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相安无事。
秦玄尧倒也有耐心,在山上的第二日第三日,他依旧会在夜里止静后,去元樱的屋里换药。
到第四日,元樱正好又需要上山采药。她索性晚回了一阵,专门等在寺外截秦玄尧。
他一个男人半夜三更,老跑她一个尼姑屋里。上次就险些被元芜发现,次数多了,迟早容易露馅儿。
这一晚有点冷,她一直缩在寺院门口处的角落里,靠着药框子。
一股风吹过来,元樱半蹲着摩挲着肩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那几日这个时候,秦玄尧也差不多快来了。
元樱打算再等一刻钟,要是还不来,她就要回去了。
正想着,她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元樱以为是秦玄尧来了,夜色黑她看不清,就微侧着头听着动静。
细听下来不是脚步声,是门的吱呀声。
从寺院里传出来的。
这个时间,已过戌时,寺院怎么还会有人出去。
元樱不由想到她们被抓走时,秦玄尧一直问的,谁那晚出了寺院。
莫不是,真的除了她和元华,还有其他人出去过?
还是那么滑的雨夜。
她往暗影里缩了缩,心里不由生出了担心。
秦玄尧马上就要来了,不管是谁,万一碰到他,免不了会被抓走。
正想着,门里面出来了个人。但是她头上遮掩着,也看不清对方是谁。
但是那身影,让元樱心里一咯噔。
这道身影,她很熟悉。
怎么会……元樱瞬间心脏“砰砰砰”地猛跳起来。
快赶上她被,秦玄尧审问时候的紧张程度了。
元樱待那道身影走远了些,才抓起药篮子,小步从墙角落里出来。
前面是开了一条缝的寺门,后面是那道远去的身影。
元樱略加思索,随即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她没有跟踪人的经验,只能尽量远的距离,盯着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是往山上去的。
今天是残月,稀疏的月光透过丛林打到那道身影上。
那人走到半山腰的千年老槐树下,便停下来。她一直张望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元樱也不敢上前,怕被发现,手抓了抓药框绳子,也下意识地四下张望着。
之前灵安寺有一个小尼姑,夜里私会男人,被发现后,就被逐出了寺。
元樱不知道不远处的身影,要见的是什么人。
但元樱担心是她猜测的那个人,她还不想她出事。
就打算上前叫住她,免了后面的事情。
“噌噌噌”
突然从下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元樱刚要回头看,就被人打晕倒在了地上。
那人顺势越过她,一瘸一拐地往那个身影的方向去。
“你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一道男声,让一直张望的人,瞬间回过身。
待看清来人的穿着,她才放松下来。
“什么人跟踪我?”
那人摇了摇头,他回头看了看元樱的方向,“也是一个小尼姑,大概是你们寺院的。”
“她没事吧?”说话间,声音里不免带出些关心。
“没事,只是打晕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杀人。”
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一个信封,“这是宫里给你的指令。”
女人接过来,她忍了一阵,还是问出了口,“雨夜那晚到底发什了什么?我出去并没有等到与我接头的人。第二日那尧郡王就带走了我们寺里的人。”
那人交给她信封后便没再多言,“少问少打听,免得惹祸上身。”
说完就一瘸一拐就欲离开。
“你的腿……”带着面纱的人,有些担忧地望向他的腿边。
“死不了。”
然后便一瘸一拐地往山下去。
“哪儿去啊?”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树上传了下来。
闻到声音的两人皆是一惊。
瘸腿的人本能的开始跑,戴面纱的人被吓得愣怔在那里,意识过来要跑的时候,已经晚了。
“歘歘歘”
树上落下五六个装备齐全的人,将跑出不远处的男子,和那个没跑出几步的女人,没几下就反剪着,将他们带到了一起。
秦玄尧蹲下身伸出手,一旁的士兵瞬间了然。
其中一个士兵,从怀里点燃了一个火折子递给他。
秦玄尧将火折子移到二人面前。
其中一人垂着脑袋,另外一个蒙着面纱。
“真是不枉本王在这里蹲守几日,你们还真出现了。”
说着一把将那尼姑头上的面上拽了下来,居然是她。
眼前之人,也让秦玄尧有点诧异。
不过只几秒功夫,他转而面上浮起了一丝冷笑,
“惠灵师太,原来是你啊!”
惠灵在被摘掉面纱后,眼神里反倒是淡定了。
“这传说中的灵安寺,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秦玄尧漫不经心地将火折子,移近了些。
惠灵没言语,只看了秦玄尧一眼,便欲咬舌自尽。
秦玄尧手快,一把捏住他的下巴,
“你的徒弟们大概没告诉你,想在本王这里自杀比登天都难。”
说完大声令下,“将这俩人嘴堵起来,死了本王拿你们是问。”
“是。”
“唔”
两个被反剪着手的人,动弹不得。那瘸腿男子被捂嘴的时候,一直支支吾吾躲闪着。
“带他们下去。”
秦玄尧说完才拍了拍手,站起身,往元樱的地方望了望。
随后慢慢悠悠地踏过一片矮木丛,来到倒在地上的元樱。
他蹲下身拍拍元樱的脸颊,没有任何反应,“这是用了多大力,昏死成这样。”
秦玄尧嫌弃地睨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拉起来,背在了背上。
元樱昏昏沉沉中醒来,发现身子在颠簸,捂着脑袋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环境后,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起的太猛,她眼前有点发晕。
元樱顿了顿,左脑勺闷闷地疼。
她闭起眼缓过那阵头晕,背本能地后退找寻能靠的地方。
熙熙梭梭的声音,惊动了一旁的人。
“醒了?”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元樱仿佛听到了什么鬼话一般,猛地转头,秦玄尧侧坐在她旁边,闭眼冥思。
“你……我……这是什么地方。”
话音落下,元樱听到了车轱辘的声音,才意识到现在是在车里。
这个意识,让她本能地往车门口的角落处缩去。
“你,你要带我去哪?”
秦玄尧依旧不咸不淡地蹦出几个字,“睡会儿吧,路还远。”
元樱此时头一阵阵发疼,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她哪还能睡得着。
她以为秦玄尧因为昨晚的事,又要带她回军营审问。
此时外面天已经大亮。
她居然昏睡了一晚。
元樱抬手摸向脑袋,发现有麻布,大概是昏倒的时候碰伤了,有人给她简单地包扎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马车上,想了一阵,欲解释昨晚不在屋里的事情,只吞吞吐吐地道:
“昨夜,我不是故意没在屋,我采药回去晚了,才……”
“哦,不是故意的……”
秦玄尧故意拖长了声音,幽幽地睁开眼。狭长的眼睛,像只狡诈的狐狸一般,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
元樱猛点点头,“我就是回晚了,所以求尧郡王,不要带我去军营。”
“害怕了?”
元樱摇摇头,又点点头。
秦玄尧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她这般,也没有说什么过分刺耳的话。
毕竟他大有所获。
“那么我为什么能在山上,捡到昏迷的你,嗯?”秦玄尧在试探她。
元樱想到昨夜跟踪的那个身影,眼神里一下子有些慌,道:
“哦,我昨晚回寺的路上,被一块大石绊倒,摔倒的时候磕到了脑袋,就,晕了。”
元樱在寺院从没说过谎,可自打碰到这人后,她好像连真话都不敢说了。
秦玄尧本来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被她这维护寺院的话,惹得有点不悦。
一伸腿,将她拽到自己身前。
元樱后仰着脑袋,一双杏眼瞪的溜圆,“尧郡王,你做什么?”
“自己摔得啊。”
秦玄尧抬手顺着她脑袋伤口的地方,一直划至脸边。
元樱躲闪着头偏向一旁。
但秦玄尧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躲什么,小尼姑。”
元樱被制住后,再动弹不得!
秦玄尧手顺着来到她颈边,看着她灰袍领口的位置,手略施了些劲,一勾。
元樱颈边的衣服领子,便被扯向了一边。
她挣扎着欲躲开,但是元樱没有秦玄尧力气大。她那力道,就跟一个小石子扔到海里一般,泛起淡淡的涟漪后,便再没任何动静。
秦玄尧目光从他脸上转到颈边,他往里吹了一口气,
“那你告诉本王,你后颈处的伤,是怎么来的?”
“啊,后后颈?”元樱并不知道自己后颈有伤。
被他一说,才感觉到了刺痛。
想起昨日背后被人偷袭,猜测应该是那人打的。
元樱就想抬手摸,被秦玄尧拦住压在了腿上,“你不知道?”
“我……”元樱张了张嘴,有点编不下去,索性闭了嘴。
秦玄尧一把捏想她后颈那一道乌青,疼地元樱龇牙咧嘴,但她硬忍着没出声。
见她不言语,秦玄尧又附到她耳边,小声道:
“小尼姑,本王可不喜欢你撒谎的样子。”
一阵发痒,元樱只本能地缩了缩肩膀,却听秦玄尧又道:
“本王说过你这副身体留着有用,但你要是再跟本王胡说八道,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说完秦玄尧从她身边抽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
车轱辘发出的“轰隆”声,取代了车里的安静。
“我们要去哪里?”
半晌,元樱又问出这个问题,这次她学聪明了,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