釉色未满时 第2章 心跳借还

台风预警悬挂的周五，宋懿在单车棚捡到林晴漪的校园卡。照片上的学姐比现在稚气些，刘海别着草莓发卡。卡面贴着透明胶带修补的裂痕，边缘磨损处露出底层金属，像被反复摩挲过千百回。当她犹豫要不要送去失物招领处时，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周三下午天文社」——字迹被雨水晕开，在"三"字尾端洇出墨色涟漪。

雨滴砸在铁皮屋顶上奏响鼓点，宋懿攥着校园卡冲进雨幕。制服衬衫黏在后背的瞬间，她撞见林晴漪正弯腰查看卡住的车链。单车棚的铁锈味混着对方画板上的松节油香，在潮湿空气中发酵成奇异的前调。雨水顺着学姐后颈滑入衣领，白色衬衫下透出樱花粉肩带，蕾丝花边在布料下若隐若现如同初绽的八重樱。

"需要帮忙吗？"宋懿的声音被雷声切碎，尾音散在骤急的雨帘里。

林晴漪抬头时雨珠挂在睫毛上，像破碎的星屑坠在蝶翼：劳驾帮我扶住后座。」她发梢的水滴落在宋懿手背，比想象中更烫，仿佛接住了太阳的碎片。

当少女的手触碰到冰凉车座时，林晴漪突然倒抽冷气。卡在齿轮间的樱花花瓣随链条转动飞溅，有片花瓣恰好黏在宋懿运动鞋的耐克标志上——与篮球部主将秦骁球鞋的同款logo重叠。混着机油的淡粉色汁液染脏两人裙摆，在浅灰百褶裙上绘出抽象派雨季。

宋懿的指尖无意擦过对方脚踝，发现白袜边缘绣着被机油覆盖的蝴蝶。那刺绣的银线在阴雨天泛着冷光，翅尖恰好触到她虎口的月牙形疤痕。

"下雨天不该穿浅色袜子。"她脱下运动外套想盖住那片污渍，帆布面料上的洗衣液香与对方衣领的茉莉香在雨中缠斗。

林晴漪却握住她手腕：沾着油渍的指尖在少女袖口一抹，灰粉色痕迹正似印象派笔触。忽然俯身贴近：「你的心跳声，比雷声更吵。」

宋懿的耳尖又开始燃烧。她瞥见林晴漪后座夹着的画板，暴雨打湿的素描纸上洇出熟悉轮廓——穿运动外套的少女正在擦拭单车座垫，袖口一点草莓红若隐若现。画纸右下角标注的日期，正是她上周弄丢发绳的那天。

***

天文社的招新表藏在数学书第88页，宋懿在第14项特长栏画了颗草莓。铅笔痕迹反复描摹果实轮廓，将纸张背面都压出凸痕。当她忐忑地推开活动室大门时，望远镜旁的身影转过身来，林晴漪的白大褂下露出校服裙摆——第三颗纽扣换成樱花贝壳扣，与她丢失的那枚形成镜像。

"听说你想观测双子座流星雨？"学姐指尖转着激光笔，光点在宋懿锁骨游走成星座连线：「下周有百年一遇的星团爆发，要留到熄灯后观测哦。」

宋懿的视线被星图吸引，没注意林晴漪正在调试设备。全息投影仪在墙面投出3D星云，猎户座腰带三连星在她瞳孔旋转。当她的额头贴上目镜时，冰凉的触感惊得后退半步，却撞进带着茉莉香的怀抱——对方胸前的校徽硌得她脊骨发麻。

"别动。"林晴漪的手覆上她手背，指节处的油画颜料渍蹭开温热的触感：「右下方那颗淡蓝色的。」

少女的脉搏在对方掌心下疯狂跳动，目镜里的星光碎成光斑。她根本分不清哪颗是目标星，直到林晴漪的气息拂过耳畔：「是你铅笔盒里的硬币。」

宋懿这才发现所谓星团竟是投影，无数五円硬币在虚拟银河中闪烁。最亮的那枚刻着LYQY，正缓缓坠向双子座方向。林晴漪关掉顶灯，应急指示灯将她们的影子投射成连体婴，随星轨转动在墙面跳起华尔兹。

"要不要许个愿？"林晴漪的声音像星尘洒落，呼吸频率与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同步。

活动室突然陷入黑暗，宋懿在惊呼中被引到窗前。林晴漪握着她的手推开玻璃，真实雨丝与虚拟星光同时落在交叠的掌纹间。远处操场传来模糊的喝彩声，而她们在雨幕中握着一枚真实的五円硬币——国徽面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

"我许愿..."宋懿刚开口就被嘘声制止。

林晴漪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廓：「说出来就不灵了。」温热气息钻进少女衣领，激得她险些握不住硬币。雨伞从三楼坠落，在她们脚边炸开成破碎的黑色郁金香。

黑暗中的计时器突然响起，投影仪自动切换成樱花纷飞画面。宋懿在转瞬即逝的光影里，看见林晴漪的白大褂内侧别着那枚草莓发绳——金粉字母在激光下流淌成液态光，顺着衣褶滴落在她球鞋边缘。

周一清晨的教室弥漫着海苔饭团香气，宋懿却发现课桌里有不属于自己的便当盒。篮球部主将秦骁的签名卡片插在玉子烧上，粉红爱心贴纸印着「骁」字花体，刺得她眼眶发酸。紫菜饭团被捏成心形，三文鱼片上用芥末酱画着篮球图案。

当她想把便当还回去时，林晴漪抱作业本的身影掠过窗前。宋懿下意识将便当塞进书包，却带出夹层里的校园卡。照片上的草莓发卡突然提醒她什么——那是三年前林晴漪夺冠市美术展时的纪念照，背景评审席坐着穿阿玛尼西装的男人，袖扣闪着熟悉冷光。

少女抓起卡片冲向高三楼层，帆布鞋在楼梯拐角打滑。林晴漪正在走廊尽头的洗手台冲洗画笔，看见她时故意将颜料水甩向空中。靛蓝色水珠溅在宋懿衣襟，绽开成星空般的斑点——正是天文社那夜的主打色。

"这是还你的..."宋懿举起校园卡，却发现背面新添了串数字——正是天文社那晚的观测坐标，墨迹边缘残留着金粉碎屑。

林晴漪接过卡片时指尖擦过她掌心：「作为谢礼，教你调星空色。」突然将沾满颜料的手按在宋懿衬衫污渍处，钴蓝与群青在棉布上晕染成漩涡，像梵高笔下的星夜开始燃烧。

宋懿在眩晕中闻到松节油的味道，混合着对方发间的茉莉香。林晴漪的手引导她在空中画出星轨，潮湿的颜料顺着腕骨流进袖口，在皮肤上写下看不见的摩斯密码。当预备铃响起时，她们交握的掌心里藏着一枚温热的五円硬币——边缘齿痕与宋懿钥匙串上的完全相同。

回到教室的宋懿发现便当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袋茉莉香草饼干。装在透明盒子里的小饼干上，糖霜勾勒出天文望远镜与草莓的轮廓。最底下压着半张素描纸，撕裂处恰好穿过她们在单车棚的重叠倒影。

后桌男生突然惊呼："你袖口沾到什么了？"宋懿低头看去，靛蓝色颜料不知何时已凝成星座图案——正是双子座最亮的北河二与北河三。而秦骁的球鞋不知何时出现在教室后门，雪松香正悄然吞噬残留的茉莉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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