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天灯飘了百里,亮过星辰,落在这河里应和着水里的各色河灯,鼎沸人间倒是繁盛过天界。
孔明灯飘飘摇摇落在了屋顶,被这秋季的干风一吹,借着风势燃了起来。
咳咳!
顾媛被呛醒,睁眼是滚滚浓烟。
顾媛一脚将顾娴踹醒,她记得今夜素节出城,不在客栈。
顾媛唯恐池瑜出事,强冲到了她的房间,却见池瑜还闭眼睡着,她只能伸手去摇。
温度透过寝衣入手是一片滚烫,顾媛一惊,看池瑜皱着眉,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
顾媛顾不得思考,只能将人用被子裹起,扛在肩上带了出去。
配着更夫“起火了!”的叫喊和一阵喧天锣鼓,周围的商户为了防止火情蔓延,也自发的加入了灭火的队伍。
武侯铺就设在城中,见了火情,不少火兵扛着水袋和溅筒赶来。
不多时火情就被控住,几簇小火也渐渐熄灭。
“怎么回事!”齐牧舟纵马赶来。
“中郎将!”火兵们回答:“许是不小心——”
还没禀报完就被柳四娘哭嚎着打断:“哎呦!官爷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柳四娘的帕子沾着眼泪,娇柔道:“我正睡着呐,迷迷糊糊间见了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的往这几位姑娘的房间里去。我实在是害怕,一时惊惧打翻了烛台。”
齐牧舟疑问:“黑影?”
柳四娘低着头,轻抚着心口:“对啊!长得人高马大的,吓死个人了!”
周围不少商贩窃窃私语:“难不成是最近兴起的盗贼?”
“什么!贼!我的钱!”柳四娘一听叫喊着就要往客栈里冲。
却被店小二给劝住:“火势虽然不大,但到底烧到了主梁,掌柜的还是等白天吧!”
齐牧舟锁着眉,一时有些犯了难。自己接了命令来暗中保护二位郡主,如今才第一晚她们就被烧了住处,像是冲着她们来的,而自己又被叮嘱不得暴露她们的身份。
“池瑜你醒醒啊!”顾媛心底一阵慌乱。
看着顾媛怀里池瑜苍白的脸,他有了主意,抬声道:“先带这位姑娘去医治吧,你们随我来!”
就这样一行人到了霍府,府医被连夜揪起。
池瑜披着顾媛的衣服躺在竹榻上,府医先是隔着方巾号脉。
后来又撤了方巾抖着手号了半天,又伸手去翻池瑜的眼皮。
顾媛在一旁焦急的跺着步子,来回转悠,抬头却见那府医眉头紧锁来来回回的样子,忙问:“她到底怎么了?”
这府医是跟着军队出征多年,见过不少伤病,可这样的伤还是有些拿不准,只能思量着开口:“这位姑娘像幼时受伤寒气入体,又是长年累月的伤病不断积累留下的病症,非一时所能医治,不过看她的脉象像是长期靠些名贵药材吊着。我也只能暂时开些滋补之药。”
“什么!”听了这话众人都是一惊,池瑜贵为池家的长女听说是池明理的发妻所生,他对那位先夫人用情至深,甚至在其死后,为其戴孝三年。对这位女儿也是宠爱有加,悉心培养,可池瑜怎么会将是这般体质有这么多旧伤。
霍烈颜色晦暗不清,可眉头却是紧蹙。
“需要什么药我去找。”还是霍长风先稳住了神。
“不必了!”
屋外竹影婆娑,素节带着一身清寒进来,不过衣带染尘像是奔波了许久。
一旁的霍长风、齐牧舟一脸防备,直到看到她身后的霍长歌,他们的脸色才有所松动。
“这是池姑娘的侍卫,就是灯会时我指给你们看的。”霍长歌开口解释。
素节也不理会他们的眼神,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凝露药丸,喂进池瑜嘴里。
一旁的医师捋着胡子,轻嗅了一口空气里了药味,叹道:“龙涎香!”
龙涎香为海中巨兽之涎,珍贵非常,香味独特有定魂安神之效,只这么一粒怕是耗资无数。
霍长风和齐牧舟是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池瑜服用了药物后,气息渐渐安稳,眉头也渐渐舒展。
齐牧舟送府医离开,屋内渐渐平息。
霍烈劝到道:“如今城中五方杂处,人员纷杂,二位郡主,不如就留着府上。”
“这——是否叨扰。”
“怎么会呢。”
“如此甚好!”
“我们是偷跑出来的,不便暴露身份。客随主便就好。”
“那就安置在长歌的院子里,各位可好。”
“这是自然,那就以长歌朋友的身份客居于此吧。”
见众人都已同意,霍长风吩咐道:“长歌你带各位贵客下去。切莫怠慢。”
霍长歌拍手叫道:“好啊!”
临出门时霍长风拉住霍长歌低声嘱托着什么。
抱着池瑜出去的素节耳朵微动,却只拉紧池瑜身上盖着的外衣,脚步却不停。
“郡主,这边请吧!”
“这主房就给二位郡主,这东边的院子里街道远,清静些,就留给池尚宫疗养吧”
“好。”素节径直的将人抱了进去不在听她们在这里客套。
“那阁楼?”留在原地的顾娴拉着霍长歌询问。
“哦!那是灵姐姐的绣楼,她过几日就要出嫁了。”
那绣楼雕梁画栋修得精巧,隐隐尚有烛光。
顾娴有些好奇:“倒是赶巧,不知这新郎是?”
“就是带你们回来的那位,我父亲的下属中郎将齐牧舟。”
顾媛看着那楼里推开一窗,一女子提灯探头,向着楼下丢下一方锦帕。
顾娴收回眼神微微点头:“倒是佳偶天成。”
许久,齐牧舟从门洞里走过,见了顾娴行礼道:“郡主。”
“齐大哥!我们刚才还在说你和灵姐姐呢!”
“说我们?”
“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倒是可要好好蹭蹭喜酒啊!”
“郡主能赏光参加,是我和长灵之幸。”齐牧舟抱拳躬身,怀里的帕子露出一角。
顾娴看着那抹鲜亮,轻笑着摆手:“时候不早了,今日就劳烦你这么多,你早些休息吧。”
“是。”
顾娴看着霍长歌冲着东厢房探头探脑的样子,试探着开口:“你也去睡吧。”
霍长歌慌乱的收回视线,摆手解释着:“我不急——”
顾娴微微挑眉:“得了!看了这么一出楼台会,我也该歇息了。”
话毕她就摇着扇子,将跟着池瑜的顾媛提着后脖颈提溜了出来。
“我——”
被强拽出来的顾媛明显不服,鼓着腮帮子,瞪着眼。
“你什么?”顾娴也不惯着她,嘴上阴阳着:“你又要爬床?”
“什么爬床。”顾媛心虚着:“我那是怕你卷被子。”
顾娴步伐不停:“放心好了,我特地要了两床被子。”
霍长歌看着两人就那么互相拽着回了屋内,她独自站在院内,暗暗给自己打着气。抬腿进了东厢房,房间里燃着一盏灯,有些昏暗。
素节正坐在榻上擦拭着池瑜脸上的污渍,霍长歌犹豫着开口:“素节——”
“怎么了?”素节装出一副疑问的样子,可看着像是已经的等候多时了。
不过这么拙劣的演技偏偏遇到了霍长歌,木头演给愣子看,竟没漏出一丝破绽。
霍长歌咽了口口水问道:“你不是池小姐的侍卫吗?那为什么起火时,你不在她身边啊?”
“你!”素节这是真的被踩到了痛处,一下子低下了头,自责到:“是我没保护好小姐。”
是她耽误了时间,不然原本她应该在火势刚刚燃起时就回来,救下小姐,也不会让她在烟雾里呛那么久。
如今她的情绪倒是掺了几分真:“小姐前几日旧疾就犯了,我只能替她去找药,可是龙涎香实在稀缺,我打听到,运河畔一艘东瀛的商船他们的船长藏有此药,就出城前去购买。路中有些波折,所以回来的晚了。”
“波折?”
素节顿了顿,有些尴尬的扭头道:“我又让讹了。”
霍长歌一听就炸了:“什么!岂有此理。”
素节:“本想花钱了事,结果那个人见我给得痛快,不断加价,其中辩驳耗去了许多时间。”
如今霍长歌的关注点已经让彻底带偏:“我一定要告诉二叔,让他好好的治治这股风气!”
“那就谢过了。”
霍长歌能问的都已问过,沉着声道:“你早些休息。我就先走了。”
素节敛眉:“好。”
待霍长歌带门出去,室内一阵寂静。
池瑜睫毛轻颤张开双眼,轻咳一声,声音有些干哑:“看来霍家人的敏锐性要比我们想得高。”
素节倒上一盏茶,轻轻扶池瑜坐起,将茶喂给她:“小姐,放心吧。我都打点好了,路上有很多证人。”
池瑜轻呷了两口水,喉咙间的疼痛渐渐平复:“那就好。”
“对了,还有信鸽。”池瑜叮嘱道:“千红楼烧了,你让四娘注意些,等信鸽再来,就移了位置再放。”
池瑜顿了顿补道:“以后信笺传给四娘,由她转接。”
“好。”
素节点头,放下水杯,替池瑜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拿着剑守在外间。
正厅内霍烈坐在堂下,听着霍长歌的汇报,见似乎没有什么漏洞,一旁的霍长风疑惑道:“只有这些了吗?”
“不然还会有什么?”霍长歌挠着头生怕自己漏了什么重要信息没有盘问。
霍长风道:“没事,这些就够了。”
“那接下来是不是要查那个东瀛货船,还有那些讹人的乞丐。”霍长歌明显有些兴奋。
霍长风:“嗯。”
霍长歌激动地举拳:“让我——”
“不行!”霍长风厉声呵斥道。
霍长歌有些气馁:“为什么啊。”
霍长风放缓声音解释:“你去查这些容易打草惊蛇。”
一旁许久没出声的霍烈,道:“现在要紧的是护住二位郡主的安全。”
他看着霍长歌叮嘱道:“长歌,你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二位郡主。”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尤其是顾媛郡主。”
“好。”霍长歌站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