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高中的校服能有多夸张,大概也就冬夏各两套外加运动服,还有冬天的西装外套和毛呢大衣。
光是衣服,就堆了一个小山。
难怪要带人来领,这要是让她一个人来领,提得动就有鬼。
除了教材和校服,她还领到了本比墙还厚的校规,毫不夸张的说:这书要是扔出去,能砸死一片。
程欢随手翻了两页,眼眸微挑看向陈路闻:“班长,这校规,不管用的吧。”
她可一点都不喜欢跑步,尘土飞扬不说还容易出一身汗。一中的跑操,她都是找遍各种理由拒跑。
陈路闻没说话,但在对视间,脸上里分明写了“你想试试?”四个大字。
他的表情,也太好读了点。
程欢耸肩,眉睫煽动勾唇笑笑,将那本校规举到耳侧,屈指随意点了几下:“既然都是同桌了,以后多担待着点呗?”
“......”
算盘珠子打得还真是响。
陈路闻没有说话,加快脚程跟她保持距离。
身后的程欢噗嗤笑了一声,没追上去,朝着他的背影喊话:“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咯。”
她的新同桌,还挺闷骚,嘴巴上不说的话全部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大课间之后有四节课,一直上到12点。才上了半天课,她已经见识到了这个学校的两极分化。
有人听得句句认真,有的抬着头,脖子却在钓鱼。
胆子再大点的,头都不抬直接睡了四节课。
就比如陈路闻身后的这位...放荡不羁同学。
上午冗长沉闷的课程结束,放学的长铃响起,全班拖椅收书的动作快到只剩残影。不稍片刻,教室里就剩三个人。
自己,陈路闻,和身后还趴在桌面用手肘护着后脑勺的贺周。
“你不跑?”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她好奇地问了一句。
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属性像个打印机,除了打水上厕所,那只比就跟长在手上一样。
“你挡我路了。”陈路闻抬头看向黑板,还在抄课上的板书。
以前和方柏明坐,下课抢饭跑得最快的就是他,根本不用喊。
程欢回头看了眼椅背和后桌那一个拳头的距离,有被气笑到。
跟只锯嘴葫芦似得,让开都不会说,这种性格不捉弄他一番,这么说的过去?
就这么想的,她翘起凳脚,一只脚踩着桌杆,右手手肘撑在后桌,偏过身前倾,桃花眼似笑非笑看着他的侧颜。
“同桌想出去,好说。帮我写份作业,想什么时候出去都依你。”她吐字很慢,有意无意把“依你”咬的很重,带了点调戏的意味。
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抄写作业,她不想动手。
安静的教室,只有头顶风扇运作时发出的嗡嗡声。安全距离突然缩短,陈路闻下意识往后靠到墙面。
稍稍一低头,就能对上程欢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鼻尖萦绕着一股冷香,像松木,又或是雪。
趁人还没反应过来,程欢重新端坐,迅速从抽屉里抽了只新本子出来签上自己的大名,推到他手边。
眼底闪烁着得逞的光。
一手龙飞凤舞的字,就跟她本人一样,张扬无缚。
“那就麻烦您了。”一套行云流水动作过后站起身,将椅子推回去摆摆手往门外走。
9月的俞城阳光暴烈,蝉鸣声声。午后的校园每走一步都是暑气难耐,在学校里转了一圈,也算是熟悉了下环境。
下午上课铃声响起,英语老师蹬着小高跟紧教室。课本往桌面上一方,双手拄着两边桌角环视全班。
英语老师林凛,出了名的不留情面。只要嘚到错处,教导主任在她面前都能被喷到满头大汗。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都把手上的东西停下,第一天上课,来点有趣的。”她敲了敲桌面,“课本收一收,把本子拿出来默写,让我看看你们暑假有没有偷懒。”
“错一个,50遍。”
霎时间,教室里哀嚎不断。
“啊什么啊,别以为选了理,英语就不重要。”英语老师给叫的最大声的那个飞去一个眼刀警告。
大高个是个严重偏科,语文和英语最多也就五十分水平,此时不免出声抱怨:“老师,这才开学头一天上课...这不还没学吗,怎么就默上了。”
“就知道有人会这么说。”英语老师往讲台上拍了几下,语重心长替他们这群当事人着急,“你们都高三啦!知不知道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能不能重视点?”
“我可记得你期末才考了个40分,要不你把前两年的课本给我抄上几遍?你说呢,陈森?”
教育的滞后性就像个回旋镖,现在投掷出去,许多年后才会飞回。不知道十年后的他们看见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一听要抄课本,大高个立马老实:“别啊老师,我默我这就默。”
有人当了先“亡”小队,之后没人再敢跟英语老师讨价还价,全都噤声低头各自祈祷。
在接下来的20分钟理,整个教室只有英语老师念单词,以及纸张和笔尖摩擦的声音。
程欢英语语感很好,刷题速度又快又准,基本上题目扫两眼就能填上答案。默写这事,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从抽屉里拿出练习本,按开笔帽准备就绪。
等待的间隙,她偏头瞥了眼旁边的本子。
字体遒劲有力,一手很漂亮的书法字,字如其人,一丝不苟。
程欢用笔抵住下巴,毫不吝啬给予夸奖:“你的字挺好看的。”
“......”旁边的人是一点反应都没给。
得,是她自作多情了。
程欢悻悻收回视线,认认真真默自己的。
最后一笔落下,英语老师让小组长把本子收上去。教室里简直能用鬼哭狼嚎形容,每到一个人身边,本子的主人都会压得死死的,做最后几秒钟的挣扎。
...
“救命啊,到底是谁让我凛姐不痛快,我去教训一顿。”英语老师前脚刚出教室,后脚就有人打抱不平。
“就是,搞得凛姐拿我们来开涮。”
“我完了啊,50个单词...我才写了15个,这手不得抄废了...”
“什么?刚刚有50个?”
这莫名滑稽的场面,看得程欢有些许憋不住笑。
耳后传来贺周的声音,握拳撑着太阳穴跟她看着同一个方向:“没见识过吧,听说一中全是只会读书的呆子。”
她回头,眼睛转了两圈,没反驳也没附和。
见程欢没反驳,贺周嘴角含笑,挑眉对她抬下巴,“我叫贺周,庆贺的贺,周而复始的周,交个朋友呗。”
“我看是周公的周吧。”旁边方柏明打岔,下一秒后脑勺挨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贺周手还停在半空中,“你这小子,净给我抹黑。”
“哥,我错了。早上那一脚还疼着呢,你就别欺负我了。”方柏明抱头求饶,顺势装模作样的揉后脑勺。
“我叫方柏明,也想和你交个朋友。”方柏明咧开嘴漏出一口大白牙,看起来有些憨,说完就着揉后脑勺的动作挠了两下头。
“行啊。”
面前两个少年说话赤诚,诚到她没有理由拒绝。
“你刚刚写挺满的,一中学霸?”贺周从头到尾没写过一个字,只顾着抬头四处看。
陈路闻还好说,正常发挥,结果一看旁边的新同学也写得满满当当,他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思虑了几秒,程欢似答非答地说了句废话:“你猜猜。”
刚开学,总不会把仇恨拉满,保守起见,还是什么都不说最好。
“看来是了,既然是一中学霸,为什么要在高三这么重要的阶段转学过来我们这?”方柏明八卦心起,趴在桌面上凑过来追问。
为了——一个人。
她没有回答,侧目稍稍偏头看向窗外转移话题:“为什么好像,一到下课时间,走廊外面都格外的‘热闹’。”
程欢记性很好,看过的脸基本上都能记住,门口那几个不是7班的,但几乎每节下课都会来。
一说到这个,方柏明就来劲,抬下巴指了指旁边那两位:“可不是嘛,冲着他们两来的。”
他往前又凑了凑,示意程欢附耳过来。
“喏,你看那个,文科3班校花许希宁,有颜有钱,成绩又好。跟我们班的女生玩得都挺熟的,去年过生日还请我们全班去玩。”
顺着他的视线,走廊外那个面容姣好,温婉得体的女生,在跟他们班的人谈笑风生。
“听说他喜欢闻哥,但她本人倒是没承认。”方柏明压低分贝:“但我瞧着吧,应该是喜欢的,要不然谁没事三天两头往我们班里跑。”
“要是我也能有这种待遇就好咯。”说到最后,程欢被他这句酸溜溜的话逗笑。
“你也不差啊。”她安慰到,眼尾不着痕迹扫过被谈论的当事人。
方柏明确实不差,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只是配上他的平头给人的感觉有点凶。
“谢谢你安慰我。”
又多聊了两句,程欢转回去收敛笑意,绷直腰背托着下巴看向窗外。
许希宁啊。
她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