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药长生 第16章 第二章：找到一棵树

他们在山脚下找到一处地势平坦的草地作为根据地，支起帐篷，附近有一片林子，长得茂密繁荣，风一吹过，树叶之间好似鼓掌一般响个不停。

朱雅坤架好机器，设置好时间。唐一彩招呼大家聚集一处，众人朝着镜头或笑或苦笑或眯着眼睛……背朝着无边无际的湖泊拍了一张集体照。

众人散开后，万青靠近几步，小声说：“林济，你有没有感觉怪怪的？”

她没接话，因为知道对方肯定会自顾自说下去：“我总感觉好像被人盯着，你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万青伸过手，撸起衣袖，果然起了一层肉粒子。

林济拍开她的手，笑道：“不会是过敏吧？”

“我可什么都没碰呢，哪来的过敏？”

“也许是对空气过敏吧……”朱雅坤路过，接了一句，他手里拿着几块黑炭，脸上也沾上些许煤灰，显得脸色更差，好似将要下葬的尸体。

“我看你是对活着过敏，赶紧去洗洗脸吧，看着跟油尽灯枯没两样了！”万青口出恶言，逼退了小声嘟囔的朱雅坤，又拉着林济继续，“我说真的，这里除了我们肯定还有其他人在偷窥我们。”

被她烦得实在脱不开身的林济大叹一声，无奈摇头：“石野说过了啊，这岛上还住着一些老人，也许是他们吧。你别胡思乱想了，帮我组装一下这个烧烤架，我手太笨，搞不定。”

万青悬空支着双手，面露难色。见状，林济也不勉强，招呼远处正在搭帐篷的石野，跟他换了工作。于是话少的石野过来组装烧烤架，林济过去撑帐篷。

杨万青看了眼跟石头相比基本上没两样的石野，又看了眼远处正在忙活的三人，心里一阵无聊，于是捡起之前的木棍四处游荡。

走着走着来到树林边，脚下树根盘错，偶有突起，须得十分小心才不被绊倒。万青走近了才知道这些树生的极其高大，三人都抱不下。树干上青苔密布，湿滑无比。脚下枯叶层层，时常一脚踏空，陷入泥泞。

巨木遮天蔽日，走进树林深处，抬头只能看见一条条蓝天。万青一边用木棍敲打树干，一边哼着自创的小曲——

绿船儿碧波摇晃

青蛙儿抬腿要跳

我们啊乘舟欲行

来此地看看风景

走着走着，万青猛然间抬头，注意到身后有道视线，回头一看，除了灰褐色的树干外，只有湛清碧绿的青苔，哪有什么人影。

这下子，一股孤寂带来的恐惧遽然涌现，万青脚下一滑，摔进一处藏在枯叶下的坑里，登时浑身湿透。她大声呼救，树林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来人啊——救救我——

没人回应。

万青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她一抬手，才发现这坑里根本不是寻常的水，而是一种几近透明的粘液，滑不留手根本无法借力站起来。她在坑底折腾半天，好像一团打碎了的水银珠子，来回晃荡，片叶不沾身。

她看着自己才做好的桃花样式美甲，又粉又嫩的颜色沾上这令人作呕的粘液后反倒显得更加水润诱人。眼见无法靠自己逃出生天，万青干脆一屁股坐倒，忽然尾巴骨被什么硌了一下，摸索着掏出手机来。她大喜过望，用沾满粘液的手按亮手机，却被右上角那几个叉号浇了个透心凉。

没信号。

她颓然丧气，眼光不自觉又落到漂亮的指甲上，心想虽然没有信号，可不耽误拍照啊，于是就地自拍了十几张，作为此行第一跤的纪念。

一阵风吹过，万青冷得直哆嗦。按说现在正是七八月盛夏之际，怎么会这么凉呢？她疑惑着，抬着脑袋往四处望望，心中期盼伙伴们早点发现她的‘失踪’，快些进林子里来找。

无聊之下，她只好找些‘活动’来打发时间。

先前慌乱之下，她挣脱了鞋袜，如今光溜溜的脚趾抵着坑底湿软的泥巴，触感极其怪异。那些泥巴好似活着一般，被她一脚踩下，又从脚趾之间钻出，黑乎乎的像一条条蚂蟥。她顿时一阵反胃，只能停止了这个游戏。

“唉……”她长叹一声，耳边又响起一声同样的哀叹，她赶紧转头，却什么都没有。也许是风声吧——万青这样想着，忽然身体上一阵酸痒，好似被无数的手抚摸过一般，她挣扎着，不断拍打浑身的皮肤，随之发现浑身的粘液竟然奇迹一般褪去，只在肌肤上留下一条条晶亮的痕迹，好似鼻涕虫爬行过的印记一般。

趁此机会，她光着脚连滚带爬离开了坑底，头也不回地往林子外面跑去。就在她离开之后，坑中的粘液再次涌现，慢慢化作人形模样。那东西卷着万青留下的鞋袜，好似一条蛇钻进深深的枯叶层里，不知去向。

起风了，林子里再次响起鼓掌似的动静。

当狼狈的万青再次出现在帐篷前时，林济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嫌弃的表情。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女人，自来熟又自说自话，根本不在意别人感受。若非工作需要，她根本不愿意与之交流。刚才大家都在忙活，防止天黑了还没处落脚，也就杨万青能毫不着急地四处溜达。如今搞成这副模样回来，还带着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

“我在林子里差点死了！你们都没人救我！”

朱雅坤上下打量了几眼，忽然耸着鼻子嗅了嗅，脸上神色暧昧不明：“你这身上什么味道？”

“什么啊？”万青也低头闻了闻，瞬时变了脸色，骂道：“你什么意思？这是林子里那些腐烂的树叶的气味，你想暗示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说……”

眼见他们又要吵架，唐一彩赶紧开口：“万青啊，我们都等着你回来才烤肉呢，不如……你先去那边河里洗洗干净，弄好了刚好过来吃肉。”

此刻夕阳西下，四野再无别人，也没有炊烟升起，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几个人存在。远处水流哗哗，一条数米宽的溪流缓缓流淌，看上去清澈见底。方才他们就是在这水里直接洗的食材，接下来不知道要在这岛上生活多久，他们所带矿泉水不多，能省则省。

万青扭捏着不肯去，大家都看出来她是害怕不肯一个人过去。林济赶紧低下头，避免视线交汇。唐一彩正准备起身，朱雅坤忙开口阻拦：“老大你可不能去，烤肉你是高手，回头糊了多可惜啊……”

林济死死瞪了他一眼，认命一般拖拖拉拉站起来，含糊道：“走吧，陪你去洗澡……”

万青这才笑了，收拾了衣服乐呵呵跟在她后面，絮絮叨叨说起方才在林子里的‘冒险’。林济恍恍惚惚听着，偶尔心不在焉地答应几声。她知道杨万青并不在乎别人有没有认真听她诉说，只是想找个会动的人倾诉而已。

河边有块青灰色的大石头，林济背过身坐下，一边掏出手机，发现果然没信号。她心底涌起一阵不安，看向逐渐失去光彩的太阳，忽然有些后悔脑子一热答应唐一彩参加这趟旅程。

她原本只是负责杂志中民俗版块的科普而已，成天埋头于浩如烟海的古书中找到类似的民俗习惯，分析其间的渊源，以及随着地理位置不同，而产生不同的发展方向。

连门都不用出。

一念及此，林济忍不住怪起唐一彩巧舌如簧，若不是她听信石野的说辞，认为这里是个千年古岛，肯定有着特殊的风俗习惯，很值得研究云云——她才不会为了一起集体自杀案件而不辞辛劳来到这里。

恍然惊醒，天空忽然暗了。原本含羞半掩的夕阳一瞬间就消失了踪迹。忽的肩膀一凉，一只湿漉漉的手搭了上来。

林济无奈道：“万青，别闹了。”

“什么？”远处，响起了杨万青正在玩水的动静。

哗啦啦——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