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呆呆的坐着,这个空间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犹豫,但很快,面前就闪烁过无数画面,楚惕清一一看去,
原来,在地脉耗尽自己灵力之后,浮空岛摇摇欲坠,而被护好的地脉之心此前因为陷入深深地绝望之中,
地脉之心可以想见人类的未来,却仍不愿人类被天道覆灭,天穹裂缝开启之时,它拼尽全力的先一步为天下降下了血雨,
灵力消耗过大,它悲伤的与天裂对视了一眼,仿佛想要裂缝重新弥合,只是终没有结果。
楚惕清看见,地脉之心最终沉寂之时,一层巨大的灵力荡漾过此间天地,裂缝闪过一道极亮的闪电,他看见了里面埋着数以千计的灵力线,每一条上都盘旋着十分狠厉的灵电,
而随着浮空岛的左右晃动,岛上所有的人都从万丈高空跌落,被裂缝里面的灵电一击,灵魂出窍,全部依次附着在了周围的植物上,
且慢慢变得很高很高。
又因为地脉的干涸,所以下方很少有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只能依靠上方偶尔的降水,但是那时因为天裂所以天气极为不稳,常有大旱,所以这里的树越长越高,慢慢撑起巨大的叶子,在每每下方快要着火的时候就紧紧的抱在一起以护住所有的植物,
那时,地脉之心已经失去了一切感知,只能在一片小天地里穿梭,然后休息。
它或许觉得这是一种有效的惩罚,总而言之,这里渐渐就形成了这样的规律。
一年当中,偶尔天空阴云密布,巨大的树叶便极力张开为植物们储存水分,等到天又复晴的时候,它们就只为植物们留下一些缝隙来吸收阳光,再到烈日的时候,巨大的树叶紧实的遮盖,以防它们会起火。
总而言之,似乎是某和平之世的时候,北海掀起层层巨浪,四海交界之地渐渐浮起彩色光晕,继而整个人间忽然下了一场五色的雨,
人间经历了一场极大的蜕变。而此时,地脉之心陷入了深深地沉睡当中,这里的空间也被封闭,
终成如今的天琅秘境。
原本的这里成规是,每个进来的修道者都要不停地火烧下方的植物,那狭小甬道,也是为了让进去的人们陷入无穷恐慌之中。
这是天道在惩罚犯错的人类。
也是天琅秘境的前因后果,楚惕清静静地望着,他若有所觉,伸手一展,一本天琅秘境的书便安静的躺在了手里,
他苦笑了一声:“如此巧合,我都要怀疑我与这秘境有关了。”
他问:“我是伤害地脉的人吗?”
然而空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他静立良久,身影像是被风塑成的雕塑,脊背有些蜷缩,楚惕清的手微微颤抖。
若他是伤害地脉的人,那么错便是错,他势必有承担责任的勇气,就算让他在此长长久久的受罚又如何。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心有多执拗,这样的惩罚只能给他□□上的损伤,却折磨不了他的内心,那一瞬间,楚惕清忽而有些崩溃于自己道心,
然而下一刻,他又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那群人,为何要陷入这样的纠结之中。
他的心一绞一绞的,
楚惕清喃喃低语:“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他往前一望,发现无尽的暗色光漩之中,他好像走不出去了一样,楚惕清竭力奔跑着,跑到身子十分疲劳的时候就停下大口喘气,
此时,他真的好想流云,好想那些恬静的岁月,
好不容易捱过了漫长的藤蔓隧道,为何走出来的路竟然是这样,好不容易顺着心意走了一回,为什么天要给他这样的痛苦,若一切安排都是有意义的,那意义何在,
是叫他一次又一次的深陷痛苦中吗,
又或者,是要看一个开朗向上的人被折磨的骨碎心碎,
放弃生,是否便是天要看到的结局。
可是楚惕清的手扣着自己的心,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并不信天命。
他求过,当时寺庙走了几轮,随意过,也虔诚过,他不知所求为何,到知道心里要什么的时候,哪怕抽过的签字告诉他该如何做,他谨守的去做也无从所得,
他望着前面的生命,拼命求的求不得,随意求的也求不得,好像天不应,宇宙万物都是客观的。
最后的最后,他买下了几串玉做的手串,聊以安慰。
然而到了这里之后,他成为修道者,没有一切灵力,他时不时的会看天,杨谨遇曾经问过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看天,他静静地,说:我也不知道。
但有时,他又会陷入深深地厌恶之中,旁人不知,他曾经笃信万物,甚至一颗树他也虔诚的拜过,那是脆弱时内心最深的渴望,然而物转星移,改变的只是时光,他的所求一点儿也不曾改变。
来到这里之后,他觉得释然,虽然人们总说“天道”二字,可是楚惕清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敬畏,也无一丝波澜,好像天道就是一个本应存在或许不存在的东西。
慢慢的,他发现自己似乎是想通了。他从心里卸了玉链,开什么也都不信了。
此刻,他失落地想:是不是真的有天命。
楚惕清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了,他蜷缩在地上咆哮着,祈求着:救救我吧………谁能来救救我………
救救我………
他猛地闭上双眼,再次睁开之时,周围依然是淡淡的光漩。
他与世隔绝,没有人能依靠。
楚惕清坐着,抱着自己的腿,把脸埋了进去。
他麻痹着自己:不要想,去睡一觉吧,一觉就好。
等他睡着了又清醒了几轮,楚惕清以为自己要苍颜白发了,然而伸手一看,自己全无半点儿变化。
他便强迫自己不要想,睡不着的时候,他就拿出陆衍明给他的那一瓶粉色的甜酒,似乎嘴巴里甜了,他整个人就不苦了,等到酒喝完后,他又睡了几轮,光阴轮转,
他觉得人的一辈子也不过如此。
又一次睡着之后,楚惕清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叫他,“师兄………师兄!”
师………兄?
师兄是谁?
他脑海里奇怪的想,
那个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急切:“师兄,醒来,我是谨遇,师兄!楚惕清!!!”
楚惕清……有人在叫我唉,他继续想着。
谨遇……他又想:我的一点儿执念来了。
他半瞌着双眼,将醒不醒。
突然,唇碰上了一个很软的东西,谁的手伸入了他的衣襟,是谁在亲他,
楚惕清半睁开眼,沙哑着音色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谨遇………”
杨谨遇哭喊着“师兄……楚惕清………醒醒”
楚惕清抬手想去擦他的泪水:“别哭啊,我都……心疼死了。”
杨谨遇的泪水砸在他的脸上,从他的脖子里滚到衣衫里,他见过柯星纤哭,像是珍珠一样,好看极了,但他第一次见师弟哭,歇斯底里,惨不成声,
他不觉得可爱,也不觉得好看,就是心尖疼极了,比他在这个秘境受到的所有还要痛,当他握住杨谨遇的手,看到那人一身的血水蜿蜒染透他的衣衫时,楚惕清自己的鼻子就酸涩的不成样子,
他的眼里满含泪水,
他双手握着杨谨遇的手,满是坚定道:“谨遇,师兄不走,我们一起离开。”
他心疼地抚上杨谨遇的肩,和他互相依偎,又将杨谨遇唇边止不住的血舔尽,
他的手上,淡蓝色的灵力微弱极了,他看着红色越来越多:“以血连线,谨遇,我真的值得吗?”
杨谨遇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但他还是撑着回答楚惕清:“一直都很……值。师兄……惕清……”
他也万分笃定道:“我们会出去的。”
楚惕清把他扶了起来,杨谨遇全身都是软的,血像是要流尽一样,楚惕清抬头,对着空间眸色腥红:“我要绵云草,立刻,马上!”
然而没有什么能够回答他。
他将杨谨遇打横抱起,抱着他的执念一步一步的往深处走,再几步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要我做个选择吗?我现在有了选择。”
“往事纷纷,前尘已去,所有罪恶皆在过往终结,而我已在来日,如果你是来帮我的,那我选…………成全自己。”
“人人都有自己想过的生活,每日活在罪责之中才是真的放不下,走不出,若我是当年损伤地脉之人,那便让我与怀里的人就此分别,我楚惕清愿意承担过往罪责,一切一切,我宁死以赴。可若我,是当年的地脉,可否请放过我,让我和怀中人此生此世,共赴生死。”
他轻轻地道:“这便是我所求,与我眼前最在意的事。”
往日不可追,但仍有来日,
那便彼此互相放过吧,不要永远沉在悲伤里面,好吗?
他在心里默念。
几息之间,楚惕清眼前闪过一丝流白,他蓦地睁开双眼,整个空间剧烈翻涌,最后汇入他的眉心,
楚惕清感受到体内金丹聚拢,正在缓慢修复,他的灵脉也被一一梳通,与此同时,他的手强制的使出一丝灵力,莹白光泽越过浅蓝色直接传入杨谨遇的身体,
二人几乎共感,他痛的脚下一软,若非绵云草的灵力,他必然是要痛昏过去。
杨谨遇的灵脉被震碎,就连金丹都被震出了裂缝,他惊的不知道说什么,这个人怎么还能平淡的跟他说,我们能出去的。
真的好傻啊!
似乎是感召到他的心意,绵云草穿梭于二人的身体之间,最后一丝地脉之力消逝于二人体内,还有一点融入到楚惕清的身体,他眼一睁之间,那双眸子无悲无喜,
像是一个人熬过万载一般。
下一秒,周身的灵力随之涌动,这个空间彻底破碎,他抱着怀里的人立于上空,心念所动,天琅秘境出门大开,将所有还活着的人接连送出,
那时付七流正站在最高处,他眼尖的看到飞在天上的楚惕清,还没来得及惊喜,便看见从他身体里闪映着的粉色流光,他不禁愕然,怎么就一会儿不见,楚师兄又渡劫了!
紧接着,他便也被送出了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