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哥!要水吗?”张赫渝猛地从方才的对视中反应过来,他抬头,看到朝他挥手的陈铭嘉正站在路灯下,陆佑白拿着速写本站在他旁边。即使是晚上,但室外篮球场的灯却照得整个球场恍如白昼,两人刚从小卖部买完东西回来,背光朝他走来。张赫渝被强光照得有些恍惚,他眯了眯眼,用手挡住光亮,却还是从指缝间偷偷看着陆佑白。“要。”开口时,却被自己沙哑的嗓音惊了一下,“渴死我了,嗓子都哑了。”在两人探究的目光中,张赫渝笑着糊弄了过去。他喝了口水,低下头,闭眼时,脑子里全是陆佑白朝他笑时脸颊甜甜的酒窝,打羽毛球时露出的一小截细腰...还有刚开学时,陆佑白仰头看他,那一段延伸进衣领里的白皙脖颈。他缓缓睁开眼,晦暗的眼神逐渐清明。
后来张赫渝把自己的欲念全倾泻在篮球上,这令陈铭嘉苦不堪言。在第n次抢篮板被张赫渝掏球时,他泄气似地坐在地上,唉声叹气道:“哎呦,我不打了,渝哥像你这么打下去我就要去死的。”他做出的苦瓜脸极其戳张赫渝的笑点,张赫渝“噗嗤”笑出了声。“渝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打这么狠,你之前跟二中打时都没见你这么...”张赫渝听到后面,一记眼刀扫去,陈铭嘉极识相地闭了嘴。陆佑白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脸颊微红,幸好两人都没看他,不然要尬死了。突然,他想到什么,连忙回头看向教学楼上的一**钟——复古的分针指在八和九之间。他连站起身,冲他们两人喊道:“时间不早了,我再不出去校门就要关了。”“噢,那你快走吧。”陈铭嘉朝他摆摆手,“我去送你。”张赫渝将校服外套搭在肩上,走到陆佑白面前。陆佑白愣了一下,“你是住校生吧,你可以出校门?”“嗯,正好顺路去外面买点宵夜。”陆佑白了然,收拾好书包便快步向校门口走去。
陈铭嘉:...学校里是没有小卖部嘛?
黑夜漫漫,路灯昏黄。路边的木兰花树绿油油的叶子被照得焦黄,莹白的木兰花也镀上层金边。陆佑白走在张赫渝左边,只低头不语地往前走。气氛有些尴尬,张赫渝却不怎么在意。他垂眸偷看陆佑白,看他白皙的脸颊笼着淡金色的光晕,直又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就像是凋零的海棠花花瓣。令人怜惜,叫人想上手摸摸这凋零的花瓣。张赫渝心里虽这么想着,却实在是没有勇气。他怕陆佑白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怕陆佑白知道自己的感情后疏远他,怕陆佑白厌恶他...这份感情终是只能埋藏在心底,自己消化,谁也不告诉。即使是他亲哥,他也只敢说是朋友间的“喜欢”。他哥也是个榆木脑袋,活了二十多年,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虽然他也没牵过,但他亲过自己喜欢的人呀!想到这里,张赫渝不禁又开心起来,连带着看向陆佑白的目光都变得明目张胆了。
陆佑白蓦然抬头,对上张赫渝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陆佑白一怔,看着张赫渝黝黑的眸子——明亮、热切得近乎有些痴狂。痴狂...?为什么会...陆佑白死死盯着他的眼眸,妄图从中再搜刮出别的情绪。可张赫渝实在掩饰得太好,让陆佑白找不到任何错处,却又始终感觉有点怪怪的。到底是哪里怪,他说不清,但总感觉张赫渝有什么事瞒着他。但转念一想,他们也不是倾盖如故之交,张赫渝待他有所保留自然是正常的。“怎么了吗?”张赫渝立马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眼中明亮的光却不褪却,只是那热切的感觉转瞬即逝,让陆佑白都有些质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没什么。”陆佑白收回目光,与张赫渝一起走出校园。张赫渝紧绷的脊背松下来,陆佑白却突然停下脚步。“怎么了?”张赫渝侧目问道,“没共享单车了。”陆佑白干巴巴地说,可以听出他心情很不好。他的合租屋离这里还是有点远的,骑自行车都要差不多半小时,更别说步行了。“公交车也没了...”陆佑白肚子突然发出声抗议,似乎在埋怨陆佑白对自己的忽视。陆佑白紧抿唇——心情更糟糕了呢。“我捎你一程吧,”张赫渝拉着陆佑白的手腕走到自己的机车前。这机车看着就极贵的样子,车身泛着黑曜石般的光泽,不沾一丝灰尘,可见机车主人对它很是上心。“但送你回家前,哥先带你去个地方。”张赫渝递给他一个白色的头盔,自己则戴着黑色头盔坐上机车整装待发了。陆佑白微微皱眉,似乎不太喜欢“哥”这个自称,他道:“我要回家。”张赫渝侧头微笑:“知道咯,但先带你去那个地方,不急。”话说完后,又补了一句:“放心,不会把你卖了的。”他自己宝贝还来不及,怎么会把他卖了呢?陆佑白单肩背着包,戴着头盔上了机车。“抓紧咯,小心被我甩下去。”机车低沉的轰鸣声响起,像是追猎的黑豹似地冲了出去。
黑夜深深,繁星熠熠。星星在朝张赫渝眨眼,好像对他说: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天知,地知,他知,足矣。
身后人怕摔下车,果真把他抱的死死的。微热的风呼啸过脸颊,碎发被风吹乱,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明白这一切不是幻想。是真实的。心跳不会骗人,环在腰间的热度不会骗人,吐在脖颈边的热气不会骗人.....紧贴着自己脊背的温度不会骗人。心猿意马在所难免,他紧绷着身子,嘴抿成一条直线。
陆佑白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夜晚,风吹乱了少年的碎发,但更乱的,是少年的心;他不会知道,在这样一个夜晚,少年与尘寰有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