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第9章 第 9 章

叶阳回学校复课那天还是引起了班内的躁动，对于他住院的原因百分之八十都传的是与裴和志赛车，但车技不佳，导致半路车祸。

但剩下的小部分观点确与上述观点背道而驰，一定是裴和志耍了什么阴招，导致车毁人伤。

叶阳之前也不怎么和班里的同学交流，直到这个学期中才收了心，老实呆在学校。因而难免会与同学产生联系，接触过的人只觉得他性格比较冷，但不属于孤傲自大的性格。恰恰相反，裴和志，专业后排坏学生，时不时挑衅男同学，调笑女同学，属于看着就要避开走的危险程度。

他们两的眼神在空气中交锋，热流滚动，火球越攒越大，周围窃窃私语。

直到许文山敲了敲讲台，才打断这汹涌的暗流，散落的学生坐定后，许文山才注意到“新来的”叶阳。

不算扫兴的互相认识完，教室内就响起了有节奏的低音频，讲台下的学生逐渐沉默特别几个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这正是叶阳走神的好环境。

他盯着窗外的枯枝，内心盘算着用什么借口去见宁雨了。

作业？不行，都大半个月没动过笔了。

那只笨鸟？也不行，估计眼都不抬地被赶走。

突然，他嘴角一勾，还是老办法，旧招新用。

一敲定，叶阳就着急地不行，时不时就看下钟表，动不动就翻翻语文书，又或者直接扒开男同桌的手肘，看着他贴在课桌上的，今天、明天、这个星期的课表。总之，在叶阳的催促下，时间还是按时走完了。

铃声一响，叶阳就光速迈步，在迈出左脚的时候，被横插的长臂挡住了去路。

叶阳眉头一拧，刺人的话还没出口，给了裴和志可乘之机，“天台聊聊？”语气不善，不似邀请。

“还没到你。”叶阳用手挡开路障，但对面并不满意他的答复，双方较上了劲。

“快放！”叶阳顶着冷风，期间不停的抬腕。

最终还是叶阳妥协了，课间留给他去办公室的时间不多了。钥匙不答应他，估计下节课，下下节课，甚至今天都要被他缠上了。

“就是同学间关心一下你的伤势。”裴和志语气无辜。

操场内传来一阵嬉笑，被风顺势吹到了高处，又落下，归于平静。

“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你。”叶阳敲了敲表盘，不等他接话，“再比一场。”

话音未散，便被一声嗤笑盖了过去，“凭什么？手下败将！”

叶阳的语气懒散而笃定。懒散于胜券在握，笃定于一定会接。

他扎破了一个善于伪装一切不属于自己的屏障，露出一块自卑而贫瘠的土壤，那里没有爱的降临，却渴望甘霖。

叶阳看着对面脸上逐渐紧绷，挤出丑陋的褶皱，对着流动的空气，漫不经心的说，“我家院子有监控。”说完挪个他一个眼神，褶皱又加几处，“不止一个。”

裴和志再也控制不住声线，大喊道：“你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再比一场，留你一个体面。不同意也行……”裴和志升起了隐约的期待，叶阳接着说：“你说，我是把录像交给警察还是……交给你爸？”他头一歪，仿佛真的在询问他的意见。

冒出的期待被掐灭，比起前者他更害怕后者，“我比……什么时候？”

“时间我定，随叫随到。有问题吗？”

“没……”

冰冷的扇形空气给了他唯一不痛的一巴掌，看着远去的灰影，失败的滋味都还没有好好品尝就被急促而刺耳的铃声赶走。

同样被无情的上课铃赶走的还有叶阳。在座位上又磨过一节课的时候，叶阳头次觉得这个数学老师烦人。

许文山刚到办公室，话比书先到课桌上，“怎么样？有遇到什么问题吗？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宁雨听着他沙哑的音线，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不急，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再讨论都行。”

许文山像想到什么似的，踱步至宁雨桌旁，缓缓地开口道：“今天好像来了一个新学生。”

宁雨向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期末还加人，怎么没人告诉她？

不等宁雨开口，许文山接着说道：“好像叫叶阳，不爱说话，挺闷的。”

一听到叶阳的名字，宁雨了然，略带犹豫的解释道：“他不是转学生，之前住院了，今天应该是第一天回来上课。”

“难怪，对班上的事情轻车熟路的。”

“嗯，他……他其实学习态度挺好的，跟他相处熟了，性格就没那么冷了。”

许文山开玩笑道：“看来，咱们宁老师对学生都挺了解的啊。”

宁雨被许文山打趣着低眉敛目的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在快速完成布置的数学练习题，扔给课代表之后，叶阳匆匆拽着语文课本赶到办公室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一站一坐，一笑一低头。

叶阳无论怎么看，无论怎么宽慰自己，心中的酸胀像是被堵住的水池，难以疏解，多的要冒了出来。手里的课本逐渐变了形，折痕多的像爬满山峦的沟壑，就在洪水快要淹没山间的时候，绒丹丹闲庭信步的走到门口，看着扒在门框的叶阳好心提醒道：“怎么不进去？”又带了一眼他手里的课本，越过他走进去，“找宁老师？”

绒丹丹的两句话扯过了所有人的目光，两眼对四目。

叶阳双腿有些沉重，双眼无神地逛了一圈四周还是回到宁雨的身上。他开始犹豫了，面对她的疏离、距离都没有动摇过，而现在她身边多了一个人，许文山看她的眼神也曾出现在叶阳的黑色瞳孔中。他们由共同话题，他们年龄相仿，他们挺登对……

叶阳一步一步的缓慢的向前走，路上疾风带雨的激情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寒冷与孤寂。

可他还是不服气，海水退去有返潮的时候，雨天之后终是艳阳天。

最后几步沉稳有力，径直地走到宁雨另外一侧的空位坐下，把课本放在桌上向前推了几厘米，随便翻开一页，胡乱指着，“这不会，这也不会，都不会。”直勾勾的看着，瞳仁里全塞满他的模样才心满意足。

宁雨起先认真地看他指的课文，思索着从何开始讲，结果叶阳越说越多，毫无规律。宁雨最后一抹严肃也放走了，戏谑的开口，“都不会？”

“嗯，不会。”叶阳回的时候带着些许骄傲。

宁雨话锋一转，“应该的，还没学。”

此话一出，轮到叶阳认真了，悄摸砸了下嘴，赶紧向前翻了几页。正准备再问的时候，宁雨打断了他，“回去先预习吧，明天上课讲。”

叶阳张了唇，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宁雨已经转过身忙自己的事情了。他忿忿地拿起装备，踏出门槛之前还不忘剜了许文山一眼。

当屋外又响起隐约的阵阵诵读声时，绒丹丹作为目睹全程的其中之一，肯定不会放过调戏宁雨的好机会，“咱们宁老师果然受学生喜欢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让我算算有几个秋了。”说完还真的掰着手指煞有其事的数了起来。

宁雨笑着抓住她的手，求饶道：“别开我玩笑了，绒老师。我可是最喜欢你的。”

“好好，那你最喜欢的人要吃北门新开的火锅。”

宁雨含笑道：“我请，我请，下班就去。”

“许老师可听见了？帮我作证，免得宁老师一加班又忘了。”

许文山配合着点头，目光柔和，“行。”

傍晚，宁雨比绒丹丹还早的收拾好，拉着她去火锅店坐下，问了她的忌口，快速的把能点的都点了一遍。

绒丹丹帮她忙前忙后的收集材料，本该感谢她来着。起初宁雨来这个学校人生地不熟，也不大爱说话，多亏了她，天天拉着她熟悉环境，认识人。无形之中，她成为了宁雨在这个四方天地的依赖，还好有她，让这个多雨的小镇不至于淹没宁雨。

她们来得早，人还不多，没一会菜都上齐了。

绒丹丹在两边都下了一点菜，“跟许老师磨合的咋样啊？”

“还行，就正常工作沟通。”又补充道：“他人挺好的。”说完，停了筷，杏眼在绒丹丹身上一转，一个大胆的思绪冒了出来，“你……对他有意思？”

绒丹丹向她投了个眼神，“长的帅，人温柔，工作能力还不太了解，但是态度不错。”

“‘态度不错……’，这么关注呀!”宁雨语调转了几个弯，调侃着，“早说，让许老师一起来吃啊，我愿意为姐妹的爱情买单！”

绒丹丹没想过宁雨的嘴也挺能说的，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幽默细胞传染给她了。

“还没影的事，就目前挺有兴趣的，说不定过几天就看腻了。好了好了，不说了。”

宁雨难得在绒丹丹脸上看到忸怩的神色，刚安静的吃了几分钟，“真的不需要我把这个工作让给你吗？”

“宁雨！”绒丹丹被宁雨拿捏了命脉，威胁她，“再说，我就把你吃破产！”

“好好好，为了我的钱包，不说了。”宁雨半捂着嘴，看着绒丹丹脸上爬满的潮红，眼捷弯弯，笑意全漫了出来。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锅中冒着热腾的烟雾，把两个人的心都捂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