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最是 第463章 普通安全人员

“赵总，小浅将您的问题带到了。我问过朋友了，他说暂时不方便透露。人家不说，我也没办法……嗯嗯，您能理解就成……不麻烦……好的，等我痊愈定会去赴宴……再见。”

当晚，路行云亲自给赵雍闿打了一个电话。从赵雍闿挂电话前的态度和热情的私宴邀约来看，对方对这通电话的内容没有感到失望，甚至是有些满意。

第二天，《在异世界相遇》的官方微博挂出了钟浅晴认真拍戏的片段，以及与剧组和谐相处的幕后花絮。年初关于她在剧组耍大牌的传闻不攻而破，并成功让她以敬业的姿态登上微博热搜榜的前五名。

只是钟浅晴没能在前五名停留太久。几乎是同一时间，关于某个人的话题热度正在迅速攀升，似乎就要在网络上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Z姓导演】

【资深导演被传失联多日。】

【某小说IP有毒。】

【压力给到警方。】

圈内关于赵一百失联的传闻终于出现在公众视野并迅速发酵。“行贿受贿”、“拉皮条”、“暗箱操作”、“权钱交易”等字眼成为网友热议的话题。各路媒体、键盘侠、好事的博主充分发挥他们的想象力，“引经据典”各自阐述着对传闻的看法，说的似乎都挺有道理。

这些人里，有人在义愤填膺的怒斥造谣生事者，有人发表虚假言论寻求关注。个别演员和业内人士会站出来为赵一百说两句好话，但数量极少，更多与他交好的人会选择观望和明哲保身。另外，也有不知名的小演员借热度寻求爆火的机会。他们可能与赵一百有过短暂的接触，便试图从这些接触中找到对方违法的蛛丝马迹。

几天后，赵一百是否失联不重要了。与他有关的话题下，不少人吵作一团，有人说就有人反驳。没有多少人在议论事情本身，他们互相攻击和批判对方，成功将矛盾转移到了彼此中间。

真够热闹的，路行云靠在床头感叹，随即关掉了微博。

“路小姐，有客人找。”保镖站在病房门口说道。

路行云点点头，看向帮她整理衣物的陈孑。“妈，人来了，您回去休息吧，晚点儿小浅就回来了。”她事先和陈孑打过招呼，对方心疼她，坚持要等客人到了再离开。

“好。”陈孑将部分叠放整齐的衣服放进柜子，另一部分则装进了行李箱。“你过两天就出院了，我先带走一波衣服，不然到时拿不了。”

“嗯嗯，辛苦您了，我让保镖送您。”

“好。”

陈孑拉起箱子走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身穿夹克的男人，中等身材，看不出年纪。她好奇的多瞄了一眼，那人朝她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她点头回敬对方的好意，离开前关上了病房的门。

“原来我的上级是您啊。”路行云起身下床，惊讶的表情浮现在她的脸上，然后渐渐褪去。早些时候，冯羽说上面的人今天会来见她。她没见过除邢小方、冯羽和秦阳以外的领导，没想到来者竟然是她的老熟人。“我早该想到的。我们的身份属于高度机密，知道的没几个，你们也是其中之一。”边柜上的保温壶里有热水，她给对方泡了茶。“以前态度上多有不敬，还请领导见谅。”

男人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并示意路行云换个称呼。他在路行云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当时他和邢小方一起在明亮的小房间内对路行云做了基本情况的问询。不仅如此，邢小方失踪后的问询也是他安排的。多数时间，他会作为一名工作人员留在C市的秘密基地。偶尔，他也会出来，比如：对路行云参加的特殊训练进行考核。

毫无疑问，他是个合格的上司，因为他的伪装非常成功。从始至终，路行云都认为他只是一个可怜的、无法出国的普通安全人员。

他在茶几附近的沙发落座，路行云坐在他的斜对面。他对路行云的伤情表示关心，得知对方无大碍且即将出院后，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

“您是来批评我的么？”

“是也不是。”

“那就是来劝我不要离职的。”

上司沉默地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吹了一口气。“我是来同意你的离职请求的。”

路行云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正常情况下，咱们这份工作是不允许辞职的。”上司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到茶几上。“你是一个做秘密工作的天才，尤其是看到你的辞职报告时，我和几个同事更加认定了这个事实。可以说，这是我从业以来见过的最精彩的辞职报告。所以，我们虽然最终同意了你的请求，但也为你的离开感到惋惜。”

既然都同意请求了，就不要打感情牌了。路行云眼底的光又暗淡下来。她是路氏集团的海外负责人，不是没做过挽留下属的事，了解那套先夸人后画饼的流程。

上司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变化，无奈地摇摇头说：“看来你对这份工作没有一点留恋。”

“不是不留恋。”路行云解释道，“我累了。我很高兴您说我是个天才，但其实我不是，因为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工作。我个人认为喜好和天赋是有直接关系的。您应该知道我从事这份工作的初衷，说实话，那可能是个旁人看来很自私的初衷。”

“我知道，但我不觉得那是自私。连自己和家人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又怎么能把他人的利益放在心上呢。”

上司的这个观点倒是与她不谋而合。“谢谢您能这么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咱们这份工作需要的是能把心中想法做出来的人，而不是说出来的人。爱一样东西不是靠嘴的，更何况大家庭是由一个个小家组成的。你说你要保护家人，然后就放弃梦想去做了，这就是天赋。要知道这样的放弃和牺牲并不容易，不是自私，是无私。对于这份工作来说，如果你说是因为个人兴趣才从事的，那我反而要担心了。”

“您别抬我……”

“我看过你写的每份行动总结。虽然从字里行间中能看出不耐烦，但是内容客观又务实，没有夸大和邀功的成分。”

“我不需要。”她实话实说。她很清楚自己的家庭给了她什么，可能这在对方看来也是天生条件吧。

“好吧。”上司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决绝，皱眉看向茶杯。“算我说多了。既然你去意已决，我就不劝了。”

“嗯，谢谢您能理解。”

“我们会按照你报告中的请求和流程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

“事已至此，我过来就还有第二个目的。”上司的表情变得严肃。路行云早就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起身站直，准备接受批评和处分。

“网络上有关赵一百的舆论是你一手造成的，对吧？”这是很明显的结论，但上司还是用了征求意见的语气。

路行云没有告诉赵雍闿，赵一百去哪了。但是，她通过三言两语肯定了一件事——赵一百被警方控制了。因此，赵雍闿趁机在网上制造舆论，落井下石，这有助于他快速拿到系列小说IP的电影制作权。

面对上司直视的目光，路行云没有否认。“对。”

“你这是严重违纪。”

“我知道，您处分我吧。”

上司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当着路行云的面宣读上面的内容。路行云不仅被暂时停职，还被降级，肩上的小花没少，但少了一个杠。

她有羞耻心，这感觉并不好受。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她低头闷闷地说道。

“你犯的错误很严重，处分会以匿名公告的方式通知系统内的所有人。”

“嗯。”

“消息一经发出，就真的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上司抬着眼皮看她，眼神变得温和，脸上终于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

“我接受一切处分。”

“好吧。”他起身将文件放回包里。“还有件事，介于赵一百的权势，我们对他的问询工作进展的不是很顺利。不过我相信，结果不会改变了。春节后，调查小组的人会找陈孑母女谈话，内容与钟强有关。”

“您不必告诉我这些，我已经被停职了。”

“停职不是撤职，你仍然是我们的一份子。再说了，私底下我和秦阳、小方是很好的朋友。我知道陈孑母女的不易，很难想象她们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提前做好劝慰的准备。”

“就不能不告诉她们吗？”路行云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但还是尝试问了一句。

“万一她们想知道呢？”

“小浅不想知道。”

“陈孑呢？钟强的兄弟姐妹呢？不是所有人都会逃避真相的。再说了，钟浅晴不想知道是因为不愿意提及车祸吧？那你怎么知道，当她得知伤害父亲的元凶后不会释然呢？无论好坏，人心都是会变的。”

“不可能。”

“什么？”

“谁会对杀害父亲的凶手释然？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小浅的伯乐导演。基于这样的关系，小浅可能会多想，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父亲。告诉她真相就是在往她的心脏上捅刀，我们是警察，若是不能保护世间的善良，也不该再去摧毁一颗善良的心了。”

上司沉默了，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路行云的话。片刻后，他拍了拍路行云的肩膀。“考虑到陈孑母女的感受，我们会酌情处理，前提是尊重她们本人的意愿。另外，为了完善证据链，有些细节上的问题要问母女俩。”他叹了口气，“我们尽量选择委婉的方式进行问询吧。”

“谢谢您，我知道了。”

上司准备离开了。路行云跟在对方身后，向病房门口走去。就在要开门时，她听见了一句“等等”。

“小路，于私，我欠你一个道歉。这也是其他几位同事的意思。”

瞬间，路行云的眼底又酸又胀。

“很抱歉在你身负重伤的时候……”

路行云伸出一只手，做了停止的手势，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抹眼角。“时间不早了，小浅一会儿就回来了。”

上司点头，尊重了她最后的选择。“那我先走了，你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她举起右手，向对方郑重地敬了一个礼。对方回礼后，开门走出房间，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终于要结束了。

关门后，她长吐一口气。即使尚需等待一些时日，而且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她看到了终点。此时此刻，她感到难得的轻松。

轻松带来了喜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高兴了，她竟然想哭。她回到床上，抱紧双腿失声痛哭。直到钟浅晴回来时，对方仍能在她的眼眶中看见闪烁的泪花。

“小行。”钟浅晴心疼地搂住她，“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可能要来大姨妈了。”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不解释了。

“情绪不好？是谁惹你生气了吗？是不是那个姓X的护士，我总觉得她凶凶的。”

“不是，她对我挺好的，还陪我聊天呢。”

“什么？”

“啊？”对方语气不善，她吸了吸鼻子。

“那护士对我可凶了，竟然陪你聊天？”

“哪个护士？我刚可能听错了。”

“哈哈哈，装傻！”钟浅晴轻轻推了对方脑袋一下。路行云的脑袋就像个不倒翁，晃了两晃，栽回到她的胸前。“赖皮。”

“小浅，你还好奇赵一百导演去哪了吗？”

“好奇有什么用？你又不告诉我。”她撇了撇嘴角，“今天剧组的同事们还聊这事来着呢，说赵导有大麻烦了。你说说，我一个特工家属知道的还没剧组的人多呢。”

“哈哈哈”，路行云破涕为笑。特工家属可还行……她在对方怀里放松地伸了一个懒腰。“赵导的麻烦挺大的。”

“诶？”钟浅晴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你要说了？妈呀！”她捂住耳朵，“我是不是不能听。”

路行云与她面对面坐好，拉下她的两只手。“你矛盾不矛盾，天天想知道机密，我真要说的时候，你又不敢听了。”

“路行云，你是不是女人？”

“什么意思？”

“很多时候，我要的只是一个态度，并不是非要你做什么。”

“态度能当饭吃啊？”

“嘶……”钟浅晴一口闷气堵在胸中，无语地眯起眼睛。

路行云摊摊手。“反正我不是你嘴里的那种女人，态度是次要的，我要的是你做了什么。不过呢，这也不是主要的。”

“事儿妈。”

“对，因为我要的是你。”

“嗯？什么？诶——你放开——”

“不。”

“医生不让你运动的呀——啊——”

……