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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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司祺一大早从庭院活动完筋骨走进室内，换下他的真丝睡衣，选了一对正方形袖扣别在他的袖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精致。来到车库，车库的大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台出租车。车库内其余的东西都被用车衣罩着，看不清样子。

这一身穿搭刚才以为是哪个集团的掌门人，现在看起来倒也像个管家、保险从业者、酒店大堂经理、乃至出租车师傅………

这就是裴司祺，穿着干净，看不出年岁的样子。有人问起来，他通常说自己36岁。到底多少岁，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在这个世界上他早已实现了财富自由，并且早该去复命的，可是一直没有得到召唤。日复一日的等待，渐渐地他忘了要回去，与其说忘了要回去，不如说他越来越不想走。他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不知用多少时日学会了笑。

他觉得他呆的越久，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对这个世界流连忘返。裴司祺不想离开的重要原因还有一个，贪恋这世间的人间烟火。

开上出租车，他就钻进了人间烟火里。迎着朝阳的小街道熙熙攘攘的，各家早餐店忙忙碌碌，形色匆匆的人们买上一份早餐或边走边吃追赶公交地铁。就算坐下来吃也是填满肚子而已，或许这些食物对他们来说太过平常。

裴司祺可就不一样了，他珍惜每一顿饭，每一种食物。只见他把车停到路边，从车上下来，好几个早餐店老板跟他打招呼。他热情的跟大家挥挥手，四处张望了一下，进了一家早餐店。老板见他来了，说：“今天来我家？吃什么？老几样？”

“好，辉哥。老几样。”

说着老板先拿个两个茶叶蛋过来放他面前：“稍等啊。”接着上了一碗煮粉、一碗炒粉带两个煎蛋、两个狮子头、一碗冰绿豆沙、一份糍粑饭、和一份小菜。

老板刚要走，裴司祺抬头看着早餐店老板，老板愣一下子反应过来：“哦哦哦，等一下。”接着端来了一大份小菜。

辉哥已将近六十岁，看起来精神抖擞，按他说他现在是最好的年纪。儿子去了国外，常年也不回来，女儿也成家立业，自己手里有钱有时间，他房间里挂着一张世界地图和一张国家地图，标记着他所有想去的地方，地图上已经插满了彩色的钉子。他总想出去旅行，他知道他一走，就是长途跋涉这店此生就无缘再开了。所以总迈不开步子。

他和裴司祺相识了将近四十年，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算是一起成长，可是裴司祺的容颜并无分毫改变，他却成了有些老态的骚老头，他心里是有些数的。但没有人捅破这层纸，这就是他们的默契。裴司祺唯一信任的朋友。

裴司祺津津有味的吃起来，看他享受的表情，老板忍俊不禁说：“这么多年吃不够吗？”

“吃不够，很好吃啊。”

“开出租车那么辛苦，我看现在别人干吃播比你这个挣钱。你顺带手把自己吃东西录下来，挣点外快吧。”说着又给了裴司祺几个卤鸡爪。

“哈哈，好的。辉哥，我想想。”裴司祺笑起来。他喜欢在这里和他们聊天，喜欢听别人的故事。

只是他和别人聊天不敢看他们的胸口。

因为他能看到别人的“未来”，直视别人的眼睛，看对方的头部，能到看渺茫的一些氤氲围绕的能量光芒甚至有时候看不到，如果直视别人的胸口，那弥漫的光和能量就会直面而来。无论你是金光闪耀要发财，还是黑色的阴暗的晦气……围绕着你，他都看得见，这就是你的命运，悲欢生死，都交给命运，他遵循王的旨意，一切交给命运，总是瞬息万变，也顺其自然。

即使是这样，他有时还是忍不住搭讪推婴儿车的妈妈，让她躲过前面的高空抛物。“欺负”小学生不让他过马路，躲过飞驰的汽车。在想要自杀的中学生耳边说话，出现在他的梦里，给他点温暖，在每个阴雨天去医院门口让在困境的人免费坐车，偶尔送出“恢复大礼包”……后来他越来越多的去帮助别人。

他想让这个世界少一点悲伤和无妄之灾。他的年幼时光太过遥远，所以尤其偏爱小朋友。

直到有一天，事实却告诉他，不要去改变别人的命运无论好的坏的，有时候你对别人的好，只是眼前的好。到头来命运只不过换了一把刀。温暖也可以是一把刀，直入心底，血流成河……

2

裴司祺在这个城市里买了一个仓库。毕竟年岁长了，积攒的东西越来越多，大别墅的储物间也绝对不够放的。

每个城市都有他的繁华与落败，不能平衡发展成为每个城市的诟病。这个仓库就是所在城市地区经济落败的象征。周围环境复杂，没有什么配套设施，早年的工厂早就倒闭，房地产商也因为这个区经济不发展的原因看不上这个地方。生活与交通都不便利，破败的厂房更是无人问津。碰上一个傻子愿意买这个仓库，老板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仓库到手之后，裴司祺也甚是满意，这荒郊野岭的连个小偷都难有，放东西最安心。可是过了二十年，城市急剧扩张，这块地方竟然也成了一块财富之地……眼看着周围开始高楼林立，裴司祺对他的“老物件们”开始担心起来。于是开始修缮仓库。后来心一横，既然如此倒不如开个书店，越是围墙外的玫瑰越没有人偷嘛。这些书籍物品也都能找到欣赏他的人。他开始大改造，拆掉一半的仓库房顶做书店的院子，一半的仓库做“老物件们”的家。

于是“域”书店落成了。

在他众多的职业当中，最不喜欢的应该就是老板这个职业。在这个书店里他更像一个管理员，书籍和物件的摆放，家具的布置挪动，卫生的打扫都亲力亲为。作为店员的小敏早已经习惯任由他折腾，老板叫的时候才去帮忙，平时两个人都各自忙着，否则老板一动弹，员工就赶快起立帮忙的状态两个人都非常的不自在。所以你会常常看到，老板像个店员一样在干活，店员像个老板一样喝着咖啡发呆。

裴司祺在刚筹备书店的时候，会每天去仓库工作，到用餐时间会给大家点外卖，连工人都说，这是他们外出干活，吃饭吃的最舒心丰盛的一段日子。

因为一天两次的外卖，他认识了外卖员阿鹭。

阿鹭每次来都是形色匆匆。

“您的外卖到了！请给五星好评！”好像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有次，裴司祺看到她身体幽幽的围绕着灰暗色的能量，还没放下手中的东西直起腰拦住她，阿鹭就慌慌张张地出了门骑上电动，刚一加油门，就被撞了。摔了出好几米远。

裴司祺赶紧出门查看，只见阿鹭疼的龇牙咧嘴。对方汽车司机也连忙下车来，正准备打120，却被阿鹭拦下。

“不要打，不要打。”

“你有没有事，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看你很疼，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你别动，万一有骨折，我叫120和警察。”

“真的不需要。我耽误不起的。我还有两份餐没有送到，都撒了,能不能……”阿鹭难为情的说。

“应该的，应该我赔给你。不过你要是不同意叫医生和警察，我可得走了，再有事我可不负责了。”

“我不用你负责。不全怪你。就把那两份外卖钱给我吧。”阿鹭说着就要站起来。可是一个踉跄没有起来。

对方也算是好心的，说：“确定不去医院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拿出手机说我没有现金，我付到你手机上吧。转了五千块钱过去。

阿鹭说：“太多了，加上超时扣的钱也不用这么多，我也有责任的。”

“去医院看一下吧。”对方无奈的看着她说完，对方就走了。

阿鹭想站起来，裴司祺和小敏上前扶着她。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腕还可以。就是腿上，胳膊上都擦伤了，膝盖很疼。

“谢谢啊。真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去店里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我已经要超时了。”

“对啊，已经超时了。而且也撒了，你送什么过去啊？休息一下吧，在店里打电话跟客户沟通一下。”阿鹭给那两个客户打电话，说明情况，并提出赔给他们2倍餐费。客户也同意不投诉。

阿鹭这才放下心来，要不然接到投诉，这一天算是白干了。

裴司祺邀请阿鹭一起在院子里吃饭。阿鹭有些扭捏不好意思。裴司祺说，不白吃，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了算是作为报酬。拿故事换饭怎么样？又把饭往她面前推了推。

阿鹭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我发现你，自始至终带着笑呢。不疼吗？”

“笑一笑就不疼了啊。”

“你为什么不同意去医院和叫警察？”

“太浪费时间了，这不是我没事吗，他给的钱太多了。况且我自己也是有责任的。要是责任划分起来，是不是我还应该赔付一部分人家的修车钱？”

“拿着吧，他也买个心安理得。”

“我这是碰到顶好的人了，我心想他能赔我那两份餐费就不错了。”

“确实，放心吧，那个人也会有好报的。”

“我觉得也是。”说着，又露出白的发亮的牙齿，笑起来。

裴司祺看着她，觉得整个世界很明亮，他看了一下她的胸口，什么能量的光芒也没有散发出来。心里也就放心了。这个人没有什么福气，至少眼前也没有什么灾祸了。然后说道： “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啊。”

“应该比你小吧。”

“嗯，那是，那是。”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那么赶时间？是不是很穷？很缺钱？”阿鹭这么直接的一问，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裴司祺反而局促起来。

这时小敏拿着医药箱走过来：“先擦擦药吧。”

阿鹭把胳膊抬起小臂，自己才看到擦伤了一大片。小敏说：“没有大伤口，一大片擦伤，这也是很疼的，包扎也不能包扎，只能消毒涂药晾着伤口，等结痂了就好了。千万不要碰水。”说完拉起阿鹭的胳膊，半瓶双氧水倒在她的胳膊上。

接着小敏说：“这是有生病的老人还是有孩子要养？这么拼命？”

“还是女人懂女人。我要养孩子。女孩，快两岁了。”

“那你老公呢？他就任你在外面这样奔波？”裴司祺问。

小敏也停了一下，等着阿鹭回答。

“你们是不是想着他是否抛妻弃子了？”阿鹭看了看小敏，又看了看裴司祺。“死了。高中毕业那个暑假，我们俩个偷偷在一起，不小心我怀孕了，没过多久他就走了，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总得照顾好孩子。”

“啊？抱歉啊。”小敏说。

“抱歉什么啊抱歉，没什么，我把孩子养大就好了啊。”

“那孩子呢，在你妈妈家吗？”

“我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我父母都是重男轻女的，怎么可能帮我带孩子，不跟我要钱就是帮忙了。本来我暑假过完要去学校报到的，后来怀孕了，父母坚持让我结婚，结婚后大学也不用供我读了，婆婆拿到我老公的赔偿金后，我们就被赶出来了，所以……我要加油！”虽是一脸无奈，阿鹭还是笑嘻嘻的。

阿鹭接着说：“我好久没有跟人好好聊聊天了。这顿饭就先买我这故事吧。我看你里面都装修的差不多了，你这院子打算怎么收拾？”

“种些植物吧，划分出用餐的区域，毕竟都是自己非常珍惜的物品和书籍，不允许店里出现明火的，外面还要留出一处抽烟的地方。”裴司祺环顾了四周。阿鹭乐观的心态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这世上这么多年还是不理解明明是悲伤的啊，怎么又笑着。

“你们喜欢花吗？我可以帮你们种花。”

“好啊，那聘请你做园艺师吧，你得经常过来，除草啊浇水啊，你负责到底。”

“真的吗，可以吗？我不要钱的。但是有个条件，这个院子的布局得让我来设计。”

“好，请便！赶快出设计稿。”

阿鹭兴奋的站起来，“那我要好好的规划一下。”一瘸一拐的阿鹭在院子里视察起来。

阿鹭从此成为了“域”书店的一员，平日里没单的时候，阿鹭就呆在这里，尤其是早上，总会早早的来。裴司祺跟她说了很多次，不必这么辛苦，她了解裴司祺的心思，让他干这个园艺师，单纯只是想帮助她，可是她只想照顾好这个院子，没想要钱，她喜欢这个院子，喜欢这个工作，喜欢把这里当成自己的“领域”。她没有告诉别人，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园林师，如果有机会她也想去大学里学习园林专业。

一天，阿鹭一脸严肃的对小敏和裴司祺说，我可能要得阿尔兹海默症了。裴司祺和小敏哈哈哈哈的笑起来。裴司祺说：“你二十来岁，哪来的老年痴呆啊。”

“我最近总是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除非我是得了这个病否则解释不通。例如……”阿鹭说：“着指着自己的鞋子脚后跟，你们看这里，这里明明之前都破掉了，可是现在你们看，好好的。”

“你会不会最近太累了，没有睡好？”裴司祺问。

“我记得太清楚了，这里早就破了。”阿鹭肯定的说。“可是现在只能用我记错了，来解释了。”

“你就当好人有好报吧。别多想了。”

“咦？会不会我遇到灵异事件了？不对啊，灵异事件不都是坏事？我遇到的全是好事。会不会有大神暗地里帮我？”阿鹭神秘兮兮的，低声说着，盯着裴司祺和小敏。

“想……想什么好事呢，疯了吧你。”裴司祺紧张的起来，说完“哈哈哈”的笑起来。小敏也应和着笑起来。

裴司祺舒了一口气，溜之大吉，打发了阿鹭，他却犯了迷糊，我帮阿鹭弄好鞋子了吗？我用异能力帮助她阿鹭了吗？没有啊。难道我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不对，刚才小敏一直搓手指，她只有撒谎紧张的时候才会搓手指，

难道是小敏?

裴司祺像石化了一样。“小敏到底是谁？”这个问问大大的写在脑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