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烧得噼啪作响,炸裂的火星子四处飞溅,玉蝉衣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眼见铁甲兵手中的枪尖就要刺过来,情急之下,她高声道:“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男人浓眉皱了皱,火焰在他深邃的眼睛里不停跳动,“你们二人行迹可疑,多说无益,总归逃不过一个死字,本王宁可错杀,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什么狗屁王爷,冷漠无情,一点道理都不讲,简直是要草菅人命啊!
玉蝉衣暗自腹诽,大骂了他一顿,同时又极怕自己还没发声就被抹脖子了,因而急忙抢在他再次下令前说道:“玉宗濂!我是宣武将军玉宗濂的女儿真不是刺客不信你们去查!”
玉蝉衣一口气说完连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说慢了那长□□过来小命就没了!
“玉将军?你是玉将军之女?”胡将军惊诧道。
玉蝉衣点点头。
胡将军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她脸上,狐疑道:“玉家总共有两位姑娘,本候都曾见过,并不长你这般模样!再说了,若你真是玉将军之女,此刻不应该在长安城里好好待着享福吗?怎会灰头土脸地出现在这乡野之中?依我看,你定是说谎假冒的!”
玉蝉衣闻言一怔。
她这下明白了,敢情原身不但被玉家当成扫把星送到乡下不闻不问,就连她这个人的存在都被抹去了,现在长安城里估计都没人知道玉家其实还有一个女儿?
这得是什么样的爹娘,才能做出这等子事啊?还让她给碰上了……
玉蝉衣此刻简直想嚎啕大哭一场,但为了活命,却还不得不强撑平静应对道:“胡将军有所不知,我自小便被送至老家的宗亲家中寄养长大,因而除了玉府中人,外头极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那俊秀少年听说,一时好奇心上来,抱臂问道:“喂,小丫头,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为何会被单独送回去给宗亲抚养?”他瞥了眼她身上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和灰扑扑的小脸,又道:“玉家都没安排仆人一同去照顾你吗?瞧你这寒酸的模样,莫不是靠每日乞讨长大的罢?”倏地,又突然一拍额头,状似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你娘同别人生的罢?”
玉蝉衣在心里白了他一眼,面上却不显,只说道:“自然不是!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不是刺客,若你们不信,大可带我一同回京城,与我父亲当面对质!”
那位粗犷的胡将军听了,反对道:“不行!若你是在编谎话诓我们,届时半路行刺怎么办?”
玉蝉衣拍马屁道:“诸位将军皆是驰骋沙场的英雄人物,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能所向披靡,莫说我不是刺客,就算我真是刺客,于你们来说,又有何惧?还不就跟捏死一只过路的蚂蚁一般简单?”
那大汉似乎听这话很受用,他摸了摸胡子,傲然大笑道:“那是自然,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那俊秀少年听了,却扑哧一声笑道:“喂,小蚂蚁,你拍马屁功夫不错嘛!”
你才蚂蚁,你全家都是蚂蚁……
玉蝉衣气呼呼瞪他一眼,不再说话,转而着重去看拥有她生杀大权的青年是何反应。
只见青年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冷道:“巧言令色!”
闻言,玉蝉衣心底重重一沉,只觉这狗王爷心冷如铁,怕是不会改变主意了,看他神情,似是铁了心的要将她的脖子抹了!
却不料他只是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便朝身旁近卫吩咐道:“叱烈,先将她关押起来。”
那名被叫做叱烈的贴身侍卫恭敬道了一声“是”,而后便面容严肃着过来将她带走了。
暂时躲过一劫的玉蝉衣松了一口气,她很快就被带到一处营帐中,而已经晕死过去的要儿则被两个兵士抬到了另一个帐篷,想来是那青年的意思,故意不让她们二人待在一处。
玉蝉衣刚入帐,就见有十几个女子并排紧挨着躺在地上睡觉,她们的脚上皆系着铁链,想来应该是战俘。
玉蝉衣轻声在边上找了一处空位坐下,没一会儿,身旁一个头发凌乱,容貌姣好的女子醒了过来,起身找她搭话:“你是哪家官眷?”
玉蝉衣有点懵,她扫了一眼女人冻得发红干裂的嘴唇,道:“我不是战俘。”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诧色,又问:“那你是盛朝人?”
玉蝉衣点点头。
女人忍不住好奇问:“他们为什么抓你?”
玉蝉衣平静道:“他们以为我是刺客。”
“那你是吗?”女人问。
“我不是。”玉蝉衣答。
女人沉默下来,开始认真打量她。见她一身粗布麻衣,身姿瘦弱,形容狼狈,看上去竟比她们这些战俘还要惨,不觉心生怜惜,复又同她攀谈起来。
她道自己名叫婆鸢,是云南王的侍妾,玉蝉衣抱着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中间,细细听她说话,偶尔回应一两句,亦或是问她一些问题。
也是通过和婆鸢的聊天,她将所有信息串起来,才对这个朝代和那位冷脸王爷有了更多的了解。
原来,婆鸢口中所说的云南王乃是前朝派去世代镇守云南的宗王。前朝领土早前便已被盛朝陆续占领,唯有云南王这股世袭势力仍还一直盘踞在云南。
因着云南山高路险,当今圣上多年来一直不愿派兵征讨,而是选择派使臣前往云南劝降,想用这种和平的方式去解决云南王的势力。
然而,这些年来圣上曾数次派人劝降,云南王皆是不从,甚至在去岁八月时二话不说便将盛朝派去的使臣给斩杀了!
消息传回长安后,圣上顿时龙颜大怒,也彻底失去了耐心,当即便任命自己骁勇善战的皇四子元恒为征南大将军,定远侯殷绍,武毅侯胡通,卫国公之子谢洵为副将,共同率领二十万大军进攻云南。
在元恒的率领下,盛军一路势如破竹,最终不但将前朝残余势力一网打尽,还让大理段氏俯首称臣。
是的,方才那位杀人不眨眼的“殿下”,想必就是那位骁勇善战的四皇子元恒了。而那粗犷大汉和俊秀少年应当就是那武毅侯胡通和卫国公世子谢洵无疑。
至于还有一位定远侯殷绍为何没有一同班师回朝,据婆鸢说,是因盛朝皇帝下旨命其率一部分大军留下镇守云南的原因。
而帐中这些俘虏,则自然就是云南王和其大臣们的家眷了。
据婆鸢所说,云南王兵败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为避免受辱便直接提剑自尽了,所有家眷之中,只有一侧妃被他提前安排送走逃了出去。
“青若水那女人,不过是王爷不知从哪带回来的一个江湖女子,却将王爷迷得五迷三道的!王爷自把她带回来后便不再召我们侍寝了,平日疼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后来预感要兵败了,怕她跟自己一起赴死或成为战俘受辱,竟提前筹谋安排人将她送走了!哼,这个女人真是命好,现在指不定躲在哪里快活呢!哪像我们,像牲畜一样被关在这帐中,白日里还有走不完的长路!等日后到了长安,还不知道会被赐给谁,受尽折辱而死……”
玉蝉衣闻言一愣,她想起今夜那青娥刺杀狗王爷时嘴里说着要为王爷报仇的话,想来她就是被云南王送走的那爱妾?
若是真的,那这青娥……不,该叫她青若水才是。
她与云南王的感情倒是真心实意,一个费尽心力为她筹谋,只为让她活着,即便知道自己会死。
另一个明明有活命的机会,却毅然放弃,明知会死也要飞蛾扑火,为心爱之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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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华光初绽,大军休整一夜后,开始继续行路。
大军一路浩浩荡荡,见不到尾。元恒和部将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玉蝉衣则被安排与女战俘们一道在后头徒步赶路。
路上有几个女战俘稍微走得慢了些,一旁兵士就像赶牲畜一样用长鞭驱赶她们!
玉蝉衣怕挨鞭子,因而尽管鞋底已被磨成薄薄一片,脚底也被磨出了血泡,仍旧咬牙强撑着赶路。
沿途经过连绵起伏的山峦,溪流,到了太阳下山时队伍便停下来,和昨日一样,在荒山野岭中支帐篷,拾柴火搭灶,就地宿营。
玉蝉衣行了一天路,夜里累得倒头就睡,连做梦都是在赶路。
这般行了两日后,至第三日半下午,玉蝉衣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不仅脚步虚浮越走越慢,眼前也一阵眩晕。
她舔了舔干涸的唇,喉咙干得冒烟。她心里有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微微张唇骂道:“狗王爷,冰块男,没人情……”
好似这样骂一骂,她就没那么难受了一般。
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元恒似有所感般回头看了一眼女战俘的位置,一眼便瞧见玉蝉衣嘴里不知嘟嘟囔囔的在说些什么,他浓眉一皱,向一旁近卫询问道:“叱列,这两日那女子的行为是否有可疑之处?”
叱列当即应声道:“回殿下,末将暂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想了想,又道:“估算着时辰,擎山今日也该打探清楚回来了,那女子有没有说谎,殿下今晚便可知分晓!”
元恒“嗯”了一声,未再做他想。他夹了夹马腹,正准备继续赶路,身后却忽的响起一阵喧闹声。
“晕倒了……她晕倒了!”几个女战俘指着晕倒在地的玉蝉衣交头接耳。
一旁兵士也不确定能否用长鞭抽她,只得大声喝斥道:“快起来!再不起来我手上的鞭子可就抽过来了!”
“水……我要喝水……”玉蝉衣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道微若游丝般的声音。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水给她?”
一道男声响起,众人同时望去,只见是卫国公世子谢洵骑着战马过来,对着执鞭的两个兵士皱眉道。
两个兵士见了,忙不迭递水过去,婆鸢忙半扶起地上的玉蝉衣,拿起水囊喂她。
前方的元恒听完刚刚派去查看发生何事的叱烈的禀告,默了片刻,随即吩咐道:“原地休息片刻!”
叱烈听令,肃声朝着大军喊:“原地休息片刻——”
军士们一听,当即坐在地上休息,婆鸢也将玉蝉衣扶到树荫下靠在树干上歇息。
大约一刻钟后,队伍继续前行。
至金乌垂坠,西边天空铺满云霞,大军寻了一处荒野支帐篷过夜,才算是可以好好歇息了。
玉蝉衣和女战俘们吃完兵士送来的野菜粥,正想躺下歇息,忽有两个面容威严的兵士打开帐门,指着她道:“你,跟我们走!”
玉蝉衣一怔,一颗心猛然提了起来。
片刻后,她一瘸一拐地站起身,在众位女战俘的目光中慢慢走了出去。
“你们要带我去哪?”玉蝉衣忍不住问。
两个兵士肃着脸,并不应话,只依照上头吩咐,将她带到了一处帐篷外,请她进去后便守在门口。
玉蝉衣不明所以地走了进去,只见帐中空无一人,正犹自疑惑间,身后忽然有人打开帐门走了进来!
女主:呸,狗王爷……
男主:你在背后就是这样唤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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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冷情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