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贼心没贼胆 第2章 鸿门宴

苗夫之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夜，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就接到了大哥的电话，说要他来家里吃饭，还说要好好谢谢他。

苗夫之谨小慎微成了习惯，做事时瞻前顾后，唯恐漏听了什么话，打错了什么主意，他一时拿不准季瀚宇的意思，一边在床前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大哥到底什么意思？他是真想谢我保护嫂子，还是拿这个由头对我开刀？我最近犯了什么忌讳吗？应该没有吧，那就是嫂子的事，不能啊，我和嫂子清清白白，我宁愿被误会成x能力不行都不敢往嫂子跟前凑啊？还是谁想要害我？苗非大哥看我不顺眼了，想把我换下去？我确实没有什么后台，唉，算了不想了，就是鸿门宴，我也得去，伸头一刀，缩头更是一枪啊。”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还是磨磨蹭蹭地准备出门了，先把昨天穿的那身衣服换了下来，免得大哥看见又想起来，他不能到得太快，否则大哥会觉得他太莽撞，也不能到得太慢，大哥说要请他去家里吃饭，他可不能真把自己当客人，要陪大嫂搓麻将，大嫂兴致上来了准备露两手厨艺，他还要帮嫂子择菜洗菜，小雅在家的话，他就要陪她玩游戏——小雅是大嫂的女儿，今年开学后念一年级，每天都学好多新单词，苗夫之17岁从大陆偷渡到香港，十多年了，英文粤语都讲熟了，只是不会拼写，他的字到现在也跟狗刨似的，小雅还教他写字哩！

到了大宅，苗夫之远远地停下车，摇下车窗。那栋熟悉的二层别墅是完全按照欧式风格建造的花园洋房，漆成奶黄、羽白两色，门前铺着一条石子路，走上去格外硌脚，篱笆里圈着黄色的郁金香、蒲公英和大片薰衣草，都长得很高，小雅很喜欢。

只不过今天是周三，小雅肯定去上学了，苗夫之挠了挠头站在门口，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家里的菲佣拉开了大门，见是他来，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苗夫之也笑着对她点点头，抬脚往里走的同时，问她：“主人们今天心情怎么样？”

“你知道的，苗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她之前在时家干过半年，时菁婚后又找到她，一屋子的中国人都管她叫阿英嫂，她在这个新家里当了三年保姆了，年纪没比季瀚宇大多少，只是每次见到苗夫之神色都有点不自然。

‘苗哥’是苗夫之当上老大副手后帮里弟兄对他的尊称，大嫂管他叫‘阿苗’，大哥喊他‘夫之’，他本来就无所谓称呼问题，其他人见到他随便怎么叫都行。

苗夫之心想那就好，他脱了外套递给英嫂，看她转身去挂外套，围裙系在腰后，打着精致的蝴蝶结，走路时腿并得很紧，腰臀呈现出上翘的弧度，又说：“英嫂，以后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了，你是家里的人，用不着守道上的规矩。”

这话听上去像是想要消除距离拉近两人的关系，实际却用心凉薄，果然阿英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一顿，转过来的脸上像是被人掴了一巴掌，面色苍白，唇角紧抿，却怎么也盖不住身上弥漫的尴尬和耻辱。

苗夫之假装自己没看明白，笑着补说了一句：“不然叫我小苗，阿苗都行啊，我喜欢比我大的姐姐。”

阿英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脸上由白转红，嘴唇颤抖了两下，终归还是没能挤出笑来，她抹了把脸，让他不要胡说八道，就转身进了厨房。

唉，苗夫之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一缕细细的白灰落到了他脸上，他扒拉一下头发，仰着脸向二楼看去。

季瀚宇站在二楼楼梯中间向外延伸的台子上，一手拿着大哥大，一手捏着烟，那些白灰就是烟灰，苗夫之拿手捻了捻，已经几乎没有温度了。

“大哥！”季瀚宇捂住听筒，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型，又用粤语喊道：“阿苗你找死啊！”

苗夫之咧开嘴笑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大哥果然没和他较真，发过了脾气就好了，他听大哥在电话里讲什么律师、文件之类的事，大哥挂断电话后白了他一眼，低沉的嗓音被烟熏透了，很男人，季瀚宇揽住苗夫之的脖子，问：“听得懂吗？”

季瀚宇用着一副全然嘲讽的语气，话里话外都是不信他真能听懂的意思，苗夫之也脸红了，只是他的脸不比女人细腻白皙，因此红得也不甚明显，季瀚宇斜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半晌在他背上拍了两下，说：“你去等着吃饭吧，我和你大嫂等会儿下去。”

他说话的时候又把烟蒂填进了嘴里，‘你大嫂’三个字说得很模糊，苗夫之下楼的时候，脑子飞快地转起来，越想越激动，心脏险些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想，大嫂肯定已经知道大哥出轨的事了。

他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兀自失神好半天，阿英把冒着热菜香气的菜盘放到他面前时，看他还愣着，双手撑着围裙弯下腰来，目光追逐着他的眼睛：“阿苗？”

苗夫之回过神来，稍稍向后一倚，仰靠在沙发上。

“怎么了阿英姐？”

他长得剑眉星目，脸上一旦做表情总是很生动，有种眉目传情的意思，因此他通常都没什么表情。说实话，苗夫之心里升起了一股烦躁之意，他知道这个女人喜欢自己，但他是真的不喜欢她，甚至说得难听点，他压根就看不上她，她明明比他大那么多岁，却还叫他‘苗哥’，他明白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每次听着都想吐，他也知道刚进门时那么说会让她心里难受，不过他就是想让她难受，状似无意地让她难堪，就算是报复回来了，不过英嫂毕竟是家里的阿姨，他还怕她要是真生气了给自己下毒呢。

这纯粹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自己习惯把别人往坏处想，所以整天担惊受怕，而阿英这样的人压根想不到这种阴险的手段，就算是真生气了，也不过就是不理他而已，不过苗夫之那种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性格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变，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苗夫之先前让英嫂叫自己‘小苗’或者‘阿苗’，只不过是为了缓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她真敢这么叫他，他心里一半是惊一半是恨，已经打定主意要想办法把她弄走了。

“英姐你这么叫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做饭的手艺真好，还会照顾孩子，更重要的是，人还这么周到热心，你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苗夫之这番话说得诚恳，阿英有点怕似的一下子直起身子，侧着身子要走不走，拖鞋的鞋尖却都朝着他那边。

正僵持间，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这时季瀚宇终于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一听见声音，阿英比他还快地转过身，再深深地看了苗夫之一眼，又进了厨房。

苗夫之往沙发另一边移了移，说：“大哥，我还是坐对面吧。”

季瀚宇摆了摆手。

“不用，你嫂子要等会儿再下来。”

苗夫之应了两声，他知道，嫂子不会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也是，他大嫂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有的女人逆来顺受，被出轨了半个屁都不敢放，生怕老公不高兴，自个儿默默收拾心情，咬咬牙继续过日子，不然就是学金莲想出各种阴招杀人害命；也有的女人就是傻，用‘爱’的名义给自己洗脑，骗了自己还想骗别人，那种女人，说实话都活该被背叛，活该受委屈，没办法，谁让她自己想当受气包呢？

他大嫂肯定要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闹，他也不敢去想。

一顿饭吃完了，苗夫之也没吃出什么滋味，他跟大哥告了别，走到门口，却心思一动，矮身蹲在薰衣草丛后，在二楼西侧的窗下悄悄地等着。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楼上传来开关门的声音，苗夫之竖起了耳朵，听见模糊不清的说话声，情绪都还比较缓和，直到他大嫂说了句“我要和你离婚”，他大哥好半天没说话，他又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听见他大哥劝“阿濯的事……”如何如何，阿濯大名时濯，是大嫂的弟弟，时家唯一的男丁，三年前死在了海外，这事是大嫂过不去的心结，也不知道大哥究竟是怎么劝她的，苗夫之只听到大嫂的声音越来越高昂，直到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传来，他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了。

“你竟然打我？”

女人低低的呜咽声成了这片地方唯一的余音，苗夫之躲在檐角下，看到大嫂的脸冲着窗户，她正捂着脸哭，娇嫩的右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他看着十分心疼，听着她的哭声，血液好似岩浆一般滚沸激荡。

他想起十多年前，自己刚加入万伞帮时，那时候他还是帮派的底层，放到电影里就是炮灰的角色，当时弟兄们闲来无事最喜欢讨论的就是大哥如何追大嫂的故事，有一次做任务蹲人，苗夫之和一个话多的染绿毛的哥们一起进了一个漏水的地下停车场里，那地方阴冷潮湿，他呼吸着一股经年的霉味，俩人就这么站在黑咕隆咚的楼道外头闲扯，那哥们说着不知道被添油加醋了多少次的传闻，他说大嫂是书香门第出身，就喜欢搞文艺，大哥为此特地去学了吉他，在她家楼下弹了一夜，大嫂也听了一夜，苗夫之问，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绿毛说那肯定啊，咱大哥能做到这个份上，我要是个女的，我也得感动。

此刻人如故，花前窗下，却早已不是从前景。

“让你不跟我好，挨打了吧？不过这个杂碎竟敢打你，我迟早剁了他的手，给你煲汤喝。”他这么自顾自地低声呢喃，心里苦不堪言，居然也红着眼睛，无声地哭了。

时代背景没有特别考究，基本上是百科咋说我咋设定，如果错误太多就当成架空看好了，感谢看文的宝宝们，爱你们（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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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