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第10章 第 10 章

宁雨的生活恢复到了和以往相同的频率，上课，写报告，批改作业。除此之外还增加了一项：打发叶阳。

他最近隔三岔五的就来办公室“骚扰”宁雨，不是讲这个，就是问那个，再离谱一点，就是拿了本物理书。

宁雨起先还是耐心解答，看着他越来越偏离航线，干脆直接挑明了轰他走，“再没事来办公室打扰我和其他老师，我就换班了！”低沉的声音发出浓浓的警告意味。

“没打扰其他老师……”叶阳小声给自己辩解。

“谁都不行！”

不得已，叶阳失去了光明正大接触她的机会，略微苦恼的挠了挠头。

还得再想其他办法了……

这么一番威胁下来，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不少，偶尔只能听见笔与纸之间“沙沙——”的摩擦声。

这样的情况一直保持到宁雨出差的那天。

宁雨和许文山上午上的火车，他们带的东西很少，一个小行李箱装着衣物和生活用品，随身背着电脑和打印好的报告。

坐在海绵硬座上，靠着窗框，身体跟随着列车行进而轻晃。冬日的阳光已经没有威慑力了，隔着透明的车窗撒下来，眼皮带着温暖的沉意。

当暖意消失，世界恢复到冬日的刻板影响。

俩人在酒店入住时，天已经黑透了。

许文山递给宁雨一张灰旧的房卡，“我在你隔壁，508。”说完朝前示意了下，“有什么事可以给我发信息。”

宁雨点头，待他走后，随即合上了门，粗略打量了一下房间。

中规中矩的商务双床房，常规的酒店布局，算不上高档，起码还算干净。

她把随身带的放在了桌上，刚摊开行李箱开始收拾，手机就“叮——”了一声。

许文山：饿吗？

宁雨还没来得及回，对面又弹出一条。

许文山：要不收拾一下，15分钟后去楼下吃点东西？

一天没怎么吃，宁雨确实有些使不上力。于是给他回了个好。

宁雨三下五除二的整理完，仰面躺在床上，周围安静的可怕，能清楚的听见自己速度过快的心跳。

她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代表学校去参加汇报。

在确认最终版报告后许文山和她简单商量了一下。他说，全篇文章基本都是你写出来的，对于报告中的各项列举显然都我更了解学校。

看着许文山坚定的目光，宁雨也就没再推辞。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工作成果，假使时他上台，宁雨也会为他加油。

宁雨看着密密麻麻的黑体字，心里始终静不下来。侧躺默读，站立轻读，踱步速读，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她的焦虑。

突然，响起几下急促的敲门声，宁雨停下动作，又仔细听了会，才确认是敲的她的门。可见敲门声的主人极具耐心，生怕惊扰屋内佳人、屋外其他人。

宁雨以为是许文山提醒她可以出门了，边小跑边回道：“来了。”

手掌刚压下门把手，松动了门锁，那人便直接闯入，抬手捂上宁雨的唇，反手关上了门。

“唔！”宁雨还没反应过来，那熟悉的木质香就攻占了她的嗅觉，紧绷的双肩陡然下沉。

换掉惊慌的是一丝薄怒，宁雨抬手抓上了束缚住她的手，试图挣脱出他的手心。可第一次没能如愿，第二次又怎么能逃脱呢？

挣扎无果，双颊反而更添一层红晕。

“别叫人，好吗？”叶阳哄她。

宁雨的后脑勺贴着墙壁上下蹭动。

大掌干脆地挪开，宁雨猛吸了几口气调整好呼吸，回过神时，已经被叶阳困在人墙和水泥墙中间，动不了分毫。

“下午语文课变成英语课，我才知道你出差了。”他从进门就一直低头抓着她的眼睛，不肯放过一刻。他眼神炙热的让宁雨无法回视，但又倔强的不肯偏头，看着他面前的黑色毛衣，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的起伏。

“嗯，然后你就逃课了？”

“没有。”

“那你……”

“请假了。”叶阳自豪的说。

宁雨双唇抿成直线，生怕泄露了一丝笑意。

她一本正经地反问，“那还要表扬你吗？”

“可以吗？”他语调升高，控制不了的兴奋，“可以换成别的表扬吗？”

“得寸进尺。”宁雨四个字就把他蠢蠢欲动的心按了回去。

“不……”叶阳话还没说话，被宁雨一把捂住嘴。

敲门声中伴随着许文山的询问，“宁老师好了吗？”

宁雨提高声量回道，“许老师，我有点不舒服，你去吧，不用管我。”

许文山没有马上就离开，关心地问道，“怎么了，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不用。就……有点晕车，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先去吃吧。”

许文山又问了几句，确认不需要帮助，才离去。

等听不见门外的动静了，宁雨才把手从他的唇和掌中间抽离。拍了拍他的手臂，“去那坐着吧。”

即使在暖意充足的房间呆了这么一会，她还是摸到叶阳衣袖上的寒霜，连带着她自己也微微发颤，“喝水吗？”

“嗯。”叶阳反客为主的靠在椅子上，很乖的点了点头。

宁雨环视一周，发现没有能装热水的容器。看着他无奈的问：“你带杯子了吗？”

叶阳孑然一身的来，但还是配合着把全身仅有的两个外套上的兜的里衬都拽出来，晃了晃，表示没有。

“那……忍一下吧。”宁雨没有办法。

“不行！我千里迢迢的来找你，一口水都没喝，饭也没吃。”叶阳越说语气越虚，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宁雨叹了口气，虽然不是自己让他来的，可是他却是找她来的。

叶阳瞄准了行李箱露出的淡粉色的一角，“这个不是吗？”

“我用过！”

反对无效。

叶阳满意的喝上了今天的第一杯热水。

宁雨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捧着水杯专心致志地样子，以及他眼底的泛青，虽然她也没好到那里去，语气柔和了些，“怎么来的？”

“请假……”

“我是说方式。”宁雨加重了最后两个字音。

“就找了个朋友，给了点钱，顺路把我带过来了。”

叶阳说地含糊，宁雨也不想再多问，人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她眼前，想来是没发生什么的。

“住哪个房间？”

“518。”

叶阳放下水杯时，扫了一眼桌上的演讲稿，印着深浅不一的捏痕。

“饿吗？要不要去吃饭？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店，尝尝？”

盛情难却。

叶阳带她来的是一家老牌的特色菜店，大学期间，宁雨经常和朋友一起来吃。尽管，工作后，有时间也会来坐会。可是时间和回忆是两条反方向的线，时间往前拨，回忆就会淡。她已经快忘记这个熟悉的味道了。

“你怎么想吃这家店的？”宁雨随便问着。

虽然叶阳没怎么来过A市，但是班上女孩子们天天讨论的都是赶潮的东西，偶像、打卡……次数多了，叶阳留下了影响。

“合你口味吗？”叶阳没回答她。

“嗯，感觉回到了大学没有那么多烦恼的时候。”话中沾染了些许惆怅，又仿佛是正常的对生活的感悟。

“你现在烦恼什么？”

“嗯……明天的演讲。”宁雨思索后答。

“不用担心，要是发挥不好，我在学校捅个更大的篓子出来，就没人揪你的不完美了。”

宁雨以为他是开玩笑，但感受到他眼底的坚定，却笑不出来了。

“我可以为你兜底的，宁雨。”

宁雨抠紧衣袖下的食指关节，闭口不回。

“菜齐了，请慢用。”服务员放下菜转身就走。

宁雨夹起菜，尝了一口，味蕾泛起微微苦涩。

街上的人潮褪去，零散的小摊正在收拾桌椅。

宁雨刷了房卡，进去之前对叶阳说：“早点休息。”

最后一个字还飘在空中，叶阳顺势贴着她一同跟了进去。宁雨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回过神的时候，叶阳已经越过她向着桌子直走，折返回来的他手中多了一个粉色保温杯，同时，冲宁雨摇了摇，“我东西忘拿了。”

宁雨用小声但俩人足以听见的声音提醒道：“这是……”话还没说完，她的视线掠过他唇角微翘的薄唇，都说薄唇的人薄情，可是这唇吻过她的手心，喝过她的水杯，说过让她胆战心惊的蜜语。于是宁雨干净利落的将他推了出去。

叶阳回头只见棕色的冰冷门板，低头思忖片刻。

脑中闪回耳尖浮上的红晕。

他轻笑的把玩着手里的物件，走了两步，刷开对门。

*

宁雨直到站上讲台还处在惶恐之中，看着台下一双双锐利而严谨的眼睛，让她有了瞬间想要逃跑的想法，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当清脆的音量随着字句吐露出来时，焦虑，忐忑，紧张也随之消散。铿锵有力，抑扬顿挫，自信明亮。

斜阳透过竖立的栏杆打在她的斜后方，影子倾斜却笔直的像树干，每一根发光的发丝是它的枝叶。这一刻，世界是她的。

演讲落幕，掌声是她无形的鲜花。

时光被相机定格在宁雨温柔大方，挽唇享受的这一秒。

学生们围在布告栏前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张照片，你一言我一语顿时闹开了。

宁雨和绒丹丹站在办公室的走廊前，眺望着孩子们活泼地打闹，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