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长存 第6章 琴乐

这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在阳光照射进病房的之后溶解在了日光里。病房里的孩子在醒来之后照样哭闹，安静又或者在家人急匆匆的赶过来之后办理手续走出去了。

许舒鹤第一次认识到这里并不是什么好的地方，是在夕阳西斜的时候，肚子传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往旁边看去，家长和孩子们仍在忙忙碌碌，似乎无知无觉。

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苦难。

从家里到云巅，从来没有地方缺过他的吃食，于是就变得陌生，极大地吞噬了孩子的精力。

许舒鹤不喜欢这种滋味，也感觉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饥饿让他变得更加软弱，看着天上逐渐消失的月光，感受周围逐渐变凉的空气，他想家了。

对于他来说，饥饿的滋味是一种很新奇的滋味，他知道这种情况的来源，懂得了这种情况也会存在，只是他不会去想办法解决。

“妈妈，我饿。”孩子的声音很微弱，哪怕在听觉灵敏的许舒鹤耳中也会被其他声浪强行掩埋，被注意到的原因仅仅是他就坐在他隔壁床，被母亲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背。

“妍妍不睡啊，等你爸爸回来，我们就回家。”母亲低声着安慰自己的孩子，似乎也是在安慰自己。

许舒鹤记得这个女人，昨天在病房外面，她和他的丈夫吵了一架，带着泪痕回到了病房，继续照顾自己的孩子，那个丈夫怕是不会回来了。

和其他身边总有那么一个两个人的孩子相比，许舒鹤显得那么的孤单寂寞。

“这个，你要吃吗？”半个已经冷掉的馒头递到了许舒鹤的面前，有些迟疑的抬起头，床边站着一个只比床高出一点点，脸上还流着脏兮兮鼻涕的孩子，脸上还带着傻兮兮的笑。

没有任何原因，只是觉得他饿了吗？明明自己也很饿了。许舒鹤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个人，礼貌的拒绝了他的馒头。

“我听到了，你肚子发出叫声了。”男孩原本有些迟疑，然后坚定的把馒头往他怀里塞，似乎是觉得可能是不会吃的缘故，情急之下，男孩从馒头上撕下来一小块。放到许舒鹤的嘴边，让他学着自己的模样张大嘴：“来，啊~”

“……”许舒鹤嫌弃的看着他的模样，还是老实的把那一小块的馒头吃了下去。许是感觉到有东西冲击，胃里的饥饿感反而变得更加强烈。

“吃不下了吗？”应该是孩子群中领头羊，这个孩子能够很敏锐的察觉出年幼孩子的需求，在察觉出他不需要剩下的馒头之后，毫不犹豫的把馒头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眼中充满着幸福的光芒。

明明没有吃饱过吧？许舒鹤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探究，却没有其他的行动。在病床上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坐着，如同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与这个肮脏的贫民窟格格不入。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并非出于功利，这个看上去只比他大了三四岁，但行动间有着十四五岁少年行态的孩子向他发出了邀请。

“行知，那明显就是一个好人家里教养出来的孩子，我们这种条件怎么可能养得起他！”简陋的居所只能提供简单的遮风挡雨，甚至力所不能及，对于门外产生的剧烈争吵是全然没有遮挡效果。

对于自己是这个少年私自捡回来这件事，许舒鹤并不感到意外，他的容貌在身为弱者的时候是最大的弱点，却也是极为容易被利用的一个点，只需要一点点的语言诱导，那些人自然会给予他想要的反应。

不出许舒鹤的意料，明显是主管这个小团体内资源的孩子被那个少年说服了，进来之后愤恨的看了一眼和其他孩子一起呆在角落的他，开口道：“你，明天跟着你身边的几个孩子一起出去，他们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我们这里不养废人。”他告诫道。

“……”许舒鹤没有回答他，只是眨了眨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果然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少年就要反驳，又被前面的男生凌厉的扫了他一眼，又憋了回去，灰溜溜的拿着自己的被盖，去了另一边的通铺，他还要守夜到接近凌晨的时候才能歇下，不然屋内全是不到半大的小不点，到时候被偷家了也不知道。

许舒鹤没有睡着，只是安静的躺在自己的位置上，睁眼看着简陋到勉强可以看到天空的天花板，也许是因为今天被递过来的半个馒头最后大半进了男生的肚子里，也许是因为灼烧的饥饿感，又或许是其他原因，取书后看着天上的星星消失，底色逐渐变为了淡蓝色。

通铺里响起了细微的稀稀疏疏的声音，其他孩子都还在睡觉，瘦弱的少年似乎习惯了每天在这个点起来，轻手轻脚的收拾了自己的铺盖，到了隔壁的通铺和少年换班，接着守下半夜。

“好了好了，都起来了，赶紧去洗漱。”一直到天色已经接近大亮，通铺终于响起了两个人叫其他孩子起床的声音。

“叶哥哥，乐哥哥。”

叶晔，那个招揽他的男生的名字。乐玥，这个小团队内负责管理资源的男生。两个男生或许是后面碰上才组建了这个小团体，但他们的出身体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上，在许舒鹤眼中格外的显眼。

“为什么会同意我加入？”十四五岁的少年，却只比七岁的男童高出一个头，这或许是一个难堪的事实，乐玥偏过头来没看他，忙着煮手上十几个孩子的晚饭：“这里都是没有家的人。”所以已经没有家的他也是这里的人。

哪怕在那个一根筋的家伙口中听得出，不少人想要收养这小家伙，但他选择了他们不是吗？所以以后就是家人了。

“……需要我帮忙做点什么吗？”许舒鹤。短暂的阅历并没有告诉他面对眼前的情况，他应该做些什么？

十岁的许舒鹤或许会帮这个小团体一些忙之后选择自行离开，十五岁的许舒鹤或许会继续待下去，但七岁的许舒鹤会被十四五岁的少年糊弄，乖乖的去帮他给好不容易弄来的廉价营养液加热。

“为什么一定要喝热的？”许舒鹤不太能理解，他在家里喝冷水也会被说，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但是家里说一定要喝热的。”乐玥。愣了一下也想不太明白，于是两个人一脸严肃的蹲在加热的营养液面前，把过来找他们的叶晔吓了一跳。

“你们在做什么？”他有些迷惑的问道。

“在等营养液加热。”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独留下一头雾水的叶晔一脸严肃的盯着两个人。

七岁的小孩子再聪明也不可能超脱出他短暂的阅历，哪怕他带着不放心跟在后面的叶晔找到了附近的黑市，黑吃黑交易到了他们未来几天充足的物资。

“曲贺！叶晔！”看着一脸傻乐，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的叶晔和跟在后面一脸无辜看着他的曲贺，傻子也知道这是曲贺怂恿这傻大个的结果。

“乐玥，我们接下来不缺吃的了！”许舒鹤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水果蔬菜肉类这么贵，但是他购买了不少这个世界他们喝的营养液，抱着叶晔坚持给他买下来，花了他弄来的钱的一半的苹果，也是一副傻乐的表情，献宝似的把苹果举到了大家长面前。

“乐玥你看！苹果！”看着早上出门前才给许舒鹤擦干净的小脸蛋现在变得脏兮兮的，再看看举在手中干净的红苹果。乐玥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又变硬了。

当天晚上煮沸的营养液里面多了一抹苹果的清香，几个年纪小一点的孩子还吃到了已经变软的苹果，还沾着营养液有一些烫，但是哪怕拼命吹气，他们也舍不得把嘴里香甜的滋味吐出来。

在未来很多的时候，被人问起记忆最深刻的味道，尝过了那么多山珍海味，居然还是这个夜晚那一小块已经不香甜了的苹果。

“真是惯着你的。”乐玥拿着勺子，把碗举在许舒鹤的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败下阵来，嘀嘀咕咕的把苹果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许舒鹤苹果过敏，乐玥接过苹果时发现他手上的不对劲，不顾许舒鹤的反感把手掰开，这才发现皮肤上面已经红了一片，原本白嫩的手指已经有些红肿了，吓得乐玥立马把人带去用力洗手。

等洗完回来，苹果已经被难得犯一回聪明的叶晔煮进了营养液汤里，这下，曲贺今天晚上连营养液汤都没得喝了。

再看看旁边用无辜的眼睛睁大看着他的曲贺，乐玥哪还能不知道这事儿是他怂恿这家伙的，气不打一处来，还今天吃上饭的大功臣呢，自己怎么没吃上饭呢？

于是见识了这小孩聪明劲的乐玥嘱咐小孩看一会儿家，拉着叶晔出门了。一直到晚上，其他小朋友都吃完饭了才给曲贺带回来一支新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