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场景终于不一样了,昏暗的光线下,一个地下石室缓缓现于眼前,楚惕清伸手摸了一手的灰,接着那只手便被杨谨遇自然接过擦拭干净,
这里大概已经很多年没人来过了。
下一刻,他看向地面,居然有脚印?!
四个人对视一眼,杨谨遇收了帕子先一步走在前面开路,小台阶很窄,一排只能容下一个半的人,杨谨遇不可能放师兄一个人走在后面,他握住师兄的手与之错了一个台阶,一手持着剑向前探着路,走了大约有百步才终于到了石门,楚惕清原本以为这个石门需要什么东西才能开,但没想到四个人只是到了门前而已,还没做些什么事情,石门便自己开了,
楚惕清想:我难道真的是什么天选之人?不能吧……
但既然秘境将他们送到这里,不如就进吧。
走到里面,楚惕清才发现里面竟然如此宽阔,四下有许多装饰物,还有一口很大的锅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他还没来得及再仔细看看,就被一声惊喜的叫声吸引了注意:“杨师兄!”
他听着声音十分熟悉,等看到人脸的时候,愕然道:“风默!”
风默又叫道:“楚师兄”。
风默连忙跳起来从大锅里面把付七流拉了出来站到楚惕清的的身边,他高兴的说:“我们这这里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了师兄们,我就知道师兄们不会有事的。”他说着,还有几分哭腔,付七流难得也没有呛声,他垂了垂眉眼,不自然道:“幸好你们没事。”
楚惕清心里慰帖的很,声音轻了很多:“你们来这里很久了吗?”
风默点点头:“嗯嗯,很久很久了!我们进来秘境之后发现周围的人都不见了,然后七流说先找师兄,但是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找见。”
付七流开口道:“你们去哪里了?”
楚惕清便如实开口:“我们进入了幻境。”
“哦?幻境。”楚惕清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面具男人坐在大锅的锅沿,
但令他震惊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面具男人的存在!
陆衍明急促出声:“你是谁!”心下已然冒了一层冷汗,陆承昭看他下意识地站在了自己前面,想开口,最终又闭上了嘴,
只有风默笑着说:“喂!你那是什么姿势!”
面具男只是饶有趣味地盯着他们瞧,
楚惕清便说:“你们认识?”
秘境之外虽然面具男人与付七流格外亲近,但楚惕清并不认为付七流能与这个人能有什么特殊关系,尤其最后这个人还道破他们的秘密。
风默点点头:“他与付师弟相识,是可信的,师兄”
付七流持剑的手一顿,眸底有些异色,面具男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从上面跳了下来搂住付七流的腰身,笑着说:“那我可真要谢谢你们相信我了。”
楚惕清看着他的动作,忽而挑了挑眉,突然出声:“七流,过来。”
付七流皱了皱眉,杨谨遇微笑地看着师兄。
楚惕清在原地没动,眸子直直地对上面具男那双风流目,甚至那挑眉的动作都带上了几分挑衅。
但过不过去又岂是付七流能决定的,他不过刚有动的念头,下一刻就被面具男人搂紧了身子半分也动弹不得,
看着这样子,楚惕清倒是也不急,他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便转身走到了杨谨遇身边同陆衍明和陆承昭说起了话,付七流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他低下头看着腰上的大掌,面无表情的将面具男的手从自己腰上扯了下来,然后迅速几步远离他的身边,顺手拉着风默一起往楚惕清那边走去,
面具男人没有多余动作,只是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又在付七流犹豫回望的一瞬间消散,他抱臂靠在锅面上,压下心里翻腾的暴虐,轻笑着张了张口:“去吧,我等你。”
付七流便彻底安下了心。
他和风默站到了楚惕清的侧面,朝着另外两位儒门师兄打了个招呼,寒暄过后,
楚惕清笑着说:“不怕我笑你了?”
付七流嘴硬道:“你能笑我什么?”
楚惕清点点头:“也是,我不会笑你的。”
他看了眼紧闭的第二个大门:“你们在这里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什么?”
付七流说:“有,我们来的时候门外有一道禁制,很好破,上面写了规则。并说明下一个石门之后是一条长通道,但要进去的话必须要有五十名修士。”
五十名,现在一共才七个人,还需要有四十三个人,付七流担忧的说:“你们说你们进了幻境,旁人估计也是,他们真的能破除幻境吗?”
楚惕清笃定道:“能。”
风默疑道:“师兄为何这般肯定。”
因为冥冥之中,若是背后有人的话,是在向他一步一步推往某条道路。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那把无度的折扇,扇了扇风,面上一派平和安宁:“我们等就好了。”
其实楚惕清也不是不会害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时时感觉有一种安稳和睥睨的感觉,纵然他无半分灵力,然而高处俯仰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一掌便能拍碎这个世界,夜里凝望的时候,他觉得若有九天仙阙,也必是自己扶摇而上,
他一点儿也不焦躁,一点儿也不急切,总以为一路顺着风水而行顺其自然便能走到终点。
包括现在,即便身临险境他也并不曾害怕。
他并非漠视生命,
更何况他有了牵挂。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终于又有人陆续而来,渐渐的,五十人的小队伍缓缓凑成。石门大开,一人可行的通道缓慢铺展,两道的泛光灵石自动开始照亮,
杨谨遇走在第一个,楚惕清第二个,陆衍明和陆承昭在三和四的位置,风默第五,付七流第六,面具男则站在他的身后,然后是剩余的四十三人,
窄道通极狭,然而越走,空间越来越大,甚至有的地方还有极为广阔的连接点,他们也察觉到自己是在上行,
仍然是不能记时,他们对时间没有概念,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两面的墙上开始有了壁画,
最开始的画都是一些极为简单的简笔画,楚惕清看过去,觉得画的应该是日常,
原本这里是有人的,不知道哪些人从什么地方跋山涉水找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将这里开垦,种植,最后将这里变成了世外桃源,某次这里下了一场巨大的暴雨,洪荒将这里的房屋、牛马、作物全都掩盖了,滚滚废水葬了无数人骨而后又带走,那次之后,
住在这里的人口骤缩。
剩下的人们便又开始繁衍生息。
再一次人口旺盛,恢复从前的时候,那时,这里缓慢建起了国度,世外桃源不再桃源,而是有了阶级、等级,作物被上位者牢牢圈住,下位者饥不裹腹,于是一些人们便想离开,这是又有了一场人口的减少。
后来,这里再次变化,有了文明与礼仪,紧接着就是人间的战乱,而后春秋几过,这里再度变幻,人间帝王独掌皇位,想要开疆扩土,儒学大师力主和平,但帝王不听,一批一批的人向外散去,一年又一年的征战之中,
这个国度最终消亡。
紧接着,画风便开始变幻,有些奇妙,似乎是一根蜿蜒的藤蔓或是绳子连接着什么,那边像是石头,又或是平地?
暂时并不可考,总之人类开始探索这个东西。
新的国家建立,开始休养生息,缓慢的养着国家,只不过好景不长,君王垂暮之时,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征战,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但这时人类也没有放弃探索这个玄妙的东西……
然而某一日,桃源狂风大作,黑云翻滚,苍穹忽而裂开了一条大缝,渐渐绵延开来,
随后便迎来了天裂元年。
紧接着,壁画戛然而止,没有人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但后来的事楚惕清是知道的,他看到那本天琅秘境的书上有说,
天裂三年的时候,人间再无国度,面对自然之力,面对不住翻出的妖兽,精怪,人类弱小不堪,整个人间人口骤缩,几尽灭绝,后来,无度山的修道者负剑而出,斩破妖、怪,并与妖王签署两不相犯的协议,又以一己之力弥补裂缝,安平元年的时候,天上纷纷坠落五色的雨,于是侥幸活下来的人纷纷发生了蜕变,
从此后只有天赋普通的人,而再无普通人类。
甬道漫长,因为不知昼夜,无法记时,再往前走的时候,人群里忽然变得惊慌,有的人陷入漫长的恐惧之中,哪怕这里有光照亮,也依旧缓解不了他们的焦虑,后面的队伍乱了几回,
似乎也倒下了好几个人。
楚惕清就握了握杨谨遇的手,两个人的目光淡淡地互相遥望着,杨谨遇低声安慰楚惕清:“快了,师兄,一定很快了。”
楚惕清就点点头,前行的过程中,陆衍明不慎踩到了什么,他脚下一个趔趄,被陆承昭稳稳托住,紧接着,他的脚踝埋入一个很柔软的灵力之中,陆承昭沉默地托住了他的身子,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前行,陆衍明挣了挣,没有挣动,便安静地由着他去了,
风默的脸上不爱笑了,他苦笑地对着付七流道:“我感觉我快要成了苦瓜脸了。”
能回应他的,是付七流低沉的一句“师兄”。
只有面具男的情况尚好一些,他依然每天都在撩付七流,在付七流烦闷皱眉的时候,他先一步握住那人的剑,
某一日付七流想要在身上刻下一道伤痕,面具男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付七流低声说:“我想知道时间。”
面具男人拿出瓶瓶罐罐帮他上药,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中,付七流不想挣扎,便埋在他的胸膛里闭了闭眼睛。
又不知道过了几轮日月,众人只觉得一路上行的路长的没有尽头,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永远没有出口的地方,因为盼不到头,所以接连有人放弃,
楚惕清心口有些难受,他咬着牙磨了磨自己的唇,血红色的血珠从皮肉渗出来的时候,一丝痛觉里他才恍惚觉得自己活着,杨谨遇撑着剑,忍不住的时候,他就将师兄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敲打着他的后背,
又过了许久许久,杨谨遇忽然脚步一顿,他身后的人纷纷停下,杨谨遇伸开双手,看见有光落在指缝之间,他瞪大双眼,立马扬剑一击,
继而,漫天流云相绕,太阳高高隐没在云层之间,人群忽然陷入了一阵狂躁,杨谨遇把师兄拉出来,站在外面的地面上,那一刻,楚惕清心里百感交集,
他从未如此热爱过一片土地,热爱到想俯身亲吻,后面的人纷纷惊叫出声:“我出来了!”
“我走出来了!”
“天啊,是光!”
“是太阳啊呜呜呜呜呜,啊太阳啊!”
“我看见云了,娘亲,我看见云了呜呜呜”
陆衍明跌坐在地上,手掌抚着土地,他呆呆地望着陆承昭,眼眶渐渐地红了:“师兄………”
陆承昭难得没有说他,只是矮下身来为他拭去润出来的眼泪“我在,衍明。”
“师兄………!”
“嗯,我在呢”他往前一膝跪下,袍子上顿时沾上了厚厚的泥土,陆承昭没有在意,只顾着把师弟的脑袋按在怀里,但陆衍明却不愿意这个动作,陆承昭一愣,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地,
陆衍明吸了吸鼻子,仰着头红着眼睛哽咽道:“师兄,我再也不喜欢黑夜了。”
像是受了委屈找亲近之人撒娇的小孩子,
陆衍明半握着陆承昭的手,将之按在了地面上,陆承昭没有缩回来,两手相叠,他第一次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风默沉默地站在一颗石头上伸长脖子,睁大着眼睛感受着阳光,温温暖暖的,好舒服与宜人。
付七流与面具男人,楚惕清,杨谨遇一同站在出口处,四个人从上往下看,只有连成长片的绿植隧道连接着上下,付七流惊觉道:“这是浮空岛!”
只见下方,茂密的树叶遮挡住广袤的土地,让光一丝不能泻入,其中有一颗连着浮空岛的巨大藤蔓,他们就是从这中间而来,楚惕清扯了扯嘴角:“看来我们也没走多久……”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底下某段连接处忽然生出许多扭来扭去的线条,楚惕清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们一会儿平,一会儿上升,原来是这样,竟走了这么长一条弯路。”
付七流说:“这么长,不知道我们究竟走了多少时日,总感觉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
他侧过头看向杨谨遇:“杨师兄,绵云草是不是在这里。”
楚惕清差点忘记了这回事,付七流低头说:“甬道漫长,并无绵云草的痕迹,浮空岛倒是很大,但一眼望去尽是水与植物,不像是能长绵云草的地方,绵云草真的存在吗?”
他疑惑出声,楚惕清才发觉原来付七流的一路竟然一直留意着草的动向,他愣了愣,就连面具男人都很意外,他意味不明地嘲道:“你倒是心志坚定。”
又吃味的补了一句:“心胸也挺宽广。”
付七流没搭理他,伸手向外打了灵力出去,被迎空撞了回来,他皱了皱眉,说:“我灵力不够。”
杨谨遇便很快接上,这次他用了两只手,额上冒了些虚汗,楚惕清为他擦了擦,不过几瞬,便见眼前忽而阴云密布,众人皆为一骇,
紧接着,几声闷雷响过,闪电落下,将遮盖严实的树叶劈开无数条裂缝,巨叶随之凋落,
楚惕清看见底下的空间,其实是并不大的一片,付七流则极为敏锐的看见了他们的落脚点,他说:“原来是真的落在一处,消息不假。”
然而片刻之后,底下的植物忽然开始起火,旁边有人跑了过来向下一看,顿时跌坐在地:“我们进来了二百人!”
陆衍明和陆承昭不知道何时也走了过来:“现在只剩下了三十七人。”
楚惕清沉默一瞬,他猛地抬眼,将之前的那个镜片取出,几乎同时叫道:“谨遇,救人!”
杨谨遇一手铺开灵力,巨大的灵力使镜面无限延展,最后成为一面巨镜,
陆衍明和陆承昭对视一眼,引了浮空岛上的水从镜面下缓缓流淌,
其它修士见状,有余力的都过来帮忙,很快,火势渐小,从上往下看,下方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看着这样的场景,楚惕清忽然心念一闪,他猛地瞪大双眼,然而已来不及了,耳畔破风声比心念更快一步,与之同时的是七声镜片碎裂的声音,
此间,竟有七重境!!!
变故就在一瞬,楚惕清身旁的人来不及反应,杨谨遇大声叫道:“师兄!”
然而楚惕清却再也听不见了,
他的意识进入了一片幽暗的空间,眼前的画面依次闪过,补足了他在甬道里看见壁画的疑惑。
昔日,远古众人寻觅许久,终于觅得一个化外之地,重重高山相隔,与世无忧,
后来者将之命名为“桃源”。
最开始的桃源一派和乐,某一年,有人忽然在田间抬起头来,他惊喜的看着掌心的作物,跑到了市集的最中央扬起了手:“大家快来看看,快来看!”
人们纷纷吸引注意,向他聚集了过去。
他手掌躺着一颗紫色作物。
后来,人们不断研究,终于发现这里的土地身负绝世之力,于是众人开始土祭,
希望这些土地能给予他们更多的作物。
但后来,帝王们不再满足,不再敬畏,他们甚至想将这种神力据为己有,且不停地利用这些神力征伐,
地脉的灵力在一日复一日的血色之下终于有了裂缝,然而这里的人还不知足,竟向下开始挖掘,于是某日,地脉为求自保,升起了巨大的藤蔓,原本的土地就化成了浮空岛被藤蔓浮在天上,地脉将地脉之心藏在了浮空岛上,
楚惕清看过去,惊觉地脉之心的形状。
那是流云的样子,沉静地安睡着。
他想:原来这就是绵云草。后又想:怪不得能修复金丹。
他接着看去,
画面几变,人们贪心不足,帝王一方面想要向外拓土,一方面强要神力,
隔着桃源的山经过人们数千年的努力终被打通,连着浮空岛的藤蔓经过数千年努力终于也被打通,人们终于抵达浮空岛的那一刻,狂饮着瀑布水,欢喜狂叫。
不仅如此,这些人类还做了一个引水的工具。
浮空岛受地脉之心的滋养,瀑布更是其一部分灵力的化身,被这些人用巨大的工具引入地面之后,竟逐渐汇入河流,尔后穿越四海,直达世间各地。
楚惕清才发现,原来人力也是无穷的,当人想要做什么事,一世不成,便前仆后继,百代相传。
血脉与信仰能系起不败的勇气,能穿破一切困苦,人力有穷,一世或百世,然而被信仰贯穿的人却是无穷的,
信仰是永生的。
画面里,人们将瀑布引入人间还不算完,他们开始疯狂的破坏浮空岛,血色浇灌的地脉早已经显现出老态,又强行将心供养在浮空岛,若是按人的年岁来算,地脉已经垂垂老矣,形如槁木了。
那藤蔓便是他最后的护甲。
地脉有些痛苦,
他忍不住悲鸣,
为何自己不忍心伤害的人类,用心滋养的人类,竟能拿起武器逼得他走向一条死路,
然而那死路,地脉深知也是人类的死路。
他孕育千载万载,与天同时而在,早已有了灵智,地脉痛苦的看向在自己身上欢腾的人类,流下了一颗巨大的泪水,
他心善,万载流光若是人类想求,他自然可以给。
然而他知道,此举有违天道,有违万物之律,他念着人类一时的善,并坚定的想不能毁灭这个世界,于是他耗尽所有的灵力,用尽最后一眼望着这个它一直守护的土地,然后眼睛一闭,再也不知道今夕何夕风雨流年。
后来的事,楚惕清大概都知道了。壁画上是画者们的记忆,而这则是地脉的记忆。
后来,人间迎来了天裂元年,五百年里,人间哀鸿遍野,尸骨横江,战乱不熄,
直到五色雨的降临。
楚惕清莫名感受到一种悲哀,人类穷极一生探索不可求,不可得,可是对地脉而言,人类却迫使他走向了一条毁天灭地的道路,但他毅然的选择了庇佑万千,楚惕清在这块空间里席地而坐,
忽而仰躺在漩涡之间,他不想思考了,他感觉好累,这种疲劳不是运动后的疲劳,也不是绝望的疲劳,而是共情后的疲劳,
地脉的经历不停地锤打着他的心,即便他的面前画面全都终止,唯有静寂,
楚惕清心里有一种绵长的苦涩,从他身体里止不住的外溢,
他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他静静地抬头询问:“我可以知道后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