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多了,也会偷着乐。这种奇怪的想象化成了灵动鲜活的、惹人怜爱的小猫,明明是虚妄出来的幻影,却又自觉无比真实动人,仿若是双向奔赴的爱。这幻影是爱自己的,透在点点滴滴的小细节中,是窝在门旁的小白猫、是窗边偷偷观察世界的小黄猫、是喜欢偷听八卦的小黑猫,陪伴在自己身边,纾解着她那些好与坏的情绪。
“喵——喵——”
猫叫声从耳边远去,又一声凄厉的叫声,猫蹦跳着跑远了。马德琳一个激灵,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回回神,大喊了一声:“妈!妈?”
房门被打开了,妈妈的脸露出来,声音也大了起来:“喊什么?大清早的!”
“你是不是又去赶猫了?”
“没有啊!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去赶猫了?赶紧起来吧!都八点多了。”
马德琳点点头,洗漱换衣,餐桌上却没有早餐。“妈,我的早餐呢?”
“哟,早餐?你不是不在家吃早餐的吗?破天荒头一遭啊!要吃什么?中餐是一碗清汤面,西餐是一包过期三天的切片面包,你要吃哪样?”
马德琳眉头立马皱起来,妈妈平时不这样啊!
“你吃的什么?”
妈妈两手一摊:“我不在家吃早饭。”
马德琳的眉头皱痕又深了一些,自语道:“不吃早饭?我记得家里的早饭……”无论哪一天都是一家三口同桌吃早饭,像今天这样晚起床也是少有的。
“蔡乐婷,你妈我昨天是说了你几句,你也不用装失忆来吓唬我,你妈我不吃这一套,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你说得对,你有大把的青春,咱俩又不能颠倒,我只能干着急。你想浪费你的时间,我又无能为力,只要你不后悔就行了。你爸临上班的时候说了,不让我管你,管多了容易出事儿。”
马德琳被妈妈说得一愣一愣的。“蔡乐婷?”这不是幻想出的那个小人吗?
“妈,我爸姓什么?”
妈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女儿:“你还在跟我装是吧?你爸姓马,你跟我姓,叫蔡乐婷,你出生的时候,我们找人给看过,跟我姓对你好。唉,要不说嘛,当父母的一片热忱之心,做儿女的就不一定喽。”
马德琳闭上了嘴,咽了口唾沫。“蔡乐婷?”
家里没有变化,从小到大的照片上依然是马德琳的脸,但是她的身份成了蔡乐婷,那个在幻想中的乐天派。妈妈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虽然不知道她嘴里的蔡乐婷惹了什么事,只要没有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马德琳无心过问。
马德琳终于穿上了自己一直想尝试却又不敢穿的裙子。一件有着夸张设计的露背黑色裹腿长裙,外罩一件薄款浅棕色短衫。又戴了一顶假发,短短的卷发,整个乱糟糟的;发上别了两个鲜艳的粉色直板发夹。
她自觉是美的,蔡乐婷就应该是这样子。
第一件事就去找朋友,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注目礼。但她丝毫没觉得有不适感,朋友见了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本来嘛,蔡乐婷就应该是这样子。
“我跟你说呀,那份工作啊,不做也好,本来就是临时的,让杜恩抢了去也没什么好处。之前的文员啊,是个孕妇,回家休产假了,现在是在家远程办公,人家还要回来的,到时候杜恩也要卷铺盖走人。”朋友倒了一杯白开水,让道,“所以啊,早脱身早好。”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蔡乐婷,你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对吧?”
马德琳心内一喜,原来自己在这个世界面前真的是蔡乐婷。
“那是当然了,我才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呢。”
朋友拉过蔡乐婷的手,松了一口气:“就是,蔡乐婷多好啊。我还担心你生气呢。”
“嗐,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压力就像石头,积累多了成了山,会压死人的。”
朋友乐了:“蔡乐婷,我就喜欢和你聊天儿,能开导人。你当时就应该读心理学,我这个位置呀,理应你来坐。你这嘴一张,谁的心里不受用呀?干脆你来顶我的位子!”
蔡乐婷乐了:“我可没你的能耐大,那些术语啊,我背不过。英语单词绕口,翻译成汉语也不简洁,我记不住。这份工作啊,只有你才能胜任,我可没你会察言观色,我这嘴呀,得罪不少人呢。”
朋友嗔怪地轻拍了蔡乐婷的胳膊,这话入耳,心里乐开了花。当即表示要请蔡乐婷吃午饭。蔡乐婷一摆手:“你这么忙,还要招呼我这闲人,我可故意不去,别让我欠你人情了,你帮我介绍工作,我还没回礼呢。下次吧,我这收到了几个面试通知,等我找到工作啊,我再回请你,你就想好菜单行了,别到时候填不饱肚子。”
朋友的眼睛看着蔡乐婷,手捂着嘴巴笑起来,含糊不清道:“蔡乐婷,你可真有意思。”
马德琳也觉得有意思,原来当蔡乐婷真是一件好事。满腹的话可以脱口而出,简直棒极了。
蔡乐婷就应该是这样子。
从爸妈只言片语中,蔡乐婷的形象逐渐清晰,是马德琳幻想了无数遍的小人儿。一个喜欢夸张装扮的女生、喜欢四处闯荡的女生、喜欢无拘无束的女生。她不喜欢被束缚,一直以来都是按着自己的想法生活。她一出现,没人会将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现在,她真正有了存在感。
蔡乐婷将眼镜稍稍移动一点距离,从眼镜框的边沿打量了新的公司环境。笔试、一面、二面已经过了,今天上午是来参加无领导小组讨论面试,下午进行最后的复试。过程麻烦而又严峻,但她有信心可以被留下。
无领导小组讨论面试的最后一轮是以游戏的方式进行的,必须要选出一个“领导者”。蔡乐婷率先举手自荐:“我!蔡乐婷,做个小组领导绰绰有余。”她扫视着小组成员,露出轻蔑地笑,眉毛一挑,“没问题哦?”
这游戏既考验体力又考验脑力,四层楼跑上跑下好几趟,又是考记忆里又是考协调性,真真累得人够呛。蔡乐婷充分发挥了领导才能,指挥有度,提前五分钟完成游戏。参与面试的领导从监控里看着这群人,一个一个观察着,心里已有定数。
蔡乐婷得到了小组成员的好评,她脸上只露着夸张地笑,一摆手,便上了电梯。下午才是重头戏,可不能掉以轻心。蔡乐婷从电梯的里看着自己散发出的自信,很是快意。
面试官抛出了一个问题,蔡乐婷不假思索地说了答案,引得在座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她。
“如果今天,我选择你留下,你认为是什么让我做出这个决定?”
“缘分!”蔡乐婷下巴轻扬,睥睨前方。“是天注定的缘分让我坐在这里接受您的面试,也是缘分让您选择留下我。”
但“缘分”离间了蔡乐婷与工作的直接接触,用她的话说就是不值得。“那点工资就可以买断我所有的时间和梦想,这种缘分不要也罢。”
爸妈都没搭话,只顾着手里的筷子起起落落。他们见怪不怪了。蔡乐婷为什么会提升学历,最大的原因是还想玩儿几年,没想到还真让她考上了,没课的时候这里逛那里玩,过得实在是滋润。找工作也是临时起意,因为有同学说难,她偏不信,怎么就难呢!
“没必要为了一份工作而委屈自己。所谓的面试就是互相欺骗,你拿出了真诚,可你以为公司没说谎吗?天花乱坠的说词比不上实在的福利待遇,白纸黑字写下来,比口头上的承诺要强百倍。”
下午的复试有一道抽签答题,问员工与公司的唇亡齿寒。蔡乐婷当即冷笑了一声,这又引得了全场的目光。别人不敢答,蔡乐婷可是要说的:“没有唇亡齿寒意识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有能力的,一种是没能力的。共同进退这种事,不是单方面的。在工作关系中,公司是占大股份的,只要在工资福利上让员工有归属感,让他们觉得离了这公司就活不下去,自然就有了唇亡齿寒的意识。”
面试官轻轻一笑:“对于你来说,什么样的归属感能满足你与公司荣辱与共的关系呢?”
蔡乐婷两手一摊,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不压榨我,我就不会敷衍工作。”
妈妈对自以为豪的蔡乐婷翻了个白眼儿:“你现在要是真的不想工作,可以在家里闲着,别出去怼这个怼那个,对你一时口快,对你有什么好处?”
蔡乐婷急道:“病急乱投医是会吃亏的,你选择让步了,他们可是会得寸进尺。”
面试官从蔡乐婷填写的表格中得知她还是校园人,笑她用校园思维闯荡社会,是不对的。蔡乐婷回道:“校园也是个小社会,不要小瞧校园里的人情世故。”两人唇枪舌剑,一来一往,成了其他人看得乐子。面试官倒是无事,蔡乐婷只能被扫地出门,但她不觉得难堪,过嘴瘾也是一种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