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包厢里,气氛诡谲而微妙。
沈二叹了叹气:“根据我们的人的调查,最近这段时间,秦家人暗地里联系秦思意不只一两次。”
他把调查到的报告发过去,耐心等着陆景淮接下来的指示。
包厢里的一众人都没说话。
陆景淮捡起照片,泛冷的眼睛盯着瞧了半天,修长的手指转了个弯,将照片反扣在桌上。
“秦家想做什么?”沈二拿下的这块肉太肥了,秦家就是一头藏在暗处的野兽,无时无刻都在盯着,只要时机成熟,就会想方设法将这块肉叼回去。
沈二顿了顿:“秦家最近胃口大,自从你回国,他便去了华尔街,吞了不少我们的东西,但也付出了不少代价。”
这样的结果在陆景淮的意料之内。
他人是回国了,但自己发家的根还在那儿,想从他手上拿走东西,自然得留下些什么。
陆景淮点了根烟,吸了口:“秦家的事暂时先放放,近期我要回陆家一段时间。”
沈二:“那要派人盯着秦思意吗?”
话还没说完,迎面扫来一道犀利的目光,陆景淮微掀开眼皮,眼底沉沉的,堵住了沈二接下来的话。
顾见白在两人之中斡旋:“沈二,你就是想盯人也得盯对人啊,秦家才是我们的对手,你要是实在空的慌,不如给那姓秦的找点事。”
沈二:“交给我。”
陆景淮这幅作态是越来越有昏君的模样的,搁在以前,要是知道有人背地里瞒着他搞事情,能安心活着都得夸一句陆三爷大人有大量。现在倒好,明知道秦思意明摆着在算计,他竟然也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这么下去,陆景淮迟早有被玩死的一天。
不过当事人都不在意,他们作为旁观者就等着看。
于是包厢里此时也达成一个共识,秦思意“叛变”一事暂且告一段落,出了这道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全都得分的清清楚楚。
顾见白也没喊服务员,上手开了酒:“正事聊完了,这酒没喝岂不是浪费,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搞到的。”
浓郁的酒味夹杂着浑厚的香气,光是那色泽和飘出来的香气就能猜到价值不菲,尝了一口更加。
几个男人正事聊完,不知道谁开了口,聊到了某人的私事上。
“我记得陆澈婚礼就在下个礼拜,看在老三的脸面上,这份子钱该随多少?”
陆景淮知道他们在开涮,眯了下眼,烦躁地将手里的酒一口饮尽,语调有些森冷:“正好我也听听,你们打算随多少?”
顾见白被酒呛了一口,心里在抱怨,明明是想让陆景淮抹不下面的,怎么皮球又踢到他身上来了。
咳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身上,试探道:“一百万,你觉得怎么样?”
“你觉得呢?”陆景淮叠着腿,手掌握住杯沿的力道在加强,手腕上冒出青紫脉络。
顾见白立马加大筹码:“一百万自然是不够的,正好我那儿有套新入手的房子,和你的御府山庄虽然没法比,但好歹也是有天有地的独栋别墅,就当做新婚礼物了。”
“可以。”陆景淮说道。
他这话一开口,几人纷纷觉得有意思:“老三,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没等陆景淮开口,便被一阵手机铃声所打断。陆景淮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找了个安静处接通:“什么事?”
“景淮,你现在在哪儿,家里出事了。”老太太压着怒火的声音传过来。
陆景淮一琢磨:“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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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陆家,原本以为老太太是在夸大其词,但看到陆澈挺着腰跪在大厅里,他眉心轻扬:“这是怎么了?”
陆澈的亲生父母,是陆景淮的二哥二嫂,坐在侧边的贵妃椅上,侧着头,看样子被气得不轻。
陆澈一看到陆景淮,前一秒还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突然冒光:“小叔。”
老太太狠狠地杵着拐杖走到他面前:“许娇娇的事是你作的主?”
陆景淮应了下来。
谁知,陆澈忽然拽住他的裤腿:“小叔,娇娇已经跟我说了,她说是她之前在机场得罪你了,我代替他向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这次的新品代言人就给她吧。”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
关于机场和许娇娇这两个单词,陆景淮没有任何印象:“你做这一出,是许娇娇怂恿你的?”
陆澈否认:“不是,是我自己的决定。小叔,咱们陆氏又不缺这点钱,而且只是新品代言人,您就同意了吧。”
陆景淮轻嗤了声,若非看在他姓陆的面子上,就他做的这几件蠢事,丢到太平洋洗洗脑子都担心污染水资源。
“你还说!”蒋媛被自己儿子气到脸白,抄起桌上的茶盏,摔在他脚边。
陆景淮脸色也沉了下来:“陆澈,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为了个女人三番四次改主意,你让秦家怎么看待陆家。”
陆澈红了眼跟脖子,整个陆家,他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就是不能不听陆澈的。
因为面对自己小叔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发怵。
就像现在。
他爸妈、奶奶刚刚也责骂过,动手过,但都没有陆景淮这句轻描淡写的杀伤力更大。
蒋媛捕捉到陆澈眼底的松动,继续添油加醋:“你马上就要跟思意结婚了,要是真让许娇娇当了代言人,你让外人怎么看到思意!怎么看待陆家!”
“可是思意也是同意的。”
蒋媛恨铁不成钢道:“思意同意是她识大局,但她的懂事不是让你肆无忌惮伤害她的借口!”
陆景淮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眼皮垂下一截,忽然想到他和秦思意闹掰那天发生的事。
当时恰好是他的生日,顾见白一如既往地组了个局,有人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带了几个女人,美其名曰给他贺寿。
华尔街的女人,热情、开放,远没有国内的女人保守,大约是被人训练过,一进门就熟练地脱下外套,变着花样表演。
“陆总,这可都是我特意挑的礼物,保证让您满意。”离了国,外人也只能称他一声总。
陆景淮叼着烟,对此没什么兴趣,打完手头的一局牌后直接把筹码一丢:“花了多少钱,买通我的行踪。”
送礼的男人是之前的供应商,没本事被人骗进了风投案,赔的血本无归。
目的被陆景淮戳破,男人略显尴尬,但一想到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陆景淮最近洁身自傲,尤其喜欢名媛大小姐这一款,他才特意挑了这几个“私房物”,只要今天能让陆景淮满意,赔进去的那些钱,自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陆总,真的是凑巧,我刚好在隔壁包厢请人吃饭,刚刚瞧见一道人影特别熟悉,没想到就是您,所以特意来给您送个礼。”男人自顾自地倒了满满一高脚杯的酒,仰头一口饮尽。
他给“礼物”使了个眼神,女人心领神会,端起高脚杯,装作不小心地倒在自己身上,胸口位置湿了一大片。
“啊,陆总对不起……”刻意掐着嗓子挤出来的嗓音,就跟指甲在黑板上划出的“滋啦”,刺的人耳烦。
有这功夫,他还不如陪着秦思意呢,陆景淮想着。
女人见他没有反应,模拟起之前伺候的男人,大着胆子往他身上贴。
“啊!”
女人身体顿住,忽然大喊了一声,酒水从她头顶浇下来,滴滴答答倒了她一身,精致的妆容花得不成样子。
总之,很狼狈。
“滚。”陆景淮丢了酒瓶冷声道,他的模样看上去太阴狠,吓得女人当场愣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女人跌跌撞撞地捡起外套,上下穿反了都没注意,刚要站起来,忽然腿软得厉害,直接倒在陆景淮身边的位置,发育良好的优势擦过他手臂的衬衫。
“三哥,看我给你买了什么……”秦思意手里提着特意给他买的礼物,推开门看到包厢里暧昧不清的一幕,脸色沉得比他还明显。
手里精致的礼物掉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顾见白忽然觉得事情闹大了,赶紧把无关人士赶出去,包括他自己。
临走时顺带着帮陆景淮解释:“秦小姐,这一切都是意外,有什么话好好说,别生气。”
陆景淮手臂上被酒打湿,衬衫贴着肌肤格外难受,他脸上挂着不耐烦,朝秦思意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秦思意还以为是自己打断了他的好事才惹他不快,手脚冰冷,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的口红印,这得离得多近,才能沾上啊。
她攥紧手掌,迎上陆景淮的目光,克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语气:“三哥,是我打扰你享用生日礼物了,抱歉。”
“你发什么神经?”陆景淮解开领口纽扣,走到她面前,抬起手去碰她的脸。
却被秦思意侧身躲开。
下一秒,她忽然捂着心口,难色难堪地弯下腰,微张着口:“你别过来,呕!”
秦思意当着他的面,吐了!
陆景淮太阳穴突突地疼,咬牙切齿地喊她的名字:“秦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