏捏它肥嫩的肚腩,抱着它在桌边落了座。

黑衣看着一人一猫,嫉妒心烧得眼都快红了:“藤喵喵,你怎么先抱的它?不应该先抱我吗?”

“我为什么要抱你?”白藤挑眉睨他一眼,手里筷子拣了一小块清炒的鸡肉给阿一。

鸡肉放到阿一面前,他还特意用筷子扎了一下,防止有骨头。

黑衣不顾形象地张大嘴:“啊——”

白藤毫不怜惜:“你手是借来的?”

黑衣认命,挺挺腰板伸出了筷子,结果动作有点猛,一下子又抻到了腰,疼得他痛哼一声,萎靡地靠回了软枕上。

见他这样,白藤的心软了些许,主动盛了碗乌鸡汤塞进他手里:“嬷嬷特意给你熬的,喝干净了。”赶紧养好伤赶紧滚,烦死了!

黑衣其实是装的,目的只是想让白藤喂饭给他,等接到汤碗,他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伤的不是胳膊。

演都演了,也不能半途而废,他哦了一声,恹恹地靠着软枕喝汤,看起来乖巧中带着一丝可怜,不过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才能把胳膊也扭了,不然很难得到藤喵喵的亲手喂食啊!

反观阿一,有手有脚的还要人帮忙把鸡肉里的骨头挑出去,就差一勺一勺喂进它嘴里了,可恶!

黑衣扭伤了腰,不能久坐,吃饱饭坐了一小会就躺下了,干躺着无聊,两个人闷在屋里也无事可做,于是他打发下人去外面买了几本志怪杂书来,央着白藤念给他听。

黑二少现在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上哪都去不了,怎么算跟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白藤默叹一口气,拿过书真的给他念了起来:“神农以赭鞭鞭百草,尽知其平毒寒温之性?……”

他的声音虽清冽,但尚残留一些少年人的稚气,懒洋洋的,在不嘲讽人的时候有着出乎意料的平和,同他人一般可爱,听着听着,黑衣就入了迷,沉浸在少年人的声音和诡谲怪诞的故事里。

身下的被褥因他不宜挪动而没有更换,还是白藤睡过的那张,躺在上面就能被独属于他的草木清香所包裹,闭上眼睛,甜蜜的感觉如同鸳鸯共卧。

午后的人总是慵懒的,白藤的上半身早不复先前那般挺直,懒散地倚靠在床栏上,从黑衣的视角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他这个姿势下绷得稍紧的腰,和微松的革带,他偷偷吞吞口水,趁白藤不注意,一点一点将他垂落的袖摆扯近,枕在了头下。

闭起眼睛假寐,他心里暗暗和自己打赌:要是藤喵喵撕下袖子,那自己跟他就有戏!

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心上人、耳畔是心上人续续的读书声、身周萦绕着心上人身上的淡香、就连居住的这间卧房都是心上人睡了十六年的卧房……黑衣越想越美,心中一片安逸,不知不觉就真的睡了过去。

读书声戛然而止,白藤从书上错开目光,在他眼前招了招手。

黑衣毫无反应,睡颜恬静。

这是白藤第一次见到睡着的黑衣,他托腮仔细打量了他一遍,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白白嫩嫩的脸颊。

黑衣的白和白藤不一样,白藤的白是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总有些阴戾灰败;而黑衣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脸色白里透红,嫩生生的宛如一块杏仁豆腐。

卧病在床,他的装束也随意了不少,一头乌发披下来,因为睡姿不好,其中几缕打起了卷,墨藻一样贴在颊边,显得他的脸越发小而精巧,少了装束带来的温良假象,他看起来孩子气了许多,人畜无害的样子仿佛做出的一切出格行为都是无心之举。

黑衣睡得沉,被戳了一下也没有醒,白藤见状又戳了一下,并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啧,黑二少果然还是睡着了更可爱。

戳弄了一会黑衣,他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但是不对劲在哪里又说不上来,不就是戳了戳脸么?又不是戳了什么别的位地方,大概是想多了。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玩一个男人的脸玩得这么起劲?明明大家都有脸,偏他黑二少的就那么好玩?

似是为了印证这个想法,他抬手戳了一下自己的脸,力道之大,在颊边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指甲印。

好像还是黑二少的手感好一点。

他甩甩头,起身欲离开,不料刚一站起,一股力道就从左臂传来,扯了他一下。

这宽袖的衣裳真是累赘!

他试着扯了扯,然而并没有扯动,对着黑衣那张无辜的脸,这双狭长幽深的眼眸里情绪复杂。

黑二少怎么回事?专爱扯人袖子!

他并没有像黑衣希望的那样把袖子扯断,而是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衫,万分嫌弃地掷在了他脸上。

临走,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扯扯衣服露出了黑衣的口鼻,以防他憋死。

黑家的两个下人一直守在门外,竖着耳朵听着房内动静,明明什么异常都没有,可白藤出来时身上明显少了件衣服。

不会是二少爷做了什么冒犯的举动吧?白公子这脾气……他们不敢往深了想,迅速紧走两步追上白藤:“白公子,二少爷他……”

“睡了。”对于不熟的人,他一贯没什么好脸色,丢下两个冰冷的字就离开了,脚步从始至终连顿都没顿过。

两个下人却以为他是生气了,惊鸟似的一前一后窜进房间,胆战心惊地绕过了屏风。

床上的黑衣唇角漾着笑,半张脸都埋在白藤的外衫里,那件外衫本是随手丢在他身上的,不知何时竟被他抱进了怀里,抱得那样紧,如同抱的是自己的情人。

两个人长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帐,回到了外间守着他。

冬日的天本就黑得早,流风城又长年阴云笼罩,黑衣睡醒时天已经黑透了,两个下人怕惊扰到他,只点了屏风外的灯盏,借着屏风缝隙间透进的灯光,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自己怀里抱的物什。

外衫在他怀里待了一下午,早浸透了他的体温,上面那股属于白藤的草木淡香也被他身上熏的梅花香饼的气息侵染了,混合二人气息的衣服在灯火下透着一股旖旎的感觉,朦胧中让他有一种一夜**后的错觉。

甩甩脑袋,他对着这件完整的衣裳有些发懵。

他本来设想了两种可能:藤喵喵为了不打扰他斩断了袖子,或藤喵喵狠心抽走了袖子。当然,后一种可能刚在他脑子里冒了个尖就被强行掐断了。

这把整件外衫都脱了算哪种呢?一半一半?貌似更偏向自己希望的那种。

他理理思绪,抱着衣服又躺回了枕头上,心里开始算计自己和白藤白头偕老的可能性有多大。

照目前来看,藤喵喵还是疼他的,至少没一定把袖子扯开,两人一定是有戏的……等会!把整件衣服脱给他和留一截袖子给他哪个更好?有没有可能藤喵喵是怕他着凉,把衣服给自己盖在身上了?

他急不可耐地把下人叫进来,一双杏眼炯炯有神:“藤喵喵离开时这件衣服是盖在我身上的吗?”

两个下人分工明确,一个麻利地点灯倒水、拿来梳子给他梳头;另一个矮身陪他说话:“白公子走时什么样不知道,我们进来时这件衣服在您怀里。”

黑衣想了想,换了个问题:“那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约莫未时六刻,白公子走时说您已经睡下了。”

黑衣托腮沉思片刻,越发觉得白藤是给他盖上才走的,不然衣服怎么会跑到自己怀里,而不是地上?

时已酉时,白藤在练鞭,下人见他无聊,主动捧起书接着给他念故事,结果才念了两句就被他无情地打断了:“别念了,你的声音不适合念书。”

他们没法,只得使劲浑身解数给他解闷,黑衣心里想念白藤,横看竖看他们不顺眼,三个人好不容易熬到了饭点,那道黑色身影出现时,两个下人仿佛见到了救星,出门的速度比兔子还快。

相安无事地用过一顿饭后,白藤的目光略过黑衣落到了那件揉得皱巴巴的外衫上,他伸手的动作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黑衣美滋滋地伸出一根手指把那只苍白的手勾近,贴在脸上蹭了蹭。

白藤抽开手,心里暗骂自己没记性,怎么忘了黑二少脑袋有时不灵光!

“我让你把衣服给我。”

“……你的衣服被我不小心揉皱了,不如我洗好再还给你。”黑衣说着,面带羞赧地解起了自己的衣带,“你可以先穿我的。”

白藤懒得搭理他,手臂直接越过他去拿自己的衣服。

黑衣一急,伸手扯住了衣服的另一端,还特意在小臂上绕了几绕缠紧:“揉成这样还给你未免失礼,等洗好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他这些废话哪是真想给人家洗衣服?分明是为了把衣服占为己有,左右藤喵喵猜不到这层,可劲演就是了。

白藤懒得跟他废话,揪住衣服往自己这边用力一扯,黑衣也用力收回了手臂,两股大力同时往相反的方向拉扯,后果当然是衣服嘶啦一声开了线。

黑衣眼疾手快地把衣服一卷卷进自己怀里,宝贝似的铺开,仔细察看是哪里开了线。

开线的是左肩接缝处,只剩一半连接的袖管吊在上面摇摇欲坠,黑衣定睛一看,险些张口骂娘。

这袖子!该断的时候不断不该断的时候瞎断!

这件外衫是今年新做的,白藤才刚穿过一次。此刻他的脸上面无表情,黑衣摸不准他是否有生气,挠挠头试探道:“修补回去和做一件新的,你更喜欢哪个?”

白藤伸了个懒腰,狭长眼眸一眯:“修补是你来修补?”

黑衣哪说得出拒绝的话?等人一走就扯着下人嘀嘀咕咕起来,两个尽职尽责的下人一直教他缝衣服教到了深夜,白藤都睡下好久了,黑衣的房里还亮着灯。

1:出自《搜神记·卷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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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袖子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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