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里不知昼夜,楚惕清休息够了就醒来了,他坐着醒了一会儿神,转头发现杨谨遇安静的靠在一个石头上睡着了,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楚惕清不由失笑,继而又些心疼,索性不急,他就坐在原地以云纹佩观察四周,被抓住袖子的那只手一动不动的放在那里,
他在藏经阁发现的那本书其实也没有很详细的说明天琅秘境,他借着光看向四周,只能看见许多高大的植物互相紧密的靠在一起,具体是什么植物并不知道,因为秘境里太暗了,
这里不仅记时的工具用不了,连光晕也不能特别明显,只能靠着幽暗的黯淡光泽来判断方向,
他视线转向火堆,可是为什么这里可以纵火呢?
不能见光,却可以纵火,
如果他们楚惕清不需要吃饭,那他们还会发现天琅秘境里纵火的事情吗?若能,那这些火堆必有用处,
只是究竟何用?
他脑海里又一闪而过那可以恢复金丹的绵云草,这一个念头却匆匆流逝,
直到杨谨遇终于撑着身子从旁边起来的时候,他才转过头来笑着看着对方:“醒啦?”
杨谨遇沙哑的“嗯”了一声,松开了手,楚惕清心里有些微微失望,他活动了动被压的发麻的胳膊:“谨遇,我们或许可以借火前行。”
他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光:“你说,这里全是植物,我们可不可以一把火烧了这里?”
杨谨遇愕然:“师兄……”
楚惕清一直是一个心软的性子,虽然淡泊如云,却视万物平等,虽然他也会吃肉,会拽下一朵花,一片草,但火烧一大片植物的事情,杨谨遇以为他做不出来,
楚惕清忽而低了低头,杨谨遇沉默了一瞬:“这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天琅秘境不忌火烧,有一半的可能火就是我们找到出路的办法。”
他低头看着师兄发,很想上手摸一摸,却生生地克制住了:“若是这里的生命皆有灵性,师兄便是杀了万千生命。”他沉静地望着师兄,看着这个比他大的男人,杨谨遇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下来:“但师兄这样想,一定是有师兄的发现,有师兄的理由,我信师兄。”
楚惕清摇了摇头:“你怎能如此无条件的信我。”
杨谨遇却道:“不是”,初见时,楚惕清觉得这个肩背如山峦一样□□,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而此时,四下无人的周围,万籁寂静之中,杨谨遇的声音如同潺潺溪水一般流不尽,一片汪洋似的终汇入他的心底,
“我不是信师兄的判断,我是信师兄的为人。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下笑了笑:“更何况,是这样的又如何呢?师兄,谨遇承师兄教诲,可以步入道门,但我并无强大的道心,虽然升境很快,却也易碎易裂,我并非是完全的天赋者,所以从小种下的漏洞,失去的根基,长大后自然有了如此这般的果。这些我都知道,我的每一步路看似顺丰顺水,其实比付七流他们不知道走了多少弯路才终于殊途同归。”
“大概年少总是天真的。师兄不知,我还偷偷钻研过魔道、鬼道、妖道。凡所有道我都看过,却无一所精。”
他目光定定的看着师兄:“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告诉师兄,无论什么样的恶果我都可以承受,所有宿命的因果都可以加诸在我的身上,一切恶意的轮回也可以应在我身上,我受的住,因为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纵然变成如今类似于无悲无喜的模样,我仍然想守护师兄,即便相隔遥远的距离,我仍然忍不住的想走近你。”
楚惕清的手指颤了颤,他原本是极不喜欢听什么:“杀了便杀了,怕什么,我在呢。”
“师兄,我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他原本也不喜欢听有人说:“我为你承担因果。”
但杨谨遇就的语气中守护的意味太过浓重,让他心尖跟着一颤一颤的,他恍惚抬起了头,黑暗里,楚惕清因着那句“走近你”而呼吸大乱,方寸之间,咫尺之隔,他们并不遥远,既然并不遥远,那心里的距离又为何要相隔千里,
他一时热血上头,吻住了杨谨遇的唇,软软的,是那么好的触感。
那一刻,他不要什么试探了,克制不住自己,他不要什么生死相依的情境,不要重重危险里面的一瞬抉择了,他只想顺着本心狠狠地一吻,天荒地老,
与日月星辰同不朽。
他知道清醒后可能会后悔,然而那又如何呢,杨谨遇本人太过于美好了,美好的他想立马抓住,美好的他几乎一瞬间情动之时就恨不得缴械投降,他克制这么久这么久,
这个吻又凶又温柔,唇齿之间,他咬着这个人的唇瓣,舌尖悄悄地探了进去,他心里默默想:“别拒绝我,谨遇……”
杨谨遇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到愣愣的看着眼前人,他……吻了师兄?
那一刻,如冰川般的心开始碎裂,仿佛枯木逢春,往日的欢娱尽数回归,那些属于少年的恣意,被他早早封印在内里的顽皮一一迸裂,争先恐后的在他脑海里跳脱,
楚惕清吻的急,他缓慢的伸出双手,拥住了人间里最好的人。然后迎着楚惕清的唇向前而去,
那一刻,天地、万物、一切随流云而散,偌大宇宙只有他们,无声,寂静、唯有两颗跳动的心互相依偎,杨谨遇倏忽睁眼,一双庞然巨眼的血泪成了晶莹的荧白色,一瞬即逝,他看见眼前桃花开的绚烂,比春日百花盛开的景色还要美上千万,
他们唇齿分合,
在一片桃色里,杨谨遇不再克制:“师兄,我喜欢你。”
楚惕清微笑,揣着气道:“刚好,我也是。”
等二人飞入半空之中,杨谨遇一手灵力推动火苗,大火烧的热烈,眼前的黑暗很快地被大火取代,极少的空气被迅速燃烧,杨谨遇扶着楚惕清的手骤然缩紧,他以灵力为墙阻挡火势,将周围的小天地与大火隔绝开来,楚惕清就怀着一些负罪感静静地看着,纵然他知道是假的,也忍不住闭了眼睛,伴随着两声轻微的碎裂声,再睁开时便亮了许多,这里与方才不同,尚有一丝天光可以泻入,他们可以稍微清楚的看见周围景色,楚惕清心里一笑:第二重幻境,已破。
他与杨谨遇对视一眼,落在了一根藤蔓之上,这里终于有了声音,楚惕清微笑着与杨谨遇都落到了地上,看见旁边明显的标记,他叹道:“忙活那么久,终于有人啦!也不知道是哪家弟子,这么幸运遇上你我!走,我们去看看!”
杨谨遇却一步横跨到他前方,楚惕清疑惑,杨谨遇撇了撇嘴“师兄刚亲了我,就要去找别人了吗?”
什么和什么啊,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懂,又十分不解风情地说:“你吃错药了?”
话一出口,他与杨谨遇皆为一怔,杨谨遇背过身去不再理他,他则尴尬的低头看地,
我真是该死,说的什么混话,啊啊啊怎么办,师弟生气了。
他伸手扯了扯对方的衣袍,鼓了鼓嘴道:“谨遇,我只是担心他们安危。”
杨谨遇不理他,他泄了口气,忽然软了声音可怜兮兮说:“谨遇,身上好难受,我想换件衣服,可以吗?”
最后那句“可以吗”出来楚惕清自己都一愣,天啊,这是他发出的声音!杨谨遇倒是挺喜欢的,但他仍装了装才转过身来,哼了半晌才从乾坤袋里拿了崭新的衣物,他一看,竟然是儒门的弟子服,杨谨遇解释道:“儒门地界,旁人不敢太过分,有备无患,师兄。”
他说着,捏起一个诀来,风幕遮挡,他笑意盈盈地对着楚惕清说:“换吧,师兄,外面看不见的。”
草了,他被迫出脏话,外面看不见,里面可以看见外面啊!倒霉孩子哪里学的单向玻璃,他一把老脸都要丢光了,楚惕清臊的慌,面无表情的同杨谨遇商量:“谨遇,这不好吧……”
杨谨遇只专注的看着一颗草,
楚惕清:………。
楚惕清尝试脱衣。
尝试失败。
楚惕清转过头去看师弟,
师弟依旧看草,
他就几步挪了过去,躲在师弟宽大的背后麻痹自己换衣服,简直又可怜又可爱,激起了杨谨遇心里的爱怜之心,他手腕翻转,师兄面前的景色已经变成了数道高墙,他背着身闭上眼,弃了灵力的通感……
等到楚惕清换完衣物一身清爽的时候,他有感于师弟的“体贴”,哼的一声便大步向前走去,靠着一线天光,他走走停停,向着标记走去,直到一颗巨大的大树下,他和杨谨遇藏在一片叶子背后,
前方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师兄,唉,好师兄,说说话嘛。”
这声音有些耳熟,楚惕清皱着眉使劲辨认,忽然道:“是陆衍明!”
杨谨遇就悄声说:“嗯,是他。”
楚惕清还生着气,往旁边走了一步,不想挨着他,杨谨遇就赖皮的贴了上去,躲也躲不掉,他们在这边较劲,忽然,一阵灵力波动从四面而来,楚惕清一愣,
下一秒面前便铺满了如山高的叶子,若不是杨谨遇及时揽着他的腰向后退了几步,楚惕清怕是要成为仙门第一被叶子砸死的人了,他伸手戳了戳,却见杨谨遇似乎想做些什么,连忙拦住:“唉唉唉,别别别,听话哈!”
楚惕清握住他要动的手指,被师兄包裹着,杨谨遇哼哼唧唧的不动了。
楚惕清苦笑,自从一吻之后,杨谨遇在他面前是一点儿都不藏了,不过这个性子也好,还年轻,当然要快意一点儿。
他同杨谨遇绕过叶子,猝不及防的与来看情况的陆衍明撞上,陆衍明愣了愣:“楚师兄,杨师兄?!!”
他说着,竟然笑了:“太好了,太好了!师兄,我们见到人了!”
楚惕清看向他身后,儒雅的公子手里展着一卷书,正站在巨大树叶前沉静地望向这边,陆承昭见到是自己人,便极为有礼的走了过来,向他们施了一礼,
陆承昭不愧是无涯先生座下大弟子,每一个动作优雅至极,极为赏心悦目,声音也如清泉,泠泠好听,楚惕清便笑着回应了,
于是他们四个人便坐在了一处,陆衍明兴致很高,看起来十分开心,他过来拉扯着楚惕清坐在石头上,从地上捡起了瓶瓶罐罐,楚惕清好奇:“你这些都是什么?”
陆衍明便拿起一个兴致冲冲的递给了他,示意他打开看看,
还卖关子!楚惕清顺着他的意思拉开了木塞,酒气便萦绕于周围,很快弥漫到四周,陆衍明得意的大笑:“我聪明吧,这可是几百年的烈酒,加了些灵力,用这无底的瓶子装,喝个几百年都不是问题。”
楚惕清愕然:“你这是搬了多少?”
陆衍明骄傲道:“不多,不多,也就千坛左右吧。”
楚惕清觉得十分厉害,他把木塞又重新塞上,但酒味已经飘了出去,他蹲下身子,又问:“都是烈酒吗?有没有温和一点儿的。”
陆衍明“诶”了一声,意有所指的大声道:“还是楚师兄好,一点儿都不扫兴”说完,他也不去看陆承昭紧皱的眉头,蹲下身子给楚惕清挑酒,
“这个这个,浅色瓶子都是温和点的,楚师兄先试试这个白瓶子的,应该是比较温和的。”
楚惕清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衍明,我有点晕了感觉。”
陆衍明“啊”了一声,抢过来闻了闻,露出抱歉的神色:“这瓶酒可能装得时候弄混了,抱歉楚师兄!喝这个,粉的这个肯定是,这个我确定!”
楚惕清拿过来闻了闻,确实有清香的感觉,陆衍明说:“怎么样,甜不甜?这可是我花好多时间找的呢,就为了……”他猛地顿住,楚惕清有点晕:“为了什么?”
陆衍明息了声:“没什么。”他将剩下的瓶子收起来“幸好楚师兄来了,不然师兄就要我把这些酒都毁了”
楚惕清尝了一口清香的酒,嘴巴里都是甜味,他晕晕乎乎的站了起来,杨谨遇很快地扶住了他,他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晕。”
陆承昭侧过头,又拿着自己的书看了起来,楚惕清指了指那堆叶子:“衍明,你们也挺厉害,这么损的陷阱,差点儿我们就被砸死了。”
他半开玩笑的说,陆衍明却“啊?”了一声,收瓶子的手一顿,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们,楚惕清面色一窒,
陆承昭适时接上:“楚公子,我们并未设过陷阱。”
陆衍明极快的点点头:“那群叶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与师兄已经被砸过好几回了,莫名其妙的,还又重又沉,二位师兄没有被它们砸过吗?”
楚惕清摇了摇头,杨谨遇说:“没有,在此之前,我们还从未见到过一个人。”
陆衍明收好了,站了起来:“我们也是。”
他说:“看来我们都进了幻境。”
闻言,楚惕清稍睁大了些眼睛:“你们也进幻境了?!”
陆衍明说:“嗯,那个幻境很热,很热很热,感觉像是能把人烧着了一样。”
楚惕清皱眉“那个幻境没有我们头顶这样的东西吗?”
陆衍明说:“有的,而且也很暗,不过从缝隙里透出来的光倒是巨热,让人感觉像是在火山一样,我和师兄走了很久很久,一个人都看不见,直到来了这里,我们还以为已经破了幻境出来了呢。”
楚惕清沉默了一瞬,杨谨遇说:“我们已经破了两个幻境。”
此言一出,四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陆承昭将书收入囊中,最先打破沉默:“也许我们仍在幻境当中。”
他看了眼陆衍明的手:“我是如何发现你带了酒的。”
陆衍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师兄在用灵力将光亮铺开时,被一束强光伤了肩膀,我要拿药给师兄吃,不知道为什么掉落出来的都是酒。”
这么低级的错误,陆衍明怎么会犯?
四人都隐隐察觉到不对,楚惕清说:“会不会是那些叶子?”
陆衍明摇了摇头:“我和师兄研究过,那些叶子除了能烧火煮饭有点灵力外,没什么用。”
“烧火煮饭?!!!”
陆衍明点点头:“是啊,又干又大又重,点火不是很好吗?还烧的久。”
陆承昭轻轻接道:“你如何得知它适合烧火?”
陆衍明自然地说:“当然是我常常烧啊!”他说完,猛地顿住,看着师兄克制的眼神,侧头再不说话了。
楚惕清却陷入了沉思,第一个幻境是镜面,第二个是火,他们是如何发现火的呢,是因为有灵兽送上门来,他又突然一瞬间感到十分饥饿,至于火是怎么来的,是因为那里,有会喷火的灵兽,那火苗十分顽强,只要植物就能烧的很旺,最后杨谨遇用灵力铺开的大火,也不过是灵力推动用那最初的微弱火苗一寸一寸的燃尽幻境。
陆衍明和陆承昭的幻境则是如火一般的光亮,那这里,陆衍明不小心跌落的酒或许就是线索,
他扫了眼那堆叠的叶子,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镜面可以反射”他看了眼那些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些光更强了,但是视线依旧受阻,他默默地从乾坤袋里掏出来一块破碎的镜子,杨谨遇一愣:“这是第一个幻境碎掉的镜子?!”
楚惕清点点头:“是方才我将衍明的酒放入袋中的时候才发现的。”
他抬头看着那些光,又看向那堆叠的树叶,以及想到那千坛酒:“看来,衍明的酒带的正好。”
他又让陆衍明将酒拿了出来,然后四个人每个人拿了一个瓶子开始往叶子上倒酒,他则拿着泛着流光的镜面反射光线,很快,大火席卷整个场景,四个人闭上双眼,
耳边响起阵阵碎裂声,等数到四的时候又归于平静,再睁眼时,这一重幻境也破了。
可见我真的是胡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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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起不了一点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