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第4章 第 4 章

“胡队，你觉得邓春绿说的是真的吗？”孟小柳挠着头，面露疑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胡丘叼着烟，没点。翻着叶阳和邓春绿的笔录，他们两个完全不像有交集的，但是交代的也并不完全，眼前总是蒙着一层雾。胡丘拿下烟，问孟小柳：“宁雨笔录做完了吗？”

“应该快了。我们是同步开...”胡丘听了前四个字就朝着另外一个笔录室走去。

孟小柳点着下巴，看着四十五度的墙壁，思索着回答他，等她说完，转头一看，又只剩一个遥远的背影了。

孟小柳：“......”又是这样。

*

“姓名。”

“宁雨。”

“年龄。”

“23。”

“你和死者的关系。”

“父女。”

“案发当日你在做什么？”

“我在劝架。”

“你们家庭关系怎么样？”

宁雨顿了一秒，“跟其他家庭一样，平平淡淡，没什么不一样的。”

“叶阳那天来找你干什么？”

“可能是一本书吧，我之前在课上没收了他一本课外书。他或许怕我跟他爸妈反映，就想先找我要回。”

“什么书？”

“白夜行。”

“这本书现在在哪？”

“我家书柜。”

“为什么放家里？”

“放学后，我会跟他在办公室补课，怕他偷拿回去，就带回家了。”

宁雨基本上回答的不卑不亢。

“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就是师生关系，因为他逃课，课程落下太多，主任让我帮他补下课。”

宁雨不回答的时候，一直半阖着眼，看着手指。当回答的时候，才会抬头看着做笔录的圆珠笔和纸。

警察问了些关于家庭和叶阳之间的事，就让她先回去，配合调查。

宁雨扶上门把手，用力捏紧，又放下，转头平静的问，“警官，叶阳...叶阳会怎么判？”

两个警察收拾完东西，走到宁雨面前的时候，一个年级稍大的回了她一句，“如果确认的话，估计不会呆的太短。”说完，就从宁雨旁边擦肩而出。

宁雨不知道怎么走出大门的，眯着眼，望着刺眼的太阳，抬手挡了，露出掐满指印的手掌，鼻间堵塞，呼吸困难，这个结果会不会太重。

胡丘过来的时候，碰见刚好给宁雨做完笔录的小刘，从他们手里接过宁雨的笔录。等孟小柳追来的时候，胡丘刚点上烟。翻了两遍，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吐出一口烟圈，问，“她被回答的时候，什么表情？”

“没啥表情，挺平静的问什么答什么。”其中一个回答他。

“一整场都很配合？”胡丘给他递了跟烟。

“是的。不过...”他想到了那个问题，“她最后走之前，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这次是孟小柳追问。

“借个火，没带。大概问叶阳能判多久。”

“回答之后呢？”

“就没之后了。”他叼上烟，烟圈从他的鼻子里吐出来。

孟小柳横拿着本子大幅度的扇了几下，烟雾渐渐淡去。

*

“我先走了哈。”戎丹丹把椅子推进桌子底下，好溜之大吉。

“等等我，一起走。”宁雨快速整理着各类作业本。

“唉，今天不用补课了？”戎丹丹颇有兴趣的问。

“对啊，这几天都不见叶阳人了。难得不用加班。”宁雨的话语间充斥着难得的兴奋。

“他咋了？不会是又逃学了吧？”戎丹丹靠在椅背上。

“害，人在学校，就是不来补课。”宁雨的手停了一秒，又不着痕迹的恢复。好像是医院之后的第二天就不怎么出现在眼前了，上课也不抬头看黑板。但宁雨也没多想，只当他是三分钟热度。

“我好了，走吧。”宁雨走过去拍了下戎丹丹的肩膀。

中秋时节，金桂飘香。全校放假。

宁雨急匆匆的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一阵风刮过，卷起一地落叶。

提前给奶奶买的中秋礼物落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了，宁雨到中午忙完才想起来，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真是啥也记不住。

去办公室要经过三班，当走到教室中间部分的走廊时，宁雨发现后门是半开着的，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她确定是关好门窗了的，现在，她倒有些不确定了。宁雨前后张望了两摆，整栋教学楼里静悄悄的，宁雨脑袋里已经窜过无数个版本：小偷，阿飘，还是正在分尸...宁雨一个寒颤，双手把包抓在怀里，慢慢的走到后门口，背靠着墙，憋着呼吸，双腿发软。就在宁雨深吸一口气准备冲进去的时候，门开的缝隙更大了。

宁雨瞬间耸了，把包挡着脸，蹲在墙角，咬着嘴唇，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叶阳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宁雨缩成小小一团，把头埋在包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又真的很想吓一下她，会不会撕开她伪装的冷淡面具呢？

叶阳试探的喊了句，“老师？你...没事吧。”

宁雨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睁开眼，小心翼翼地看过去，眼前这个人不正是她的三分钟热度的好学生吗。于是迅速的站起身，扯扯衣服，强装镇定，拿出老师的威严，“就你一个人？”

“嗯。”叶阳的语气无辜。

宁雨清了下嗓子，“怎么不回家？”

“家里没人。”这里起码还有她的痕迹。

宁雨留下一句早点回家，就走了。

叶阳目送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扯了下嘴角，果然只能到这里了。

宁雨取完礼物之后，发现叶阳还在教室里坐着，背靠着墙，玩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太难了，总是重复的在过同一关。宁雨扣着手指，在第快20

下的时候，开口叫了他，“你家在后边第二条巷子吗？”

叶阳听到清脆的一声，往后望去，她正在窗户外看着他，她背着光，天又阴沉，只能看见她眼底的水光，“啊..嗯，对。”

“那你早点回去吧，我家做了月饼，晚点在家里等我。”宁雨莞尔一笑，安抚他。一个人也挺孤单的。

*

桂树下放了一张竹片做的矮桌，两张竹椅。

宁雨给奶奶挑了一个做好标记的五仁月饼，“奶奶尝尝，有没有比店里卖的好吃。”

后岗风笑眯眯的咬了一大口，用手接着掉下来的碎屑，“好啊，比卖的好吃。”

“啊，对了。”宁雨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小跑到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捧着一个稍大的长方形盒子，交给后岗风，“这个，礼物，拆开看看？”

后岗风轻斥，“买什么礼物，我用不着，别浪费钱。”但还是不忍心拒绝她，在宁雨的催促下打开。是一对内里带绒毛的护膝，很厚实。

“马上天冷了，保护好你的老寒腿。”两人相视一笑，不过几秒，宁雨就移开视线，她不擅于关心，也不适应温情的局面，最好的方法就是逃避。

宁雨随手拿了个月饼，刚送到嘴边，还没吃。后岗风突然开口说，“前几天，你爸给我打电话，说，他们过段时间就准备回来做事了。”

“嗯。”宁雨没什么表情，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敷衍回答着。看到后岗风嘴角微动，又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给她到了杯水，岔开话题，背对着她，抬头看着月亮。

宁雨咬了口手里的月饼，是五仁馅的，她讨厌这个味道。

没过多久，后岗风就嚷着太困，进屋休息去了。此时，月亮已经爬了半空。

宁雨在厨房里装着给叶阳准备好的月饼，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迈出的脚收了回来，要是他睡了怎么办，可是我答应了不去也不好。那就去看看吧，要是关着门就回来，宁雨这样劝解自己。

月光柔和，为她指引前方的路。

宁雨到的时候，大门敞开，好似特意留的门。宁雨敲了两下门，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看见叶阳坐在正中间的台阶上，换了身衣服，黑色的外套牛仔的工装裤，与黑夜快融为一体了。

叶阳在她敲门的时候，目光就锁定她了，来的好晚。

宁雨提着月饼手臂发抖，又往上掂了一下，抱住，“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就都装了点。”四处张望，“你要现在吃吗？”

“吃。”叶阳拿过月饼，往里面走去。顿住脚步，发现宁雨并没有跟上来，皱着眉，回头催促她，“怎么不进来？”

“我也要进来吗？”宁雨看着他黑的脸，妥协，“好吧。”留守儿童，多包容吧。

叶阳打开盒子，拿起一个月饼，还是有模有样的，“这是你做的吗？”

“嗯，都是自己家做的。”宁雨微笑。

叶阳咬了一大口，语气缓和些了，“还可以。”

宁雨在他吃月饼的时候，撑着脑袋，打量着他的家。院子左边停了辆第一次见面的黑色机车，右边好像是一棵干枯的树，已经分不出来什么品种了，客厅里面也很简洁，没有想象中的杂乱无章，厨房门口堆着几个快递盒子，有几个没拆。这个家，只有他一个人，倒也生活的很好。

圆月当空，屋外好似比屋内都亮些。

宁雨换了个方位，方便看月亮。月亮是自由的吗？

叶阳吃了两个就放下了，他从来不吃这些。如果是她做的，那终归是不一样的。

今晚的月亮足够亮，却不及她耀眼。看向她的时候，周边渡了层柔光，她的眼底总是忧郁，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帮她驱赶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