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机车停在一个巷子口前。陆佑白跌跌撞撞地从机车上下来,匆忙跑到一旁撑着电线杆子干呕了一阵。他拿出纸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污渍,又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张赫渝。他的技术当真是令人不敢恭维,好好的一条平坦大道硬是被他整出了崎岖山路的感觉。张赫渝却很没有自知之明地自我感觉良好,取下头盔对他着就是一个邪魅妖冶的笑。陆佑白:....
“这是哪里...”“平安巷。”张赫渝自然地走过去捏住他的衣袖,陆佑白瞥了瞥张赫渝的手,但还是没有发作。平安巷,名字是挺好的,但有些太名不副实了——巷口很窄,堪堪允许两个成人经过。巷子看着也挺长的,但阴冷漆黑,感觉跟“平安”八竿子都打不着。“跟着我。”不等陆佑白回答,张赫渝便直接拉着他的袖子走进巷子。巷子大概长几十米,逼仄潮湿,有的墙壁上还长了墙藓。“到底要去哪里啊...”陆佑白不满地问道,张赫渝捏了捏他的手,似是哄他地说道:“带你去个好地方,你可不许跟别人说啊。”陆佑白在黑暗逼仄的地方极没有安全感,他只觉得后背发凉,全身感官似乎都被放大无数倍,一点点动静便把他惊得直往张赫渝那边靠近。他紧紧贴着张赫渝的手臂,似乎在害怕什么。张赫渝怔了怔,垂眸看着他。陆佑白眼神闪躲,睫毛微微颤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张赫渝脸色微沉,他之间听他哥说过,陆佑白小时候经常被他爸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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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佑白始终忘不了那段可怕的回忆,每每想起他都会忍不住栗然。
[爸爸]这个词对他来说就是黑暗逼仄的阁楼、永无休止的咒骂和要人命的拳打脚踢。那个恶魔极其擅长伪装,陆佑白六七岁的时候还并没有受到家暴。直到八岁生日那天,那个男人与妈妈因为蜡烛的问题发生了争执,他也不管陆佑白是否在场,直接就把自己的妻子推倒在地。小陆佑白呆愣在原地,他不敢相信平日里温和的爸爸竟然会动手打人,等反应过来时妈妈已经被那个男人扇了好几个巴掌。“不要打我妈妈!”小陆佑白哭着跑去捶那个男人,男人已经气的眼红了,他愤怒地转过头把自己的儿子抡倒在地,雨点般的拳头都朝他砸来,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睁眼时陆佑白已经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是妈妈。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为了不让那个衣冠禽兽伤害自己的孩子半分,她用自己的脊背挡住了拳头。“没事...阿意别怕...妈妈在呢...”她喊着儿子的乳名,眼中泛起泪花。“妈妈...”小男孩终是忍受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白惜桉!老子为了你处处忍让,你他妈是怎么对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给这个杂种取这个乳名....”“你给我闭嘴!”白惜桉猛地站起身用力扇了男人一巴掌,“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杂种....”她的肩膀颤抖起来,她捂面哭泣。男人愣了一下,随后将白惜桉做好的一桌子菜掀翻在地,夺门而去。白惜桉跪坐在地,默默地流泪。“妈妈...”小男孩抱住妈妈也跟着哭了起来,白惜桉抹掉眼泪,她笑着说:“妈妈没事呀,阿意也别哭啦,来,我们吃蛋糕...”她踉跄地站起身,牵着儿子的手,在满地狼藉中,找到了被摔得稀巴烂的蛋糕。她将表面干净的蛋糕挖下,尝了一口。“嗯,好吃的,阿意也来吃吧。”她温柔地拿来勺子,喂小男孩吃了一口奶油。“妈妈,你骗人...”小男孩又哭起来,他的腿好疼....
妈妈,你骗人。蛋糕一点也不好吃,那是他吃过的最苦的蛋糕了。
“陆佑白,怎么了....”张赫渝的轻声询问拉回了陆佑白飘向远方的思绪,“没什么...”他微低着头,不想让张赫渝看自己的脸。眨眨眼,将原本的泪意逼回去后,他抬头看着张赫渝,说:“张赫渝...”却住了嘴。张赫渝盯着他,眸子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怎么了啊?突然这样。”陆佑白咧嘴笑了,“你没事就好...”他转过头继续拉着陆佑白往前走。“到了——意桉小馆。”陆佑白跟着他走出巷子。出了巷子,视线便宽广了。他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小馆。青石砖铺成的宽广地面上矗立着一个屋子,木门上方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用娟秀隽丽的字写着“意桉小馆”四个字。虽说是小馆,但这个屋子却并不小。白墙黛瓦,颇有点江南风味。小馆前摆有一张木桌围着四条长板凳。木桌旁种着一棵海棠树,那海棠似乎有些年岁了,竟有五六米高,与别的棠树的纤细不同,这棵海棠树树干颇粗,明明过了花季,海棠花却是开的烂漫。海棠树旁有一个藤条架子,架子上放着古典书籍和一盏盏海棠花形的蜡台。点点烛光在黑夜中摇曳,与屋内的昏黄灯光相映。
张赫渝小心翼翼地勾着陆佑白的手,侧眼偷偷看陆佑白的反应。陆佑白并没有抽回手,他的眼中波光流转,是那点点烛光映在他眼底随风摇曳的模样。张赫渝只感觉心底那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牵着陆佑白的手微微缩紧。“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男人小麦色皮肤,眉眼俊朗,眉骨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疤,看起来是个有故事的人。他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看到张赫渝就将盘子放在木桌上,笑着朝他打招呼:“小渝来了啊,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对吧...”他黑白分明的眼看到陆佑白后瞳孔猛地收缩。他怔在原地,如雷轰顶。“怎么了?陆叔,您认识他啊?”陆意看着陆佑白,一阵心悸后手心盗汗。“啊,不认识,只是他长得有点像我的一位故人....”他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少年,只觉得眉眼流连间极像她。“请问...你叫什么..”他又轻问道,“陆佑白。”陆意微微睁大眼,“陆佑白...是个好名字,哈哈...”他微微笑着。“我也这么觉得,”张赫渝说,“我第一次见他时便觉得特别亲切儿。”他句末还加了个“儿”,使得他的话有些暧昧缱绻。陆佑白看了他一眼,张赫渝也正看着他。“陆叔,我的这位朋友饿了,您能不能...”“行啊,我正好做了些新品,你们来帮我评价评价。”他一笑,眼睑下方的印第安梨涡便显现出来,看着有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活泼。“你们先坐。”他便转身走到厨房里忙活起来。
陆佑白抽回手,在长木凳上坐了下来。张赫渝坐在他的对面,拿出手机发着消息。不一会儿,陆意便开始上菜。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上菜来来回回好几趟都不见消停。几分钟下来,木桌就被藏书羊肉、蟹壳黄、苏式鲜肉月饼、松鼠鳜鱼、五香排骨、苏式阳春面、油氽紧酵、秋叶包、葱油饼、桂花炒血糯、桂花元子、玫瑰汤团、桂花栗白果、桂花赤豆粥、海棠糕摆满,当真是令人垂涎欲滴大快朵颐。
又是半小时过去,两人都撑得不行了,桌上却还有甜点没吃完。“浪费可耻,麻烦陆叔帮我那个袋子来,我要打包回去吃。”陆佑白一脸正经,又嗦了口桂花酒酿。“好好好。”陆意笑着回到屋里去了。“海棠糕真好吃呜呜呜...”陆佑白酒量向来就是一杯就倒,桂花酒酿也算是半个酒吧,半碗下肚,他便醉了,醉了便开始说胡话了。“确实好吃。”张赫渝拿起最后一块海棠糕,说道。陆佑白两颊酡红,他醉醺醺的,听到张赫渝这么说,只觉得他想抢他的海棠糕,转眼又看到他手上拿着最后一块海棠糕,便证实了他的想法。对于陆佑白这种嗜甜的人,抢他的点心就是触他的逆鳞,他定是要气的,更何况他现在还是醉的,想要控制住自己那就更难了。张赫渝正欲把海棠糕吃掉,刚递到嘴边时,一只手扒在他的手上,然后又是第二只。他抬眸对上陆佑白迷糊的眼,嗤笑一声。“你笑什么?!”陆佑白不满地皱眉,酡红的脸像是熟透的海棠果,喋喋不休的嘴也像是涂了一抹嫣红。张赫渝的眼底渐渐变得晦暗一片,他视线往下,扫过他的白皙脖颈,因为他是探着身子,所以衣领便有些低,还刚好低到可以看到他的锁骨的地步...张赫渝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将海棠糕塞进陆佑白嘴里,移开了视线。再不移开他就要把持不住了,但偏偏那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陆佑白走到他旁边坐下,拿起碗舀起了桂花赤豆粥。“等等!那是我的....”张赫渝又闭了嘴,颇有兴味地看着陆佑白用自己的碗喝粥。“看什么啊?!”喝醉了的陆佑白脾气当真不好,他一记眼刀横过去,张赫渝却只觉得他眼波流转好看的很。他微微靠近陆佑白,闭了眼...
好喜欢,张赫渝微蹙眉,睁眼怜爱地看着他。奇怪,他都没喝桂花酒酿,怎么感觉也醉醺醺的,噢,原来悠悠的酒窝是这种味道呀。让人醉醺醺的,飘飘欲仙的。
爱人的酒窝便是世上最让人心醉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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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咩:采访一下,请问你觉得世上最好的酒是什么?
张赫渝:那当然是能让我醉倒的酒啊。
咩咩:你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到底是什么酒能让多次蝉联“意桉小馆酒王大比拼”冠军的你醉倒呢?
张赫渝:悠悠的酒....
咩咩:啊?
张赫渝:....窝
咩咩:....恋爱脑滚呐[○?`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